作者:今夕何如
明德堂旁的偏厅里摆了张屏风,沈童端坐屏风后,外头站着葛全贵与冯嬷嬷。
冯嬷嬷微笑着请两位掌柜坐下,又让上茶。
张、王掌柜急忙称谢,起身恭敬地接过茶碗,放于一旁的茶几上。
冯嬷嬷朝屏风后的沈童点了一下头,沈童便道:“两位掌柜都忙得很,我也就开门见山不多耽搁两位了。金铺生意我是外行,要向两位讨教。”
城东宝翠楼的张掌柜急忙谦逊道:“不敢不敢,大小姐有任何疑问就请问吧,小人一定详尽说明。”
城西金玉轩的王掌柜肚里“切”了一声,这小人!抢得倒是快,让你先答就是,先答先错,还是听听大小姐到底问什么,想明白了再答更妥当些。
沈童问起火耗的事来。
张掌柜便开始详细解释:“回大小姐,这火耗嘛便是把金银器融了之后重新再铸,总的分量都会减少一些……就连切削錾刻以及抛光的时候都会少,也都跟着叫火耗了。”
王掌柜心中暗笑,大小姐既把他们两个叫过来,总不会连火耗是什么意思都弄不明白,这金铺的利润里头,火耗是最容易做利差的,金铺每月流水少说几千两的金银,上下差一两分就有不少了。
果然大小姐接着便问起通常火耗有多少,张掌柜答了六分,大小姐什么都没说,回头就问王掌柜。
王掌柜看出端倪,便道:“通常都是为了便于计算,不管什么做法都照最高的报,当然细论起来,不同的做法,火耗也是不一样的。”
沈童便很有兴趣地询问具体有哪些不同的火耗,王掌柜不敢隐瞒,详详细细地一一说来:“像熔铸或鎏金这样的,需要完全融化金银,一两金算六分火耗,錾刻或是包金的做法,算四分,其他的做法有算两分的有算三分的,银与金差不多。有些金器用到两种以上的做法,一般就照最高的那种来算。”
沈童听完,淡淡说了句:“有点高啊。”
王掌柜急忙补充道:“这都是对客人报的火耗,咱铺子经营,还要付房钱工钱,有时候熟客来小修小补的火耗就不算他的了,总是要稍许高一些才能确保不亏本啊!”
“此言倒是有理。不过……”沈童话锋一转,接着道,“那日我偶然去了一家和永兴,里面一位匠师对我说,熔铸或鎏金的火耗他们只算两分呢。其他的想必就更低了吧……”
王掌柜一听,原来是为了这个,心里便有了底:“大小姐这就有所不知了,咱们的金铺,找的都是官炉官作,火耗算得高些也是寻常,官作出来的器物,哪儿是那些粗制小作坊能比的呀?何况咱们铺子每日要卖出的金器银饰少说也有十好几件,小作坊工匠少,来不及做,供不上的。”
沈童听他这番话说来,倒确实有点道理,想了想便道:“这样吧,我也不强求,但请两位掌柜去那家和永兴看看,若有可取之处,能做便做,若无,也不必勉强。”
她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张、王两位掌柜自然满口答应下来。
沈童接着问另外一件事。这两家金器首饰铺,城东宝翠楼地段较好,销货也多,但与城西金玉轩相比,利润率反而是地段略差的金玉轩更高。
王掌柜便露出得意之色来,语气谦逊地道:“托大小姐的福,小号虽然地处偏僻,生意倒是也不比张掌柜的宝翠楼差。”
张掌柜脸上笑嘻嘻,肚里快要骂娘了。
沈童可不是为了听王掌柜说套话才把他叫来的,她问道:“不知王掌柜是采用了哪些举措,才能做到在偏僻之地也生意兴旺的呢?”
王掌柜那肯把自己的经营诀窍全盘托出,但大小姐当面问了,他也不能一点不露,便挑几点简单说明。
但沈童不断追问,王掌柜不得不说得更为详实细致,张掌柜再也顾不上肚中骂娘,竖起耳朵用心听着记着。
王掌柜说得口干舌燥,端起茶碗来喝水。
沈童又问张掌柜:“宝翠楼这么大一间铺子,每日流水不少,但前堂伙计到粗使小工加起来不过八人,张掌柜是如何做到用这么少的人维持这么大一间铺子的呢?”
王掌柜一听,喝茶的声音立时轻了不少。
张掌柜心里顿时舒坦起来,带笑瞥了王掌柜一眼,转向屏风后沈童所在,开始讲了起来。
沈童安静听着,时不时抛出个问题,引两位掌柜多谈自己的生意之道,直到三人都有些疲了,她便道:“今日得闻两位掌柜的生意经,真是学到了不少,以后还得时时请两位来指教。时辰也不早了,就不耽误两位了。”说着看向冯嬷嬷。
冯嬷嬷拿出两只红纸封,递给两人。
张、王两位掌柜谢过大小姐打赏,这就退了出去。
第二日,沈童又找来做绸缎衣帛生意的几位掌柜,如对付张、王两人一般的法子,让他们互相交流生意经,她也跟着听学。
这些掌柜的互相之间虽有竞争关系,毕竟都是为侯府打工的,领得是月钱,若是经营得法,店铺有所获利,年底通例是多得一个月的月钱,若是获利特丰则另有打赏,但这本无定规,给多给少其实全看东主的意思。
待所有掌柜都来侯府交流谈话过后,沈童定下了新规,第一条,年终计算店铺获利,从当年总利润中取出三分来奖赏该店铺掌柜。
第二条,行业不同,店铺利润率自然不同,但同类同行业的店铺,可以取利润率最高的那家掌柜,参与年终评选,比较今年与去年该家店铺利润,增幅最大者获最佳。除本来应得的年终分红外,另有额外奖赏。
这两条新规一出,长房名下店铺掌柜个个摩拳擦掌,斗志昂扬,默默心算还有几月几天到年底,又能采取哪些举措来提高本店铺的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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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微凉,人间桂香。
沈童屋里的凉席都撤了,换上了丝绸床单,椅面垫靠垫等也一应换了较为厚软的。
这日午后,沈童正在自己屋里对账,冯嬷嬷打帘子进来,走近她后道:“要让姐儿知道,我那口子这些天去打听,那个赵应龙的底细不敢说全都知道,但也听到了些许事情。”
这些时日来沈童忙于调动长房旗下各掌柜的积极性,心思完全不在这事儿上头,听冯嬷嬷提及,不由惊喜,搁下笔微笑道:“又让葛叔受累了,嬷嬷坐下说话吧。”
箜篌端过来一只绣墩,冯嬷嬷坐了大半边,将有关之事对沈童细细说来。
葛全贵向牙人打听到赵应龙住所之后,再去向他住的那一片街坊打听询问,得知他家境一般,做着小本生意,也没见最近有突然买新衣新家什之类的举动。
因着那日在椿树胡同遇见高湛的关系,葛全贵特意打听了赵应龙有否亲友在神机营,问下来得知,赵应龙有个表亲在神机营,但却不叫高湛,而是叫萧旷。
第21章 【青桔】
萧旷?
沈童把这名字在心里反复念了几遍,忽然想起高湛有个同袍就叫萧旷,关系好像还不错,只不过这本书对他着墨极少,她一时根本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上了百章之后的文看起来就是有个问题,出场少的配角看到后面就会印象淡漠甚至彻底忘记。
不过一般不影响主线剧情的话她也无所谓,反正配角不管是甲乙还是丙丁,只是换个名字而已,对主角来说不是要打倒的敌人就是要拉拢的对象,如果两者都不是,那就只是个龙套而已。
高湛肯定是借用萧旷表兄的名义来与她争购宅子,让她不至于怀疑到他是重生的。偏偏不巧那天在椿树胡同外被她撞见,她指责他时,他不好解释自己不是在跟踪她而是去查看宅院的,便一言不发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