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夕何如
沈童匆匆将信看完,掀开窗帘朝外看了眼,见萧旷仍旧不紧不慢地跟在车边,便道:“萧指挥,你要小心……”
萧旷听出她语气里的关切与担忧,心口一热,却只是朝她点了下头,简单道声:“多谢提醒。”
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他已经活了两世,但求无愧于心,即无憾。
沈童将笔从窗口递出去:“这笔萧指挥就留着用吧,若有任何需要,只要找葛家大哥二哥,送信或是让人传话都可以。”
她接着道:“另外这笔要经常书写,出墨才会流畅,若是两三日不写,笔尖干硬了,可用温水稍许泡泡笔尖,但若隔得太久,里面的墨也干了或是墨汁写完,就要换芯子了。”
萧旷还回来的笔,笔尖已经干透,想来他自那天之后就没用过,带在身边就为了还给她吧?
沈童在车上有备用的笔,索性换了支新的给他,还加套个防漏墨的牛皮笔袋:“萧指挥最好别把笔放身上,万一漏墨弄脏衣衫就不好了。”
萧旷略一迟疑,伸手过来接笔。
正在此时马车颠了一下,两下里一凑,他就连笔带她的手一起握住了。
手心里绵软温暖……
萧旷一愣,急忙撒开手。
沈童以为他拿住笔了,也同时松手。
笔直落而下。
她轻轻地“啊”了一声。
萧旷单手抓住鞍环,向下一探身,眼疾手快地抄住了,没让笔落地。
沈童轻笑一声,感叹道:“幸好萧指挥身手敏捷,这笔可最怕摔了。”
萧旷没吭声,将牛皮笔袋系在腰间革带上,再没看她第二眼。
沈童不闻萧旷有回应,就见他一本正经地目视前方,身板挺得笔直,但脸却可疑地红了起来。
以前公司里有个小伙子就是这样,一逗就脸红,特别可爱。
沈童嘴角弯起,忽然起了戏谑之心,很想要逗逗他,但转念一想还是忍住了。
一车一马同行了一段,萧旷一直没再说话,却也没离开。
沈童斜倚窗边看街景,其实视线大部分落在他身上。
这人是外冷内热的典型。平日废话不多,遇事却是极有担当,十分可靠。
他这会儿渐渐放松下来了,面色恢复如常,身子随着马背起伏的节奏轻轻摆动。
文武官常服都是提前制好的团领衫,对袍摆长度与袖长都有较为严格的要求,但哪怕是同样长度的官服让同样身高的人来穿,胖人与瘦人上身的效果却是截然不同的。
萧旷身材匀称而矫健,肩背宽阔端正,腰身颀长,腿也修长。不管什么衣袍穿在他身上都很能撑得起来,也就是俗称的衣服架子。
平常见那些官员穿起来平庸无比、松松垮垮的团领大衫,让他一穿,居然带上了几分一刀一马行天下的侠气。
又默默行了一段,萧旷轻咳一声:“昆玉园那日,萧某能活着逃出火场,都要多谢沈小姐调来水龙车相救。”
沈童没想到他安静了半天,提起的是这件事。
“萧指挥谢错人了吧?”
谢错人?
萧旷微怔,回头看向她,难道不是她?可琴瑟不是说……
她在车帘后露出小半张脸,眼眸带笑,如秋水潋滟:“那日是我先被萧指挥救了啊。若无萧指挥,我还被困于高墙之内呢。”
“助人者,人恒助之。”她莞尔一笑,“算起来其实是萧指挥救了自己啊。所以萧指挥要谢就谢自己吧。”
萧旷亦笑起来:“还可以这么算吗?”
“当然可以啊,如果说甲等同于乙,乙又等同于丙,那甲不就等同于丙吗?”
“好像不能这么算吧。”萧旷挑眉道,“猪肉是肉,羊肉也是肉。猪肉等于羊肉么?”
“一两金能换十石米,十石米能换五两银,五两银又能换回一两金。这不就是等价的吗?”
萧旷笑笑没再与她争。心中不由把她与小妹做了番比较,小妹也是这般嘴不饶人,闲下来时最喜欢和他辩这些歪理。
沈童发现这人一笑起来气质就温暖许多,也没想到熟悉后他其实挺能说会道的。唔,说好的冷面武将呢?
车夫轻叱一声,控着马车转向,到了长安街上。
萧旷见此离侯府已经不远,便拱手告辞,策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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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长风离京追缉时,没有带上顺天府的捕快。
他多年捕头当下来,除了六扇门里的人,也结识了不少江湖上的朋友,这些人行事亦正亦邪,却颇有路子,消息更是灵通。
范石带着个公府大小姐长途奔逃,要是走陆路的话,路上总要在驿站驿馆停留歇脚,进进出出时很容易被人看到并留意。
走水路就要隐秘得多,雇条小船就能从京师直达州府,中间无需下船,吃饭住宿都在船上,被人看到的可能大大降低。且这一段河路航运通达,行船比车马还要快捷。
江捕头在京师的渡口找人,消息传出去后,没多久就有人认出了画像上之人。
就在昆玉园失火当天,此人在渡口寻找客船,一雇便是半个月,因他肯出高价,很快找到愿意跑长途的船夫。
江长风也雇了条船,顺运河往南,再往西去往河南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