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欢何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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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几日,乔虞就清清闲闲地窝在灵犀宫中休养,皇帝果然言出必行,真又送来了一大箱子书,多少为她的养病生涯添了几分趣乐。
因为乔韫的关系,皇后也受了些许牵连,近些日子十分低调,除了去慈宁宫向太后娘娘请安,轻易不出宫门。相比较而言,声势复燃的简贵妃便显得高调了许多,瑶华宫中熙熙攘攘,不是一般的热闹。
在她的余荫庇佑下,许知薇总算分着了几分宠爱,至少传到各宫耳中,已经能记得她的名号了。
因她的复起,南书和南竹便流露出几分忧虑,随着宫内对乔虞的流言渐渐散去,皇帝也不必日日赏赐东西以表明态度,因而,在旁人眼中,就是灵犀宫的乔容华久不见圣颜,慢慢地就快失宠了。
乔虞身边的人皆是看惯了自家主子在皇上面前如何有脸面的,虽不担心会失宠,但她到底身上有伤,伤筋动骨一百天,再浓厚的感情都可能淡下来,更别说宫里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就等着取代主子在皇上心头的地位呢。
乔虞劝了几回,再加上心性沉稳多思的夏槐盯着,总算将周边弥漫的不安浮躁之气抑制了下去。她只管拘着身边的几个丫头加上个方得福,至于其他的人,再如何躁动,她只当是找个机会看清他们心思。
后宫的情势瞬息万变,短短两月,宫里全然忘了前几年春风得意,敢于简贵妃比肩的嘉贵嫔,永寿宫更是如同另一个冷宫一般,人人从宫门前走过都得绕个大弯,十分避讳,生怕沾染了丁点晦气。
乔虞这儿,虽说没有之前的花团锦簇,但至少皇帝收了什么当季的贡品,还记得往灵犀宫发一份,因而那些见风使舵的宫人们,暂且不敢怠慢于她。
接连沉寂了好几个月,就连夏槐始终不见皇上,都有些担忧起来。乔虞的脚伤总算是好转了不少,慢慢地能下地走上好几圈了,灵犀宫上下都惊喜不已,夏槐当即去请了齐太医过来,确诊她真的康复之后,便可以去禀告皇后娘娘,令殿中省重新将她的绿头牌挂上去。
乔虞却不急,让她们先着手准备搬去灵犀宫正殿,随后她亲自前往坤宁宫,向皇后娘娘请安。
夏槐却有些顾虑:“主子,皇后娘娘不会有意为难您吧?”毕竟按规矩,应当先向皇后报备过才是,这般先斩后奏,恐会惹得皇后不悦。
“没事,”乔虞勾唇轻笑,“我稍后自会送给皇后娘娘一份大礼。”
近来皇后故作低调并不是怕了简贵妃,而是担心乔韫的事有损她在皇上心中的印象,故而还往简贵妃的势头上添了一把油,使它烧得更旺些,从而才能显出自己的弱态来。
这计策确实行得通,但从情理上讲,亲眼见着简贵妃在自己面前端着势,就是晨起请安的时候也经常话里话外顶撞着,皇后心头着实憋气郁闷得很。她有心想去慈宁宫寻求太后帮助,也只得了个“忍”字,说什么欲使其亡必先令其狂,道理她都懂,可皇后就是不甘心,她是国母,为何还要屈尊对个妃子忍气吞声?
怒极,皇后连着太后都埋怨起来了,她自己对着先帝忍了一辈子,不还抱养别人的孩子才得以翻身?有什么用?皇上倒是对太后恭敬孝顺,却一点没惠及到她娘家,朝廷上自己父族比太后兄长得力多了。
好一番出气,皇后才暗暗沉下气来,总算有耐心跟简贵妃一伙人周旋起来,也正因为忙这个,当听见乔容华求见于她,皇后还一时没反应过来,自从简贵妃从她那儿吸足了仇恨值,区区的乔容华,还是许久未见皇上的乔容华,已经不值得她再多费心思了。
“乔容华身子好些了?”皇后品着香茗,莞尔笑道。
乔虞福了福身:“谢过皇后娘娘挂怀,妾已经无碍了。”
“那就好,你只管好好休养,若是缺了什么,尽可以告知本宫,无须客气。”皇后温和地开口道。
“娘娘仁德,妾感激不尽。”乔虞垂眸恭敬地说,“今日过来,妾是就移居灵犀宫正殿一事,特来恭请您训诲。”
皇后神色一僵,果然显出了些许怒容,语气已然冷淡了不少:“既然皇上都准许了,本宫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你自便就是。”
“皇后娘娘,”乔虞又道,字音上略微加重了一些,“妾自知有错,愿听您的训诫。”
皇后怔了一瞬,狐疑地看着她,许久未作反应,林嬷嬷见状凑身在她耳畔小声说了句什么,皇后眸光一动,扬声让殿内侍立的宫人都退了出去。
皇后不可能当着宫婢奴才的面来训斥嫔妃,主子就是主子,若不是犯了大错,这台面上的体统,纵是皇后,也是得顾忌的。
随着殿门缓缓合上,室内就剩了她们三人。
皇后淡淡道:“乔容华有事,就直说吧。”
林嬷嬷从旁搬了把红木圆凳过来,乔虞对她笑了笑,从容地缓缓落座:“皇后娘娘,妾是代乔常在特来向您致歉的。”
皇后挑眉,似笑非笑道:“本宫没想到,你们倒是姐妹情深。”
这话细听起来就能品出些许嘲讽意味,乔虞低头轻笑了一声:“不敢说情深,只是这事本就是针对我们姐妹而来,乔常在被皇上降位禁足;妾伤了脚,几月不得见圣颜,宠爱日微。皇后娘娘,您说,那些罪魁祸首又凭什么能安然无恙,犹享尊荣呢?”
在这场风波中,皇后同样是失利的一方,因而不免因她的话生起了几缕怨愤,仿佛同仇敌忾一般,语气下意识地缓和了起来,开口道:“你想做什么?”
乔虞眼眸一弯,泛着令人亲近的柔光:“妾知道简贵妃娘娘地位不凡,除了皇后娘娘您,满宫怕谁也压不住她的风头。”
小小的奉承之言润雨细无声,被简贵妃挤兑了两三月的皇后眉目柔和了几分,看她都觉得顺眼起来。
乔虞继续道:“妾不敢请求您为妾如何去对付简贵妃,只是希望您,不要因为简贵妃这棵庞然大树,而忽略了隐藏在她身后,长势正好的嫩叶枝条。”
皇后蹙眉,隐有不解:“你的意思是有人同简贵妃合谋……是谁?”
乔虞敛眸,轻声吐出了一个人:“夏芳仪。”
这是皇后第二回从她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了,不由微微坐直,身子前倾:“你知道了什么?”
乔虞道:“柳贵嫔之所以摔倒从而毁容,她和她的贴身婢女都指着是夏芳仪伸手推的她,此事皇后娘娘也是知道的吧?”
皇后自然知晓,映杏可在她面前大肆职责了夏芳仪主仆一顿,但这事本就不好落实,就算是夏芳仪推的,她也完全可以说是自顾不暇,一个不小心在碰到了柳贵嫔。
关键是……
“夏芳仪身怀有孕,那时她也摔倒了,还差点伤了胎儿。”皇后思忖道,“若是她有意为之,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万一真小产了,岂不是悔之晚矣?
“但结果就是,无论是夏芳仪还是她腹中的皇嗣,一点事儿都没有。”乔虞微微笑道,“皇后娘娘,一起摔倒的三人,妾同柳贵嫔都是向前倒去,我们二人伤势颇重,夏芳仪明明是最易受伤的情况,却能全身而退,这本身就不合常理,对么?”她说着,忽而想起了什么,“啊,妾忘了跟您说,那日妾滑到之后应该是倒在夏芳仪身上的,只是妾临时冒险改了方向,才倒在了石子路上,身上平白多出了好几道擦伤划伤。”
乔虞幽幽叹了一声:“一开始被算在计划中的,就不仅仅是乔常在。”
一番话听下来,皇后神色凝重黑沉,对她来说,没防备之下被简贵妃坑了一把还能说她资历深、家世优越,重重算计之下才钻了空子。
可夏芳仪又是什么东西?
怪不得她还奇怪,什么时候简贵妃做起事来也这么环环相扣,下手干脆利落直接断了柳贵嫔的未来。
合着是另有“高人”为她出谋划策啊。
但愤怒过后,皇后多多少少冷静了一些:“本宫不可能对夏芳仪下手,她腹中怀着皇嗣,便是最大的挡箭牌。”
乔虞略摇了摇头,笑道:“娘娘您误会了,妾不是想让您对夏芳仪动手。”
皇后审视地看着她:“那你今天特意同本宫说这一番话,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