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欢何极
来日方长。
安修仪和菡萏回到宝华殿旁的佛堂中,守在殿内的嬷嬷迎上来,小声道:“主子,皇上派人将那本书拿走了。”
安修仪平静地嗯了一声,让她们都守在外头,自顾自往内室走去。
什么古籍?哪能那么巧就让她发现什么老嬷嬷的手记?
不过都是局罢了。
即使安修仪重活了一世,但并不代表她对宫中的隐秘了解多少,如今她所知道的一切,大多都是从前世的老朋友,今生的夏婕妤口中得知的。
按着原本的轨迹,贤妃疏忽照料六皇子引得皇上不喜,等夏婕妤再有孕,自然而然就将她迁宫,想让她担任一宫主位。
可惜临走之前被贤妃反将了一军,借口年幼的六皇子思念生母,不肯让夏婕妤离得太远,两厢权衡之下,反倒把夏婕妤塞到了长春宫,那时候她全身心都放在体弱的景询身上,丝毫没有察觉到对人淡若菊的夏婕妤来说,她不光是个向上爬的好梯子,还是个碍眼的绊脚石。
多活了一世,安修仪知道夏婕妤那些深不可测的手段多半依附于她手上的毒药,连自己最后都是死在她的药上。而夏婕妤作为养在深闺中的庶女,怎么拿到的这些珍贵罕见、记载了百种不存于人世的古方,在她志得意满、风光辉煌的时候,总算透露了那么一两分。
人人眼中势单力薄、纯粹是被贤妃当做生子工具才送进宫来的夏婕妤,原来一早在宫中就有帮手。
尽管还查不出是谁在背后帮她,但并不影响安修仪紧盯着她,趁着这些方子还没到她手上,先抢过来誊抄了一份。
而跟皇上说起的古籍,就是她用誊抄来的药方拼凑而成,借着先帝那会儿就在主子跟前伺候大嬷嬷的口吻,字里行间隐约透露着对端康太后温良和善品性的推崇,以及对她离世的愤懑仇恨。
想来皇上也能体会到这种心情的吧?
安修仪惬意地欣赏着道路旁的景色,灼热地太阳也晒不干她欢快的情绪。
……
安修仪点燃了炸弹的引绳,拍拍屁股走了,乔虞却是再度迎来了满身寒气的皇帝,压抑的怒火划过锐利的锋芒从他眼底射出来,她在旁边站了一会儿,差点就要被他烤焦了。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凑过去,也没敢给他上茶,生怕一怒之下把茶杯甩过来。
“皇上,安修仪说了什么让您发这么大的火呀?”
皇上传召安修仪去太宸宫不是秘密,况且还大大环节了乔虞这边被人当凶手瞧的压力,众人都想,这个敏感时刻皇上突然找安修仪问话,是不是十皇子夭折是她的手笔?
皇帝满腔怒火无处宣泄,若是之前,独自在寝宫中一宿憋过去也就差不多了,可自有乔虞陪在身侧,无论遇着什么事都能让他心情舒快起来,由奢入俭难,故而他心念一动,习惯性就往灵犀宫这儿来了。
可真听到她轻轻柔柔的一问,他心中又有些后悔,毕竟此时牵扯到上一辈,又是皇家隐秘,让她知道了把她给牵扯进来,反倒麻烦。
乔虞见他沉默着不搭腔,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也没有劝他的意思,轻叹道:“皇上,您还没用过晚膳吧?”
气都气饱了,哪还吃得下。
皇帝看她传宫人进来去小厨房中备踩,不由道:“不用你忙,朕没胃口,什么也吃不下。”
乔虞责怪地看了他一眼:“您都快到不惑的年纪了,怎么还跟景谌似的,一闹起来就不肯吃饭。可别仗着您如今身强体壮,再几十年过去,原先落下的隐患都爆发了,到时候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他之前也听她这般念叨着景谌,不知怎么,心头的怒火仿佛被一汩清澈的泉水浇了个透心凉,清爽恬然。
皇帝眉宇间浮现出点点柔和之色,拉过她的手:“朕听你的还不行?”
乔虞这才展颜,吩咐夏槐去小厨房备些养胃的佐食,再用熬了一天、原本准备明早拿来煮粥的骨头汤底下锅做了碗清汤面。
端上来之后,醇香诱人的热气柔柔传入鼻间,将人的馋虫都勾了起来,刚刚还信誓旦旦称自己没胃口的皇帝,拿起筷子,一口下去,不知不觉就将一碗面连着汤底都吃完了。
温暖的气息蔓延至四肢百骸,皇帝满足地将手边的茶水一饮而尽,一转头就对上了乔虞笑盈盈的明眸。
“……”皇帝难得有些心虚,刚想说什么,就将乔虞先他一步将净手的帕子放到旁边的铜盆中浸了温水,绞了一下,接着坐在他对面的圆凳子上,拉过他的手,细细地擦拭起来。
皇帝失笑:“你真把朕当景谌哄了?”
“依我看,您比景谌还不懂事,”乔虞目光认真地落在他宽大而骨节分明的手上,动作轻柔细致,连手指间的缝隙都没放过,“景谌在外头玩到饭点还知道回来用膳,您倒好,只管自己气起来,连身体也顾不上了。”
“您这是气别人,还是气自己呢?”
第171章 追查
气谁呢?
皇帝自己也说不清楚,他静静地看着乔虞低垂的脸,纤密的睫毛在她眼睑下投下一块小小的阴影,如蝶翼般轻轻颤动,纷乱的思绪不知不觉被扶平了。
“今天做了什么?”
乔虞不由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想不到他还能分出心来聊家常?
“左不过就是写字看书,要不就是画画,无聊得很。”
也怪不得后宫的嫔妃们整日算计这个,陷害那个,实在是日子无趣,只能把心思放在如何除掉对手、奋勇上进了。
皇帝无奈地笑道:“外头流言飞语,就差给你定下罪名了,你倒好,日子过得比谁都清闲。”
“旁人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乔虞笑弯了眼,“只要您信我,外头传什么我都不在意。”
她把帕子递给夏槐,下一秒就被皇帝握住了手:“你不怕朕护不住你?”
乔虞这回是真怀疑皇帝换芯子了,她目色柔柔地看着他,充满了担忧:“皇上,您怎么了?若是您心头实在堵得慌,不妨同我说说,虽说不一定能给您出什么好主意,至少能让您心情舒快些。”
夏槐识眼色地让宫人们尽快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好,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将门给掩上。
皇帝沉默片刻,从袖口处拿出一卷书,随手扔在桌上,长叹了一声,颇有些疲惫:“你自己看吧。”
乔虞狐疑地接过来,打开瞄了几眼,差不多就是一个古代宫女对自己几十年深宫生涯的记叙,直到看见提及端康太后的内容,她的心不可遏制地飞快跳动起来。
上头说端康太后,也就是陆淑妃娘娘,初入宫闱便十分受先帝宠爱,几乎呈独宠之势。
陆淑妃为人温婉贤和,在盛宠之下,非但没有恃宠而骄,反而越发端己正身、恪守宫规。原本先帝有意晋封她为贵妃,遭到了当时的皇后坚决反对,称她资历尚浅,无子嗣傍身,晋为贵妃恐不能服众,此番话一出,当场引得先帝同她大吵起来,最后拂袖而去,连着皇后的生辰之日都没去坤宁宫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