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欢何极
罢了,就再等等吧。
皇帝黑眸转悠着在两人之间打量,良久,对着乔虞淡淡道:“你先回去吧。”
乔虞一愣,却也没说什么,乖顺地行礼告退。
在她离开后,皇帝从容地掀袍坐下,悠悠然喝了口茶:“既然你说你是从后世来的,想来你也知道,朕之后的下一任君主是谁?”
谢徳仪惊愕地睁大了眼,有些失措地看过去,结结巴巴地说:“妾、妾……”
皇帝唇角微扬,显出了十分耐心:“谢氏,你如今在世人眼中已经死了,也就是说,你是否能够活命全在朕的一念之间,所以,不要浪费朕的时间,懂么?”话音落到后头,既轻又冷,引得谢徳仪一阵战栗,迟疑半晌,一闭眼:“是八皇子。”
她一口咬定:“您之后,继位的是八皇子!”
皇帝面上的笑意一点点敛起,看着她的目光中带上了锋锐的暗芒:“朕记得,你说过,文宣夫人原本不该存在于朕的后宫之中,既如此,你口中的八皇子,指的是谁?”
谢徳仪怔愣在原地,她只想着让乔虞倒霉,意气之下,哪防的住还有这么大的漏洞,一时语塞,冒出来的几分尴尬在皇帝冷凝的视线中,渐渐化作从心底冒出的寒意和恐惧。
“朕说过,谢氏,不要浪费朕的时间。”皇帝冷淡着说,“否则朕不介意直接将你送去慎刑司。”
……
后宫的风云变幻暂且告一段落,前朝闹着立太子的事儿却是甚嚣尘上,内阁已经往上上了四五道折子了,终究是按捺不住,在朝堂上当众奏请,硬生生将立太子至少抬到了影响国家命脉的高度,而且百官之中,附议的人还不在少数。
以王家兄弟为首的主张派在朝堂上雄辩滔滔、正义凛然,就像是立太子是件保国泰民安,能流传青史的什么重要举措,前几回上奏折皆无果,他们心里也渐渐明白皇上并没有立太子的意思,故而这回在朝堂之上直接提出来,也是有施压的意思。
然而等他们说完,纷纷跪地请求皇上同意的时候,皇帝却不过轻描淡写的一句:“既然爱卿们都说好,那就立吧。”
嗯?
王家的两兄弟都懵了,这就成了?
然而还没等他们再接再厉,把心中的人选提出来,就听皇帝继续说:“不过既然是国政大事,必要慎重,爱卿们好好考虑考虑,明日人人都递本折子上来,将你们心中觉着合适的太子人选以及其中缘由说法都细细禀明,朕自会好好斟酌。”
底下跪着的百官齐声应了声:“是。”随后看着双方的眼神就开始不对了起来。
皇上同意选立太子,他们各派之间的主要矛盾便消失了,这边跪着的同僚,有的支持这个皇子,有的又是那位皇子的忠实簇拥,关系瞬间就变得模糊不清、敌友不明。
整座大殿中,最自在的估计就是皇帝了,他在这种诡异而沉默的气氛中,微笑着宣布退朝,让各位文武大臣都回去好生想想这个能“决定大周国祚”的重要问题。
皇上终于将立太子之事提上了日程,不光前朝沸腾了起来,连着后宫也冲破那层平静的表面,几方人物相继忍不住出手。
先是坤宁宫,重病中的皇后娘娘强撑着请求要见皇上一面,言语中颇有几分弥留之际寄托遗愿的意思。后头淑妃也不甘示弱,以一身病体,虚弱地往坤宁宫为皇后侍疾去了,言行举止充分的表明了自己是个受皇后威逼欺压的弱者,将姿态放得格外的低,一时之间,宫里头怀疑皇后是假病故意折腾的流言都出来了。
那边贤妃也不是个吃素的,突然就同之前因宫权分配而交锋得火冒三丈的霍妃交好起来,平日偶有争抢,也是一退再退,不知道还以为她和霍妃有多深的交情呢。
霍妃膝下并无皇子,却深受霍家疼爱支持,所以成了几方争相交好的对象,一时之间,倒成了宫里的得意人儿,谁都越不过她的风头。
眼看着几家皇子的背后势力都动作起来,可也有一点动静都没有的。
三皇子自从安修仪亡故之后便不怎么显露在人前,五皇子前头被皇上捋了职这会儿还在府里自省呢,七皇子母族远在江南,在京中一点势力都没有,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皇后一脉,基本上能算作九皇子的附属。
最让人奇怪的是八皇子。
八皇子的生母是皇上最为宠爱的文宣夫人,连着他自小也最得皇上的喜欢,还是不谙世事的孩童时期就常常往太宸宫跑,从来不避讳其他,这等特殊的待遇连九皇子都不曾有过。
而文宣夫人母族即使不能同四大世家相比,却也是清贵出身,在朝堂上多多少少有些实权,并不是没有相争之力。
结果八皇子和其背后的势力一家比一家安静,做足了漠不关心、淡泊名利的样子。
实际上谁信啊,那可是太子,未来的国君,站对了位置能保百年荣光,但凡都一争之力的谁舍得放弃?
就是不知道八皇子一脉是故作姿态,还是留有后招了。
乔虞最近一出宫总能“偶遇”上莫名其妙的嫔妃,个个姐姐妹妹唤得好听,话里话外权势打探,她着实心烦,就是安静待在灵犀宫里都迎来了一个接一个的访客。
最后没办法,她只能借着求见皇上的名义,去太宸宫避祸了。
自上回在谢徳仪处被冒然赶走之后,乔虞又是将近十天没有见着皇帝,她猜测他估计是忙着从谢徳仪口中探听虚实,便也知趣的没去打扰他。
“皇上?”乔虞近来殿内许久,上座的皇帝却仍旧全神贯注地翻阅着奏折,一个眼神都没瞟过来,她站得累了,小声试探着唤道,“您知道我还在这儿么?”软乎乎地尾音透出点点委屈的意思。
皇帝眼皮都没动一下,“你过来。”
乔虞疑惑地走上去,到御案边,见上头摆满了一叠一叠的折子,高低不一,垒了好几摞,“这是什么?”
“那些大臣们递上来请求册封太子的旨意。”皇帝颇有兴致地同她介绍起来,“这叠是推举小九的,那摞是老二的,旁边是老三和老六。”他侧首看过来,笑着问,“虞儿要不要猜猜,那些是景谌的?”
乔虞后劲处的寒毛纷纷竖起,心头不由冒出一股子危险的感觉,“不要!”态度极为坚决,就差立誓了。
皇帝还有些诧异,失笑道:“怎么,怕了?”
乔虞耷拉着脸:“您就饶了我吧,先前碰上个虚虚实实的谢徳仪都吓得我连做几天噩梦,我是再也不敢掺和这些事儿了。”
皇帝笑了,“你就不想知道景谌是不是能做太子?”
“要说真话,我确实不怎么稀罕。”乔虞态度坦然,笑弯了眼,“有多少太子能登上皇位呢?”
这话着实大胆,连皇帝都愣了一下,看着她的目光越发深邃起来,就这么定定望了她许久,忽而大笑着说:“哈哈哈,你啊,不愧是朕最看重的人!”
他就从没做过太子,先帝也没有。
是啊,太子能代表什么,不说大周,就是纵观史书,有几个太子能安稳登上帝位的?
这道理满朝文武谁都不懂,反倒是个久居深宫的小女子看得明明白白……
不,也不是,还有一个人。
皇帝的眸色转深,手上的奏折随手往桌上一扔,“虞儿,不如陪朕看场好戏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