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意迟迟
汪仁这会才是真的笑了起来,嘴角微微上扬道:“六太太不必客气,只是二位,怎会在这?”
谢姝宁下意识蹙眉。
“出了些事,马受了惊,不知怎地便到了这。”宋氏迟疑着,仍将事情给说了。
汪仁作吃惊状,问道:“车夫同随行的媳妇子呢?”
按理,她们这样的人家出门,马车旁该有个跟车的婆子才是。三房跟车的人。以往都是秦大的媳妇。但今晨,她忽然说泻肚,根本出不得门。宋氏知道后,便索性作罢,也没有另外寻人。
这会被人这么一问,宋氏不禁有些汗颜,讪讪道:“方才车马疾行,出了意外,如今人去了何处也不知了。”
汪仁便叹了口气,看了谢姝宁一眼。随后摆摆手吩咐下去。“去将谢六太太的马车驾出来。送二位回府。”
明明是难得的好事,谢姝宁的心却又是一沉。
她可真的是,连一丝都不想同汪仁搭上关系。
今日这事本就处处透着古怪,偏生汪仁又忽然出现在了巷口。
可有些事。是决不能问出口的。
外头可就是京都闻名的富贵巷,近三层小楼的温柔乡也静静伫立在天光云影之下,她怎么好问汪仁一个不全人,为何要来这?
况且上回在宫里发生过的事至今叫她耿耿于怀,避开汪仁还来不及,哪里会自己撞上枪口去。
她眼睁睁看着自汪仁的马车后走出来一个人,黑衣镶嵌着红色的边,肩头一枚银章熠熠生辉。
果然,她方才没有看错。也没有记错。
这身衣裳,的确是汪仁管辖下的东厂之服。
宋氏却是什么也不知道,甚至连汪仁是谁都不清楚,听了他的话,又见果真有人来帮自己驾车。当下道起谢来:“多谢印公襄助,此番恩情没齿难忘。”
汪仁却只是淡笑着,颔首不语。
很快,马车被平稳地驾到了巷口,车壁上的谢字也被刀子给刻花了。虽然手段粗暴,但有效。
谢姝宁在上马车之前,朝着汪仁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
帘子已经被重新放了下来,在风中微微抖动。
“阿蛮,愣着做什么?”宋氏跟在她身后,见她发怔,不由出声催促。
谢姝宁扭头对她展颜一笑,摇摇头飞快上了马车。
出了这些事,宅子肯定是看不得了。当务之急,先速速回了谢家,再使人出门去寻玉紫跟桂妈妈,还有突然消失了的秦大。
身下马车走得又稳又快,宋氏露出个近乎劫后余生的笑意。
谢姝宁瞧见了,已经冒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马车停下时,周围只有东厂的人出没,绝望之际,本该在宫里的汪仁又出现在了不应他出现的花街柳巷。
事情真是诡秘至极。
她甚至不敢去想,汪仁究竟是敌是友。
在那样的处境下,即便她在怀疑汪仁,也没有法子拒绝离开富贵巷回府的事。
犹如汪洋中苦苦求生的可怜虫,遇到了浮木,哪里有不上前抱紧的道理。
殊不知,就在她怀疑这事同汪仁有关联时,跟在她们后面的那架马车里,汪仁也正在思量这事是谁做下的。
若不是他早早派了人悄悄跟在宋氏母女身边,今日这事可算是糟在这了。
原本,只要派个人送她们回谢家便可,但不知为何,他仍旧推了旁的事,亲自过来了一趟。
他已经见过宋氏的画像,但真瞧见了人,仍觉得截然不同。
记忆中的女童,已经为人母,成了妇人。倒是她身旁的谢姝宁,同他记忆中的人,极像。
他静静想着,不论如何,由他着手解决了这事,也就算是还了当初的救命之恩,从此两清就是。
已是巳正,日光越加夺目晃眼。
两架马车一前一后,飞快地驶离了这片烟花之地。
谢姝宁趴在小窗子上,悄悄打量着外头飞驰的景色。
从陌生到熟悉,的确是回石井胡同去的路。而他们来时的那条路,也的确还封锁着,不得通行。看起来,这一切似乎真的只像是巧合一般。玉紫跟桂妈妈不见踪影,不知伤情如何。
她不由担忧起来。
更叫她担心的却是汪仁,不明缘由,汪仁竟然亲自护送她们母女进了石井胡同,才扬鞭转向而去。
这样热心又善良的汪仁,叫人害怕。
她甚至开始怀疑,她前世由传闻组合而成的汪仁,是不是根本就不是真的汪仁?一切道听途说,多多少少都会被添上传扬者的心思,到最后,谁知道究竟变了多少味。
一颗心沉甸甸的。
临近谢宅,宋氏才算是真的缓过神来,方压低了声音问她:“方才那位印公是何人?”
她一时间,连印公这个称呼都没有想明白是从何来的,又是什么身份。
谢姝宁则有些心不在焉,道:“是司礼监的掌印大太监,九千岁汪仁。”
“九千岁?”宋氏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