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意迟迟
她不知道,肃方帝已将这件事告诉了皇贵妃。
而出身延陵白家的皇贵妃,怎忍得下那样的气。
人心里的痛苦。像是腐烂的伤口,必要狠狠刺上一刀,让脓血尽去,方能痊愈。
这个道理,谢姝宁许久之前便明白了,皇贵妃如今也想通了,想明白了。
一如谢姝宁所料,皇贵妃身为肃方帝心中一路同甘共苦而来的女人,她是不会摒弃这点的。所以,她不会破坏自己在肃方帝心里的模样,她可以在他跟前软弱难过悲怆,却不能叫他看到她的恶。
年轻的皇后,在这个时候,成了她手里最好的一杆枪。
静夜里,谢姝宁小口啜着杯中的热茶,凝望着天上闪亮的星子。
纪桐樱披着一身沐浴过后的香气,冲到了她跟前,道:“母妃今日的气色,好了许多,你都陪母妃做了什么?”
谢姝宁微笑着,“下了一盘棋,说了些故事。”
“下棋?”纪桐樱从没有下棋的耐心,听到这不免有些意兴阑珊,“这般看来,莫不是我平日里不肯陪母妃下棋习字,所以才不见母妃开颜?”
谢姝宁放下茶盏,眼里露出种奇怪的神情,过了许久才缓缓道:“往后您多陪陪娘娘便是了。”
否则,也真的没几年可陪了。
这话,谢姝宁没有说出口,也不便说。
“那几个姑姑严得不像话,胳膊抬多高,步子迈多大,竟也要一一重新学过,难不成她们以为本公主这些年走过的路都是白走得不成?”纪桐樱在她身边坐下,往后重重一仰,掩嘴打了个哈欠,“我可是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谢姝宁看着她的模样,忍俊不禁。
然而笑着笑着,笑意就僵在了脸上。
她终于想起来了,想起来前世纪桐樱究竟嫁给了谁。
第186章 回忆(一更)
自上回纪桐樱的生辰过后,她便一直在想,前世的郡主纪桐樱,到底嫁给了何人。
然而也不知是她那会尚在闺阁之中,未曾注意过外头的动向,所以毫无印象,还是纪桐樱嫁的那人太不起眼,叫她始终未去注意。
直到这会,她望着沐浴过后的公主殿下,看着她曲腿坐在榻上,懒洋洋地躺在那,眉宇间隐隐含着不悦和担忧之色,脑海里才忽然间冒出了一个叫她陌生的名字。
——温庆山。
京都里,只有寥寥几户姓温的人家。其中能引人注目的,唯有英国公一家。
温家于谢姝宁而言,亦是连重活一世也难以忘怀的人家。因为一个温雪萝,她便没有法子将温家抛之脑后。可她记得温雪萝,记得温雪萝的姐姐,也记得温夫人憔悴的容颜,却忘了温家还有儿子。
同样是温夫人所出的儿子,温庆山。
温雪萝嫡亲的兄长,娶了端王府得宠的小郡主纪桐樱……
这样的大事,她竟是一点印象也无,时至今日才终于在脑海里寻出了些微痕迹。
而这寥寥的记忆,却也不过是她曾在长房伯祖母身边时,无意听到的一句闲话。那时,应是三伯母蒋氏正在同伯祖母商量长平侯府的亲事之时,不知怎地闲话到了温家去。
温家祖上同谢家祖上那是亲家,可两家人这些年走得一直不近。所以后来温家倒了,谢家避之不及,全然没有要伸手相帮的意思。
谢姝宁渐渐敛了颊边僵硬的笑意,近乎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想遍了京里的人,却忘了想一想英国公温家。前世,温家最终覆灭,她救下了温雪萝,自此养虎为患。所以这一世,她原本只等着温家重蹈覆辙,而她只要在温雪萝戴着那张可怜兮兮。叫人不忍的面具来求她时,袖手旁观便是了。
这一世的温雪萝,不会再同她有过多纠缠。
何况,她从一开始便避开了同温家人交好,真到了那一日,温雪萝也不会来求她这个陌生人。
谢姝宁想得极好,却遗漏了温庆山这个人。
她垂眸,又悄悄抬眼看向了已闭目小憩的纪桐樱。
只看家世门第,温庆山倒也配得上纪桐樱。
一个是未来的英国公,且嫡亲的妹妹是未来的成国公夫人。
一个则是端王府得宠的郡主。自小养尊处优。却可惜非王妃所出。而是从白侧妃的肚子里生出来的。
两厢相较,倒是差不离。
这般看来,这门亲事的确是相当不错。可事情古怪就古怪在谢姝宁对温庆山这个人一点印象也没,真真是连一丁点印象也没有。她连温雪萝那不出众的姐姐都记得。怎么可能会忘了英国公府的世子爷?
何况这位世子爷后来还娶了端王府的郡主。
然而,她遍寻记忆,这件事、这个人也还是依旧了无踪迹。
这事,从骨子里透出了古怪二字。
谢姝宁望着纪桐樱的双目微敛,眸光一黯,心道:寻个契机,她是该好好去查一查温庆山的事了。
正想着,外头淅淅沥沥地下了起雨。
夜雨渐渐大了起来,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打在窗纸上。响声不绝于耳。
昏昏欲睡的纪桐樱蓦地被惊醒,揉着迷蒙的睡眼喃喃地问:“什么声音?”
谢姝宁微笑,回道:“是落雨了。”
这场夜雨来得又急又大,宫人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慌慌张张地四处走动着关窗。又将方才未来得及关闭窗户之前倾进来的雨水拿了干净的布,一点点擦干抹净。
动静不大,但纪桐樱仍逐渐清醒了过来,伸了个懒腰,道:“最近这天,可真是爱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