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意迟迟
但云詹先生想得便多了许多,今儿个夜里来的那群人,目标本就是燕淮几人。只是因为他们运气不佳,凑巧住进了胡家。这才被牵连了进去。他们同谢姝宁失散,她却是同燕淮共乘一骑离开的。
云詹先生捻着长须暗想,事情必然不是如图兰想的那般,是世子燕淮劫持了谢姝宁,以他看来,这倒更像是世子凑巧救了谢姝宁一命。
若不然,逃命之际,谁还会愿意带上个累赘?
云詹先生极喜欢自己的女弟子,聪明,记性奇佳。行事老成。但即便是如此,他也不得不承认,在那种节骨眼上,谢姝宁只能是个累赘,带上她逃命。根本没有一丝用处。
由此可见,这件事,九成不是图兰所想。
可图兰是个死脑筋,同她解释不通,云詹先生先前略微提了一句,见她不理会,就索性随她去。
只要不把燕淮身边的这个护卫弄死。一切就都好说。
图兰倒像是问成了习惯,让吉祥缓一会,便要问一遍。
吉祥回回都也只冲她冷眼看看,一个字也不说。
但他心里可早就恼得去了半条命,只盼着哪一日得了机会非得好好收拾这异族丫头一回!
图兰浑然不觉,丝毫不畏惧他。只一个劲追问燕淮的去向,心中认定了吉祥知情。
一路赶回庄上,吉祥额上高高肿起了一个包,模样狼狈至极。然而一行人见了,却是谁也笑不出。云詹先生第一个下了马车。急步往里头去,寻了田庄的管事连夜召集了庄上的壮年男子,让他们夜间巡逻,不可松懈。
管事的询问缘由,云詹先生不便提谢姝宁的事,便只说路上偶遇匪徒,恐一路随行而来,故而要加紧戒备。
平郊虽就在京都附近,但山多林多,的确曾有三三两两的劫匪出没。
管事的便连忙应了,将事情一一吩咐下去。庄上彻夜燃灯,火光通明。
图兰跟冬至捆着吉祥将他带进了屋子里,云詹先生则回房挣扎许久,不知究竟该不该将这件事告诉谢元茂夫妇二人。
论理,谢姝宁是他们的女儿,她既出了事,不论大小,都该第一时间知会他们才是。
可偏生云詹先生察觉了这事的蹊跷,又唯恐那群宵小之辈仍在苦苦追击,未曾撤退,因而不敢贸然行动。何况他一直都知宋氏同谢元茂夫妻关系并不和睦,谢姝宁这个做女儿的对父亲也只是恭敬有余,敬爱不足,两人之间父女亲情淡薄。
这件事,若叫谢元茂知道了,怕是不一定会将谢姝宁的安危放在首位。
云詹先生犹豫不决,索性先去见了吉祥。
“这件事原就是世子的麻烦,同我等本没有干系。”云詹先生站在吉祥面前,盯着他青青紫紫的一张脸,“图兰问了你一路,你却始终不说世子在何处,老夫知道,你其实不是不愿意说,而是根本就不知情。”
吉祥闻言,这才抬眼看向了面前的人。
云詹先生继续道:“但你不会不知,事情继续拖下去会如何,晚一个时辰寻到人,世子就多一个时辰的危险。那群人是你们引来的,你当然清楚他们的厉害,这便不需老夫赘言了。”
“先生以为该当如何?”吉祥哑着嗓子,缓缓道。
云詹先生让图兰给他松绑,“你的主子,同我家小姐,一道不见了,那何不集二者之力一道追寻?”
吉祥冷眼打量了一遍屋子里站着的几人,嗤笑着摇头:“先生莫不是在说笑?”
听到这话,方才要按照云詹先生的意思上前去为他松绑的图兰脸面骤然铁青,一巴掌扇到了吉祥脸上,“小姐说,明明陷于困境却还没有自知之明,只知讥讽他人的人,就叫臭不要脸!”
吉祥嘴角渗血,模样愈发不能看了。
人常说打人不打脸。偏生图兰下下专挑了脸打,揍得他惨不忍睹。
吉祥大老爷们一个,何时被人打过耳刮子,当下气红了眼睛。
云詹先生见闹得不像样子。头疼不已,忙要赶图兰出去,却不防吉祥忽然冷声喝道:“且慢!先生的意思我听明白了,共谋的事的确值得提议,但我有一个要求!”
“但说无妨。”云詹先生抚须。
吉祥黑着脸:“这一掌之耻,吾当还之。”
此言一出,屋子里剩余的几个男人都黑了脸。
虽然图兰生得人高马大,堪比汉子,可她到底是个姑娘家,哪有男人打女人的道理?
但他这般说了。云詹先生也不免迟疑。
图兰却立即将连脸凑了过去,顺带着解开了绳子,皱眉道:“快打!”
吉祥愣在那,半晌没有动静,良久忽然别过脸。咬着牙道:“罢了!”
图兰追问:“不打了?”
“不打!”吉祥几乎咬碎了牙,方才挤出话来。
旋即,云詹先生生怕图兰没有眼色继续搅局,连忙将她给赶到了一旁,同吉祥商量起大事来。
吉祥坐在那,浑身是伤,努力不去看图兰。只同云詹先生道:“这件事,正如先生说的,本同你们没有干系,所以如何解决,也请先生还是莫要插手了。”
他同燕淮相处的时间尚且还短,可却也知道在那样的情况下。燕淮能脱身的机会,约有八成。
另外两成,便是因为他身边还带着个谢姝宁。
所以吉祥极不愿意再让谢姝宁的人搀和进这件事,拖累他们。
云詹先生很有自知之明,但却不会就这样听他的话。他语气坚决地道:“图兰必要跟着去,小姐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这意思便是说,在谢姝宁方面,他并不相信燕淮的人能处理妥当。
吉祥听明白了便笑:“先生的意思,谢八小姐的名声便不重要?”
虽则谢姝宁年纪小,燕淮亦不大,但人的舌头,却是能杀人于无形的。
云詹先生却只是淡然道:“比不得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