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意迟迟
谢姝宁暗自鄙夷自己,记性不该好的时候,为何仍这般好。
只要一瞧见燕淮,她就难免觉得肉疼。
即便身上的伤口早八百年前就已经好全了。而今在月白的悉心调理下,连疤都快淡化不见,但昔日留下伤口时所感受到的剧痛,仍被她牢牢记在心里。
她转着自己腕上戴着的红色镯子,眉头微蹙。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良久未曾出门。今日一离了家,竟就遇见了他。
委实是冤家路窄,怕是只有半人宽罢了。
她腹诽着,眼神灼灼落在燕淮肩头忘了收回来,对面的人一经察觉猛地扭头来看。
她一时不察。心头一慌,面上竟露出个盈盈欲哭的尴尬神情来。
对面的人显然没料到自己会撞见这样一张脸,不禁滞了滞。
谢姝宁连忙低头看湖,思忖着这水有多深,能不能淹死人。
燕淮看得分明,微微敛目,嘴角紧紧抿了抿。
谢姝宁没再瞧他,快步往纪桐樱那边靠,同她说起体己话来。
丝竹管弦之声在湖面上飘远,大皇子忽然闹了起来,要在船上垂钓。
彼时纪桐樱跟谢姝宁正在里头吃茶,竟也无人来禀了纪桐樱,直接便搬了钓具出来让大皇子玩。他年岁还小,并不懂事,心愿达成便高兴不已,连声让人打赏下去,自己则高高兴兴搬了东西坐在船头要钓鱼。
这样钓,能钓到什么。
但大皇子说要钓鱼,自然就是要钓的,而且还得必须让他钓上。
底下的人就开始各自纷纷想起了主意。
忽然,一阵喧嚣过后,有人尖叫:“不得了,殿下落水了!”
满湖皆惊,谢姝宁跟纪桐樱更是直接冲到了甲板上。
纪桐樱急声大呼:“还愣着做什么,快救人!”
这才有人像下饺子似的往湖里跳。
纪桐樱握着谢姝宁的手一直在抖,抖得像筛糠似的。
谢姝宁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心里却是一点一点冷了下来。
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护卫,竟然会叫大皇子落水,简直说不通!
“扑通——扑通——”几声,湖面上的人便多了起来,但却依旧不见大皇子的踪迹。
纪桐樱心急如焚,紧紧攥着谢姝宁的手,眼神冷锐地看向对面的画舫,咬牙切齿地道:“绝对有人推了他下去!”
谢姝宁不敢接话,这种事可是死罪,谢翊跟舒砚可都还在那条船上呆着,人人都有嫌疑,一个不慎,指不定就被牵连了进去。
谢姝宁心里乱糟糟的,觉得自个儿今后可是真的该连二门也不迈了才是。
她牢牢盯着湖面看,蓦地发现不知何时舒砚跟燕淮也都已经下了水,潜得深,这会才冒头上来换气,所以她先前才没有立刻发现。
又是一个猛扎,二人再次从她的视线里消失了。
大皇子若在这时出了事,谁也脱不了干系,众人都只能拼命去寻。
跟着来的婢子嬷嬷内监们,齐齐在甲板上跪了一地,瑟瑟发抖。
方才大皇子闹着要钓鱼。人群一熙攘,等到再散开,大皇子已然不见。
水里连个冒泡泡的都没有。
纪桐樱的面色已冷得像是身处寒冬,咬着牙关打颤。
她低声道:“阿蛮。糟了……”
谢姝宁心头大惊,正待开口,却见湖面上一阵喧闹,有两个人一道拖着个华服男童往船边游。
这是找到了!
纪桐樱大喜,“快些将人拉上来!”
人到了甲板上,随行的御医连忙抱着药箱踉跄着扑了上去。
这时候,一群人仍是连大气也不敢出。
谢姝宁陪着纪桐樱,寸步不敢离,悄悄打发了图兰去告诉谢翊,小心些。
燕淮跟舒砚穿着湿漉漉的衣裳随侍在旁。不让人靠近。
纪桐樱战战兢兢地问御医:“如何了?”
“公主……大殿下他……他已经……”御医浑身冒汗,活像是才从水里钻出来的一般。
纪桐樱勃然,猛地一巴掌挥了上去,怒斥:“胡扯!”
谢姝宁阻拦不及,差点被她给带倒。被一旁的燕淮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才没有翻身摔下船去,实在万幸。
谢姝宁沉声道了谢,站直了身子。
就在这时,纪桐樱蓦地面色大变,“颂沅,你怎么在船上?”
话音落。人群分开,里头跑出个穿着簇新夏衫的孩子,抹着眼睛哭道:“皇姐,皇姐,大哥是不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