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河西
“那……”,云老夫人愣了愣,觉得这老头子说得十分有道理,想想那三个小子,哪个不是把小丫头放在心上疼的,只怕一听要给小丫头扎耳洞,他们先给拒绝了。可是女孩子家,不趁小时候皮嫩扎好耳洞,长大怎么戴漂亮的耳环?难不成大了爱美时再去受那个罪?
想到这儿,云老夫人站起来,“我去说说小丫头。”
云老爷子点头,背着手道:“小丫头是个懂事的,知道你为她好,肯定能答应。这耳洞啊,要扎,且还必须在那三个臭小子不在家的时候扎。”
于是半个时辰后,乐轻悠被老太太牵着再次来到老两口屋门前,这时那两张椅子旁已经摆好了一张小桌子,小桌子上摆放着一个盛着香油的白瓷盏和两枚放在白布上的金针,画意正蹲在桌子上将红色的棉线沾过香油让针孔里穿。
乐轻悠有些后悔跟着老太太过来了,这一针下去,得多疼啊。
没耳洞,没耳洞怎么了,前世有那种据说只像蚊子咬一下的穿耳枪,她都因为怕疼没有打耳洞呢。
一转头,看见云老夫人慈祥的面庞,乐轻悠只好咬牙在椅子上坐下来,不觉间,撑在两边的小手都握得紧紧的。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能有多疼啊,不就是给耳垂上来一针吗?真想像老太太说的那样,在出嫁时不戴耳环,让人笑话呢。
前世,女生扎不扎耳洞都没人关心的,而且奶奶疼她,知道她从小就怕疼,在村里的女孩子都赶集扎耳洞时,也没说她。后来村里的女孩子都带上了各色各样的小耳坠,奶奶赶隔壁村的庙会时,愣是给她买了两对夹耳垂的那种耳坠子。
当时,奶奶笑着给她夹到耳垂上,还说“咱们不打耳洞,不是照样能戴耳坠子。”
乐轻悠就那么赶了一把村里女孩都趁的“耳坠风”。
但是还没等自己有能力给奶奶买一副金耳环,她就去世了。
云老夫人眼见着小丫头的眼眶一下子红起来,忙笑着哄道:“轻轻别怕,扎耳洞其实不疼的,咱们先用这两个银豆子把耳垂磨得麻了,再把针穿过去,只一开始磨耳垂时会有些疼”。
画意笑着拿出两个黄豆大小的银豆子给乐轻悠看看,“小姐别怕,奴婢手准,一定给您扎得两边对称。”
乐轻悠收回思绪,闭了闭眼睛,上刑般道:“磨吧。”
“一开始有些疼,小姐忍着点儿”,画意说着上前,将两个银豆子一边一个,夹住那片薄而漂亮的白皙耳垂,缓缓用力。
尖锐的疼痛从耳垂传到心里,乐轻悠短促的啊了声。
画意忙收松开那两个银豆子,凑近了看,她才发现,这位表小姐的耳垂简直如同上等白玉一般,上午明亮的太阳打过来,甚至如同透明一般,因此尽管在家里时给好些个小丫头扎过耳洞,也给三小姐扎过,此时一听到表小姐忍疼的短呼,她还是停下了。
“老夫人,要不换画景姐姐来”,画意回头看了看云老夫人,有些为难,“小姐玉一般的小人儿,奴婢下不去手。”
“用着你呢,怎就这么不争气起来?”云老夫人点了点画意,拉住乐轻悠的手摩挲两下,语气更加慈祥道:“一咬牙一闭眼,咱的耳洞就扎出来了。外祖母那里,可是有许多漂亮的耳环,你不想戴?”
乐轻悠真想说不想,不过她知道云老夫人是为她好,当下点了点头:“画意姐姐别管我,只管磨吧。”
正说话呢,一道饱含疑惑地温润声音响起:“轻轻?”
乐轻悠看去,竟是从小路边走过来的蒋宜深,少年一身略显灰色的夏衣,腰间只系了一个白玉丝绦,他步履沉稳,身上那种温雅雍贵气度越发浓厚。
“这是,邻居?”蒋宜深停在乐轻悠面前,大手将她攥成拳头的小手握住,目光落在云老夫人和画意身上打量。
“这是我大哥的外祖母,也是我的外祖母”,乐轻悠见到蒋宜深是很开心的,忙给他解释,“这几个月,我家发生了很多事,外祖母两个多月前找到的我大哥。”
然后,又拉着蒋宜深给云老夫人介绍:“外祖母,这就是我之前跟您说起过的蒋大哥。”
云老夫人从小丫头和自家外孙那儿听说过不止一次蒋家的少爷,当下施了个半礼:“蒋少爷,老身有礼了。”
蒋宜深心里还有很多疑惑,抬手止了止,笑道:“老夫人不必多礼”,然后转头看了看紧紧挨着他的小丫头,脸上的笑中不由带了几分宠溺,“我本来还以为几个月不来,轻轻得把我忘了,没想到这么黏我啊。”
云老夫人很想说你是误会了,不过想着人家到底帮过孩子们不少,这么说可不是不给面子,就跟着笑了笑。
“是啊,我想起过蒋大哥好几次呢”,乐轻悠如实说道,拉着蒋宜深在她刚才做的那个椅子上坐下来,“我家盖屋子呢,你现在这儿歇着。对了,我去端茶。”
话落,就转身,奋力迈起小短腿儿跑了。
蒋宜深这个大少年来得太及时了,乐轻悠决定中午给他做个羊奶布丁感谢一下。
至于扎耳洞,能拖一时是一时吧。
乐轻悠很快地就端着水果茶过来,远远地看见她走出篱笆门口,正跟云老夫人说话的蒋宜深便站起来,过去接了放这茶壶茶杯的托盘,另一只手还牵着她。
“我说刚才那么黏我呢”,蒋宜深缓缓迈着步子以配合小丫头的小短步,下巴点了点那门口的一摊子,“原来是怕扎耳洞。”
乐轻悠:“……蒋大哥,你们书院放假了吗?”
蒋宜深看了她一眼,顺着她的话道:“是啊,还是个长假,五月初一到七月二十一,后天是端午节,和你哥哥们跟我一起去泸州府看赛龙舟怎么样?”
乐轻悠摇摇头,侧身指了指“添瓦”、“添泥”声不断的乱糟糟的自家,说道:“我忙着盖屋子呢,而且我哥哥们不放假,不能跟你去看赛龙舟了。”
说起这个端午节、赛龙舟,乐轻悠就满是对这个异时空的疑惑,不知道这个有玉米红薯同时还有各种中国节日习俗的时空,算不算中国古代。
说是吧,这里的历史朝代对她来说是完全陌生的;说不是吧,这里的历史文化和祖国的历史文化又完全相同。
头顶被一只大手揉了揉,乐轻悠仰起头,看着走在一起都能给她罩出一片阴凉的挺拔少年,疑问道:“怎么了蒋大哥?”
小丫头仰着白瓷一般的小脸儿,声音软软糯糯,蒋宜深只觉心口顿时就化了,他柔声道:“哥哥留两个人在这里替你监工,府城的赛龙舟尤其热闹,你真不想去看?”
乐轻悠坚定地摇摇头。
蒋宜深有些失落,说话间两人已来到云家两老屋门口,他便转移了话题:“轻轻啊,坐那儿去吧,女孩子不扎耳洞可不行,别因为我耽误了正事儿。”
云老夫人笑道:“蒋少爷说得很是,轻轻,快来,咱们把耳洞扎好,也好招待蒋少爷。”
乐轻悠的笑脸掉下来,可怜巴巴地看向蒋宜深:“我先陪蒋大哥说话吧,放着客人不管,岂不是很失礼?”
蒋宜深一面忍笑一面还得硬起心不看眼巴巴看着他的小丫头,“你忙你忙,咱们不用这些虚里。”
画意上前一步,拉着乐轻悠还在刚才那把椅子上坐了。
银豆子拿出来,在太阳下泛着柔和的光,乐轻悠却忍不住心里发抖,等感觉那微凉的银豆子接触到耳垂时,画意还没用力,她就啊了一声。
画意抬头,看看云老夫人,云老夫人说道:“手脚麻利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