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河西
赵老四转头看了看在那边逗着小外甥女说话的中年汉子,倒是一脸的憨厚慈祥,他想着两个孩子还是渴望大人陪伴的,就叹了口气:“也好,防人之心不可无,你随我到镇里里正那儿,给他们立个卖身契。”
乐峻觉得这样有些不厚道,“舅,咱就给他们一口吃的,这样不好吧。况且清一道人还是个道长,怎么会卖身到我们一个农家院?”
…
清一当然不愿意,但他又很想让小姑娘给他做徒弟,知道自己这一身邋遢的模样是不可能凭借地位收下小姑娘的,不过能与小姑娘相处些时日,让她看看自己的真本事,再提收徒就没问题了。
清一便与赵老四讲条件,“施主,你瞧贫道也修道五十年了,一朝卖身为奴,总是让人唏嘘的。你无非是担心家里小儿吃了亏,不如明天我跟你们一起去镇里,在里长那儿留个画影图形如何?”
有了画影图形,到时有任何万一,都可以直接送到县衙。
赵老四做小贩这么多年,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见这道人神情坦荡,便点头说好。
毕竟他坚持让立身契只是为了防小人,家里只有几个孩子,他也不得不小心。
至于光海,说起签卖身契并没有犹豫,第一他给自己的设定就是吃不上饭的叫花子,第二他本来就是自家主子的奴才,这个身契签不签影响真不大。
商议定了,赵老四就去厨房做饭。
乐轻悠趁大家没注意到自己,迈着小短腿来到篱笆墙外,坐在一个木墩子上托腮看近处的矮山。
成为小乐轻悠这么多天,她这才清楚地认识到自己作为一个刚过六岁的小孩子,很多事都是做不来的。
尽管她的脑子里有那么多先进的农业知识,至少有三四年,她都得老老实实地等着长大,而且一个本该懵懂的小女孩表现得太过厉害,只怕又是是祸不是福。
就像今天,一群大人哦不大孩子在场,她连话都不敢轻易说,因为她不仅是个小孩,还是个穷人家的小孩。
在这个阶级分明贫富有着天然差距的时代,她就是得做一个聪明的怂包。
哎!小怂包叹了口气,有这么多感慨,其实是她很喜欢那株雪见紫,昨天晚上还打算等它长好分株培养呢。
虽然送给那少年人的时候她很干脆,虽然那花本来就是人家的,乐轻悠还是有些心疼啊。
那样植株奇异的花,还是她加上上辈子第一次见呢。
又一声叹气从小丫头樱花一般的唇瓣中溢出,在旁边站了好一会儿的方宴失笑,蹲下身与小丫头齐平,拍拍她的小肩膀:“轻轻,一个人在这儿愁什么呢?”
乐轻悠收起心思,扭头,就与脊背挺直目含笑意的少年对视在一处。
乌黑清澈的眼睛中倒映出自己此时的样子,只片刻,方宴便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暗想小丫头爱盯着人瞧的习惯可不好,等以后长大了,还是这样,引得某些登徒子自作多情可不好!
突然小丫头拿温乎乎软嫩嫩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脸,方宴猛地僵了一下,又马上捉住她的手握住:“怎么了?”
乐轻悠笑着指着他的脸颊,“方宴哥哥,你的脸上,是故意抹的锅底灰吗?”
她竟然今天才发现,这个小少年的防备心可真够重的,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小少年一脸黑乎乎都很俊朗,也不知卸掉这个黑妆又是怎样的俊美迷人?
肯定跟自家哥哥一样,长大后都是能令无数少女心折的俊美公子。
方宴握着乐轻悠的小小的手,非常不自然道:“哥哥就是这么黑的”,马上又补充,“但是慢慢的捂一段时间,应该会白过来的。”
他总不能一辈子都这黑模样,这样说,那以后白了,也没关系吧。
…
第二天一大早,赵老四就套上驴车,带上三个孩子和光海、清一往镇里去。
“早饭在镇里吃”,赵老四赶着车交代这一天需要做的事情,“先带光海和清一到里正那里,随后我再领着你们三个买些衣服。眼看着天冷了,棉衣棉被都得添上。”
乐轻悠想到今晚就能盖上软乎乎的棉被,顿时就笑弯了眼睛,前天她夜里都被冻醒了一次,又往小哥哥怀里缩了缩才勉强入睡。且这些日子越发冷下来,没有衣服替换的方宴每天早晚手腕子脚腕子都冻得发青。
他们早就该添衣服了,昨天又收到两张银票,乐轻悠决定今天要买个痛快。
想到暖和的棉衣棉被,乐峻同样地心情愉快,低头用敞开的衣襟紧了紧窝在他怀中的妹妹,笑着道:“再给轻轻买两盆花。如果不是轻轻把那位时少爷的花种活,咱们也得不到这么多钱。”
花被拿走后,妹妹的不开心他可是注意到了,当时就想着要到镇上多买些花给妹妹养。
赵老四也回头笑道:“是得给轻轻买两盆,按说这些钱都是轻轻赚的。”
光海和清一都笑看着小姑娘。
方宴把出门时揣到怀里的一个玉米饼放到乐轻悠手中,问道:“你先说说想要什么花?”
云淡风轻的语气中是柔和的暖意。
被一车人这样关注着,乐轻悠既觉熨帖又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握了握手里的玉米饼子,竟是热的!
她吃惊地看向方宴,对上他眼中淡淡的笑意,她便什么都没问,开始点自己想要的花。
“牡丹,石竹,菊花,月季,玫瑰”,乐轻悠说一个伸出一根手指,注意到车上众人都静静地看着她,她才察觉自己给说多了,就摆摆手道:“先这些吧。”
赵老四:“你这小丫头倒是知道的不少,牡丹根可以给你买两块,只是那石竹、月季,得到县里去买了。菊花正开着呢,这个买来能看花。不过,那玫瑰是什么?”
赵老四其实怀疑外甥女是瞎说的,他常在府城跑,可没听过这种花。
见其他人也都看着她等她解释的样子,乐轻悠知道可能这个时空还没有玫瑰,自己说漏了,只好道:“我昨晚梦到的。”
乐峻闻言,好笑地揉揉她的脑袋:“那么想要花啊”,做梦都能梦到!
况且自家妹妹从发烧过后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孩,乐峻对她只有保护之心,看出她说快说漏了嘴便忙出言弥补。
乐轻悠回头看了哥哥一眼,心内暗叹,那个小姑娘早已经消失了,自己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而成了她,承受着兄长这份全然的宠爱,她往往会感到不安,是对小姑娘的。
只愿小乐轻悠能够有个快乐幸福的来生。
清一看到蓦然有一道紫金光芒从小姑娘身上溢出,流向虚空,不禁面色微变:真诚的祝福,一语成谶!
小姑娘竟然如此得苍天厚爱,刚才是谁得到了她的真诚祝福?要知道有这样的祝福,便是个霉运透顶之人也会一声顺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