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客水
他张了张口,最后默然不语。
皇帝不是他。
皇帝不知道和心爱女子诞下的孩儿,于他而言,是如何珍宝。
他曾想过,若是他只是一介布衣,与静娘,与甯儿,会过上何等生活。
是他做耕,静娘做织?
是女儿嫁一个忠良憨厚的好人家?
一家人老老实实地过小日子,不用提心吊胆,不用整日勾心斗角,不用忧心尔虞我诈。
定会美满一生。
只是……
——那样的日子不可能了。
禾致远的眼眶倏尔就红了。
他的静娘日日以泪洗面,而甯儿所嫁非良人。
皇帝的心思他不敢说能懂十成,六分确是能猜着的。
女子,在皇帝眼里只是毫无作用的东西而已,他觉得根本不算什么,也不认为应该补偿什么。他会给禾锦垣一个好前程,而此事,便从今往后就此了下。
——可是他宁愿不要!
他只想要他的女儿一生坦途,平安顺心。
甯。
甯者,具平安,美好之意。
他当初为甯儿取此字为名,为的不便是……
平安,二字。
禾致远苦笑,胸腔阻塞得厉害,喘不过气来。
赵曼潆何错之有?
她没错。
锦垣为他独子,他自是舐犊情深。
只是既生来为人,如何万事得以公平公正?赵曼潆与锦垣纵是千万般好,也不及静娘与甯儿在他心中的半分挚情。
可,禾致远不知如何开口。
他重重地叩首,眼眸酸涩得厉害,待额头触上冰凉凉的地,泪便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臣,谢过圣上隆恩。”
他如何敢抗旨?!臣如何敢抗君?!!
禾致远嘴唇嗫嚅了两下,紧闭双眼。
况且,若是此事闹大传出,静娘与甯儿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退下吧。”
“是。”禾致远起身,又是深深一拜,才缓步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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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闱的日子可是定下了?”锦甯指尖轻搭在冰凉的紫釉花盆上,有一下没一下轻点着盆壁。
她打量着面前的盆花,琢磨着怎样修剪才最是好看。
细而长的葱郁兰叶里头单单矗立着一支兰花,半垂着几朵莹白小花,花瓣边已然有些细小褶皱,微微泛起枯黄。
兰难修,便是因它单有叶与花,却无枝或桠。
叶无形,自是难修的。
“回殿下,今日正是第一场结束之日。”珠忆笑着斟上热茶,“明日便该是第二场了。”
“哦?第一场已然过了?”锦甯拿起银剪子,不紧不慢修剪着杂乱的兰叶。
一旁的宝念托着个青花瓷小碟儿,伸手接住锦甯剪下的碎叶子放入碟中,“殿下这几日忙于与夫人交接府里的大小事务,忙得倒是忘了日子。”
锦甯敛眉浅笑,剪子卡在兰花细细的枝茎上,稍一用力,这花便会被一刀剪断,再无生机。
珠忆眼眸微瞪,便见宝念已然伸手做出去接的动作。
“如今已是三月末。”锦甯抿嘴笑了笑,轻柔地放下手中的剪子,“便是我不修剪,这兰也……”
她只抚了抚那泛黄的瓣儿,“该败了。”
宝念笑了笑,上前去收拾几案,“殿下说的是。”
珠忆闻言这才浅浅舒了口气,走到一旁接了小盆水,打湿帕子拧了半干。
她方才可是吓了一跳,若是那根茎被剪断了,这花可就废了。
兰为花中君子,殿下虽说独爱百合,对兰却也最是喜爱不过,怎会舍得去白白毁了一株好花呢。
“珠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