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糖话梅
沈琏的额头全是细密的冷汗,青筋直跳,他胸口一阵起伏。死死地咬紧了牙关,嘴角还是不停地渗出鲜血。
沈延玉的手都在颤抖,眼前被泪水模糊。
床榻上的沈琏身子不停地颤抖着,喉头滚动,极力压着闷哼。心口的黑气时隐时现,忽地,他偏过身子,对着地面,却是呕出了一滩血。
浓重的血腥味在房间散来,满目的猩红刺痛着她的眼。无论用什么方法,她都要试一试,沈琏体内的毒,再也拖不得了。
良久,沈延玉才顺了呼吸,声音也带了一丝颤抖:“你若愿意,我可为你施针封穴,你体内蛊虫若有异动,便告诉我。”
沈琏点了点头,躺回了床榻上,颤抖着手解开了衣袍。
沈延玉铺开银针,握针时她从不手抖,也唯有此时,她才会心无旁骛。
银针刺下,沈琏的眉头微皱:“上侧气舍。”
沈延玉的手指顺着他说的穴位行过,他复又开口:“右下璇玑。”
整整一夜,沈延玉调制不同的药,几乎寻遍了所有的穴位。沈琏时而清醒,时而昏睡,一夜便呕血三次。
一直到天大亮时,沈琏体内的蛊毒才勉强压了下去。
沈延玉看着地上的血,只觉得脊背发凉。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他的。今日躺在这里的本该是她。
她半跪在他的床榻前,握住了他的手,嘴里只能吐出破碎的语句:“对不起……”
“阿玉。”虚弱的声音传来,沈琏偏头看着她,白色中衣已经被染成血色,只露出透着黑气的胸膛。
“不是你的错,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不怨任何人。”他用手撑在榻上,嘴角扯出苍白的笑。
沈延玉有些皲裂的唇渗出血迹:“本该是我的……这噬咬心头血的痛楚,本不该你来承担的。”
她只想救人,可她不想害了沈琏。却总是连累了他陪她受罪,她才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人。
沈琏的意识还有些恍然,看着她的脸,苍白的脸上却是浮现出一抹笑意。
晨光初现,透过窗户散出隐隐的白光,打映在他半睁半合的眉眼上。
只有那勾在最阴冷潮湿的深处,不曾见过半分阳光的心思,迫不及待地想要倾泻而出:
“阿玉,才是我的心头血。”
他的目光缱绻,像是编织着深深浅浅的情意。
沈延玉身子一僵,下意识地松开了他的手,看向他的眼神带着惊骇。
风透过窗户吹过他们之间的间隙,沈琏只觉得刚刚温热的掌心一点一点攀上凉意。
第58章 尘埃落定
岳县西街,几个太医已经急做一团,整个院落都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萧承林也在此看顾病情,见到沈延玉来时,他便放下了手中的药碗。他本想开口询问她有关这蛊毒的事,却只见她眼神凝滞,似乎有些魂不守舍。
“公主,公主……”萧承林轻唤了几声,沈延玉才回过神,抬起眼看向他。
她的反应出奇地有些迟钝,愣了一下才回应:“怎么了,承林哥哥?”
“这几日你也辛苦了,不如还是回去多休息一会儿吧。”萧承林见她神色有异,只以为她是这几天过于劳累,精神疲乏。
“没事,我最近对这蛊毒有些了新的研究,想和太医们商讨一下。”沈延玉向他点头致意,才转身去了内堂。
门框上的竹帘垂落,她却忘记撩开,竹帘蹭过她的额头,勾散了一缕发丝。
萧承林站在门口,微微皱了皱眉,今日她似乎有些奇怪。
房内的太医见她进来了,也向她抬手行礼,为首的洛太医已经三天三夜没有阖眼了,却还是强打着精神:“公主,如今这毒越发严重,臣和其他太医商量过后,拟出一个法子,用盘蛇以毒攻毒,或许可解。”
洛太医手里拿着一个药瓶,装的正是盘蛇之毒。
沈延玉摇了摇头:“这个法子我也想过,可盘蛇性至阳,我昨日才发现,这蛊毒是通过血液流动来刺激它。若是用了盘蛇毒,或许可以两两抵消,但是蛇毒加速了血液流动,恐怕那蛊虫会先一步啃噬心脉,这太过冒险了。”
那几个太医一听也是面面相觑,他们没有发现这一点,还好沈延玉提出来了,到时候恐怕是要适得其反了。
“公主,您可知,这蛊毒可还有其他什么特性?”
“那毒流窜的位置只在璇玑和天溪之间,我想暂时为他们封住紧要的穴位,也许会缓解一些痛苦。其他的我还没有找出,我目前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了。”沈延玉抿了抿唇,心头有些沉重。这些都是沈琏告诉她的,他拿了自己的身体为她试验。
洛太医沉吟不语,突然掩嘴打了个喷嚏,旁边的太医抬手给他倒了杯热茶,叮嘱道:“最近天凉了,您得多注意些。”
洛太医接过热茶,茶杯冒着冉冉的白雾。
沈延玉看着他手中的热茶,茶叶顺着热水翻腾。她皱了皱眉,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中露出一丝了然。
“洛大人,也许我找到方法,请大家稍等,若是此法可行,我定会在日落前回来,还有,这盘蛇毒借我一用。”沈延玉接过洛太医手里的药瓶就急匆匆地推开房门出去了,只留下几个太医有些发懵。
她到了门口就随便拉了个人问询:“这位小哥,请问这附近可有寒潭之类的地方?”
被她问话的路人倒是认真想了想,随后指着东面:“姑娘,出东街三里路,翠英山那儿好像有个点翠潭水,那儿的水可冻死人。”
沈延玉向他道了声谢就急忙回府衙后院了。只是到她房门口时,她的脚步一顿,伸出的手也犹豫了一番。
她忖度了一番,还是闭着眼推开了门。
床榻上,素色的幔帐洒上了快要干涸的血迹,一只苍白的手紧紧握着床沿。
沈延玉急忙小跑过去,沈琏已经昏迷不醒了,只有嘴角的血迹还猩红刺眼,他的眼下都带了病态,哪里还有平日里清朗俊秀的样子。
她伸手一揽就将他扶了起来,压在她肩头的重量也让她的身子倾斜了些。她咬了咬牙,步履蹒跚地带着他从后门出去了,大山驾着马车正等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