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岚十二
“为着何事?”老太君眉头一皱,她素来不喜欢这个眼皮子很浅的妾室。
“为着的是二姑娘置办嫁妆的事情。前一阵子梅姨娘按着假装单子,给二姑娘置办了箱笼,太太那边的人今日说箱子裂了,说是梅姨娘故意让人用坏板子做箱子,不给太太和二姑娘脸面,三言两语的,就争执了起来。”秋嬷嬷道。
“为着这点子事都能嚷起来,你们这些管家婆子都不做活了是吗?”沈老太太怒了起来。
“祖母息怒。”沈瑶月忙倒了杯茶,奉过去。
秋嬷嬷说道:“以前家里都是太太管事,如今梅姨娘刚接手,照应不到地方,也是有的。老太太还是该多当心自己的身体才是。”
沈老太太喝了茶,平缓了两口气,就道:“瑶月,你去瞧瞧,她们在闹些什么。”
“是。”沈瑶月答应了。
“秋嬷嬷,跟着大小姐过去。”沈老太太又说。
沈瑶月带着自己的嬷嬷和丫头一路过去了,远远地听着梅姨娘那里吵得是不可开交。
“我知道太太院里的姐姐嫂子,都是头等主子。平日里小心做事,从不敢得罪你们。现在老爷吩咐我好生管家,我心里生怕出一点差池。你们倒好,变着法的挑我的错。我不活了!”
梅姨娘平日里说话惯会拿捏腔调,如今作嚎啕的姿态,依然能够将一个尾音转三个调子。
“姨娘说这些有的没的,是什么意思。”另一个声音道。
陈氏现在被罚了思过,出不得门,往日当差的丫头媳妇,倒依旧在外面做事。今日在这边闹得是她的心腹余大娘,正气定神闲地在一旁挑刺。梅姨娘倒是坐着的,可气得脸都红了,旁边的大丫头楼儿在给她拍背顺气。
沈瑶月款款地走过来,倒没有什么脚步声。吵架的几人都没有注意到,还是一旁的秋嬷嬷说道:“大小姐过来了。”
终于是安静了,余大娘赔笑问好,梅姨娘原想坐着不动,看到老太太身边的秋嬷嬷也来了,忙站起来。沈瑶月就道:“祖母命我过来,问问这是何事。”语毕,她在旁边的凳子上坐着,等着人回话。
“大小姐,有件事情你可要为二小姐做主啊!”余大娘先委屈了起来。
“你虽是太太的人,可姨娘在这里,轮不到你先说话。”沈瑶月冷声斥道。
看着一向笑得爽朗的大小姐斥责自己,余大娘愣愣地闭上了嘴巴。
梅姨娘以为沈瑶月向着她,忙道:“姑娘听我说,前日我这些天一直在打理家务,虽说是忙,可二姑娘的终身大事要紧,什么都不敢耽搁,每一件都是催着人立刻办了。那日太太他们送了嫁妆单子过来,我看着箱子还缺几个,连忙找人去做了。木匠是外面顶好的老师傅,催着他们赶紧做好了。又是老成的小厮搬进来的,我看着顶好,才送给太太过目,太太当时也没说什么不好。可三天后,他们非得说我打的箱子开裂,说我黑心,用的烂木头。”
“姨娘这意思是说我无事攀诬你?那日箱子接了过来,小少爷身子不舒服,太太就赶着去问药,并没有看箱子。我们太太一向待人厚道,相信姨娘是个实心人。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空,挨个瞧了一遍,谁知道箱子不仅里面坏了,连外面的清漆都掉了大半。我们原不想把事情闹大,可姨娘不依不饶,非说我们造谣。现在姑娘在这里,大可看看这箱子。”余大娘命人搬近点。
沈瑶月低头看了一眼,那箱子里面的确有一块木板,很突兀的开裂了。
“那日送来五个箱子,都是这样,我们只是搬来这一个。”余大娘语气悲愤。
两边人各执一词吵了几句后,都冷眼看沈瑶月如何处理。
第10章
陈氏把控家中多年,一着不慎,被迫让权,怎能甘心?手底下的人办事,也必定时常给梅姨娘使绊子,再三发生纠葛。这次箱子事情虽小,只不过是许多件事积攒着发作了而已。
梅姨娘虽然眼皮子浅,可这样明显的蠢事未必做得出来,八成是到了陈氏那里动的手脚,可这个推测无甚证据,她坐在那里沉思了片刻,淡淡道:“那日太太院子里,是谁接的箱子?”
一妇人上前道:“是奴婢接的。”
这妇人沈瑶月认得,平日里喊刘嫂子的,跟随陈氏也有些年头,算得上半个心腹。她轻轻蹙了蹙眉,问道:“那日你接箱子的时候,这箱子可就开裂掉漆了?”
刘嫂子回忆了片刻:“当日二少爷病了,太太房中忙乱,我未来得及细看。”她自然不能说,刚到就发现了,否则沈瑶月必然问她,为何当时不报。
“这就胡说了。二弟身旁的丫鬟婆子十数人,你平日里是掌管太太房里器物的,为什么请医问药,要劳动你?”沈瑶月声调不高,却是思路清晰,让人心中一凛。
刘嫂子缄默了一下,余大娘赶着说道:“大小姐知道我们房里因着嫁妆还有少爷的事情繁忙,再加上太太如今不管家了,偷懒耍滑的事渐渐有了,能尽心的可不就这几个。”
“我问她说话,有你什么事情?”沈瑶月冷冷地问道。
刘嫂子只好说道:“那日我确然看了的,只是太匆忙,看着表面没有问题,谁知道箱子里面是开裂的。”
“来人,去问木匠,这箱子开裂到底是什么原因!”沈瑶月吩咐说。一旁立刻有人去了。
没一会儿,那人就回来了。“木匠坊的师父说,应当是保存不善,太过干燥,以致于开裂。”
“这可和我没有关系。”梅姨娘说:“那日我忙的脚不沾地,箱子到了,立刻就命人送到太太那里了,可没存放。这一些人,都是见证。”
沈瑶月打量了一圈,梅姨娘身后的仆妇们纷纷点头。
“可有册子记录了?”沈瑶月问道:“我看一下。”
“呃,没有。姑娘知道的,我不识字。”梅姨娘有点尴尬。
府中做事,都是拿了对牌,做个见证。一般对清数目,支领、交割东西的时候,旁边会有人认真记录,方便日后查验。
可梅姨娘不识字,跟着她的人虽说是风风火火做事,但看她不查问册子,就东写一笔,西写一笔,常有遗漏。这箱子一事,只有从外院接进来的记录,却没有送往陈氏那里的记录。
余大娘就很得意:“梅姨娘并无证据不是,册子上可没写和我们核对无误了。”
“我身后的人都可以证明。”梅姨娘急了。
“可谁不知道,这些人都是最近拖赖着梅姨娘的福,才起来的?”余大娘冷笑。
眼看形势就要僵持,梅姨娘猛地想起来:“那日老爷那边的小厮四喜正好在这,你们不妨问问他。”
当下便传人去问四喜,那人问完话回来,说道:“果如梅姨娘所说,那日箱子一送来,就送去了。”
“你待怎么说?”沈瑶月看着管箱子的妇人问道。
看无从狡辩,刘嫂子骇得跪下:“那日太阳大,我搬得慢了些。”
“箱子到你手里你没看出来有无问题,这是一错,哪天出的问题也不知道,这是二错。收了箱子却不好生保管,这是三错。不管好自己的事情,反而去忙别的事情,事后也不及时查验。府里要你这等偷奸耍滑之人做什么?”沈瑶月声音不高,但听得人心里害怕。
“姑娘,我知错了。”刘嫂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