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骨生迷
高斐一直走到了屋里,才将澈哥儿放了下来。
澈哥儿一落地就捂着脖子猛咳嗽,袁璐跟在后头小跑进了屋子,进去了先蹲下丨身拉近澈哥儿问:“怎么了?岔气了?脖子疼不疼?”
澈哥儿委屈死了,咳嗽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袁璐扯开他的衣领一看,见他脖子上白嫩的皮肤上一圈扎眼的红痕,真的是瞬间火气就上到了脑子上。
高斐正稳稳地坐在桌边,自己给自己倒着茶,还呵斥道:“男孩子家,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袁璐深深地吸了口气才站起身,一手将澈哥儿拢到身后,一手按住了高斐倒茶的手。
高斐颇为惊讶地看着她按住自己的手。
袁璐冷笑一声,道:“哪个不长眼的,给国公爷准备这样的冷茶。真想叫人喝成冷心冷肺的不成?人呢?都死光了?还不来换了!”
院子里的人早就听到了响动,此时听得袁璐带着怒气的呵斥,赶紧进来将之前特别兑好的冷茶换了下去,转眼就给换了炉子上刚烧好的一壶滚烫的。
澈哥儿也不敢哭出来,一哽一哽地拉着她娘亲的袖子。
袁璐并没有看他,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安抚着。
茶端上来后,袁璐皮下肉不笑地给高斐沏了一杯茶,“您喝点热的,将心啊肺啊都暖一暖。”
高斐面不改色,心里其实是不可置信的,这小袁氏现在是在干嘛?!
这茶拿在手里都觉得烫,就更别说喝下肚里了。
高斐端了差在唇边吹了好几次,还是没能下的去嘴,只能在搁回桌上。
袁璐就说:“您这么快喝完茶就要走了?时辰也不早了,您明日也要上值,早些安歇才是。”
话音未落,她身边的人都进了来,垂手站在一旁。
高斐颇为尴尬地握拳到唇边轻咳了一声,说:“时辰不早了,你们早些歇着吧。”
一直走到院门口,他都没反应过来刚刚那小袁氏是抽什么风?突然发飙赶自己走怎么回事,前几天不是还一副什么都无所谓、死气沉沉的样子么?
这么突然一发火……倒好像终于活过来了一般。
想是这么想,心里还是一样的堵。他这辈子就没被人这么赶过,以前的袁氏哪敢这样,自己要是去她屋子里坐坐,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心了。
高斐黑着脸走到院门外,来时还灯火通明的一个院子,此时真可称得上漆黑一片。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一院子的奴才好了!
难道真的是自己下手太重了?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不会啊,他小时候调皮了,他爹都是拿着棍子满院子追着打,不把他打的哭嚎求饶不罢手。
澈哥儿是他的小儿子,不比他哥哥是世子,他一直自觉自己对他还算亲厚宽和来着。
而且就因为这么芝麻大的一件事儿,这小袁氏就一改常态开始为难自己了?真是奇怪!荒天下之大缪!亏他之前还想着把她当可以互助合作之人来看,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一届心软的女流之辈……不过这么说好像也不太对,她心疼的、拼命护着的是他的儿子……
他在原地站了站,往里面看了看——
忽然看见了一个小黑影又拍吧爬吧地跑出来了。
高斐扬了扬唇,到底是自己的孩子,血浓于水,虽然年纪小,但总能明白自己的一片苦心。
澈哥儿跑到了院门口,看见他爹远远地站在门外看着。因为隔得远且天色黑,看不真切,倒也不教他害怕。
澈哥儿觉得检验自己这半年来学的拳脚的时候到了,他跑到门边上用力一扳,将院门的一边……合上了。然后到另外一边再一扳……整个大门都关上了。
高斐:……
澈哥儿关上了大门,满意地拍了拍手,又啪嗒啪嗒跑回去了。
袁璐已经让人准备了药膏,此时赶紧把她拉到身边,“你这又跑到哪里去了?脖子上的伤给我看看。”
澈哥儿就乖乖地走到了她娘亲的身边,歪着脖子给她看。
袁璐用手蘸了药膏给她抹上,一边给他吹着气。
澈哥儿脖子上的红痕当时看着严重,这时倒是已经消下去不少。他也不觉得疼了,抹药的时候还笑嘻嘻的。
袁璐瞪了他一眼,“还有脸笑。不疼了?”
澈哥儿摇摇头,“不疼了,娘亲呼呼我就疼了。”
袁璐给他抹好药,拉好了衣领。
澈哥儿忸捏着,扯着她的袖子,憋了半天才说:“娘亲,我不喜欢他。我不要跟他一起。”
袁璐正在用帕子擦手,“什么他?不喜欢哪个他?”
澈哥儿嗯哼了半天,“就是那个他呗。”
袁璐点了点他的脑门,“那是你爹爹。小心被听到了,叶也要打你的板子!”
他就争辩说:“他上次还要打哥哥的板子呢!这次还揪我!”
“别人家的孩子也要被打呢,你下次问问你李家两兄弟,看他们犯错的时候他们的爹会不会教训他们?你怎么还记仇了?”
澈哥儿把脸埋进她怀里撒娇,“也不光是这样。祖母说,爹爹还要娶别人呢。”
袁璐摸了摸他的小后脑勺,“你才几岁啊,就懂什么娶不娶了?”
澈哥儿闷闷地说:“祖母说就是会再来一个人,跟娘亲一样,天天跟我们见面,还要一起吃饭。娘,我不喜欢别人,我就跟你在一起。”
“傻孩子,”袁璐拍了拍他,“你说你这小脑袋里都想些什么呢。”
☆、第75章 怀孕
第七十五章
澈哥儿本在她娘亲那里腻歪了半晚上,后来被她祖母派人给喊过去了。
想来老太太应该也是听到了这事儿放不下心,特意将哥儿跟到自己身边去的。
袁璐送走了澈哥儿,心里还有些恼。
花妈妈欲言又止,袁璐道:“妈妈您别劝我,旁的我便不说了。可他怎么对澈哥儿的?往日里他不在的时候,澈哥儿就眼巴巴地盼着他爹回来。可如今回来了,我瞧着还不如他不在的时候,起码哥儿心里还有个念想。”
花妈妈叹了口气,“国公爷对孩子是严厉些,您也没必要又因为这个跟他对着干。”
“他之前要打泓哥儿那次,因为泓哥儿是世子,关系着成国公府的未来。对他严格过了头就算情有可原吧,可澈哥儿不同,他没有爵可承,若是能出息了也好,若是不愿去跟人勾心斗角,一辈子做个闲散的公子哥儿也不是大事。今日在我这里就将孩子吊起来了,那其他我见不到的时候呢?”
花妈妈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多说什么。心道这道理是一套一套的,可说到底,不也就是因为她疼爱澈哥儿跟眼珠子似的么。
袁璐当晚就失眠了,本来就因为袁府的事情心烦意乱,如今加上这高斐管教孩子的事就更头痛了。
这什么人啊,孩子才四五岁就开始棍棒式教育了!要是孩子已经懂事了,真犯了错,罚着也就算了。可这四五岁的都懂什么啊!
这两个哥儿,一个是早熟懂事,一个是乖巧贴心,都是惹人疼爱的好孩子,怎么到了他那儿就那么不受待见呢?!
气着气着,袁璐还有些自嘲地想,这女人啊,要是当了母亲,也别管是不是自己生的,还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
笑了两下,她突然笑不出了,便喊了守夜的碧溪来问:“吕妈妈呢?可睡下了?”
碧溪答说:“吕妈妈见您屋子里的灯一直没熄,刚还来问过。”
袁璐点了点头,“将吕妈妈喊过来。”
碧溪自去不提。
没多久吕妈妈就过来了,一进屋就看见袁璐的脸色很不好看。
袁璐指了指身旁的椅子,“过来坐。”
吕妈妈也不多话,竟自坐下,“您是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袁璐蹙着眉沉思了片刻,“钟姨娘坏了孩子?”
吕妈妈吃了一惊,不自觉地捂着嘴,愣了一下才说:“您怎么忽然说这样的话?”
袁璐手指轻敲着桌子,“我总觉得心里不安生,家里要出事。天一亮你回去看看,娘跟你亲近,就算有心相瞒,我相信你也能看出来。”
吕妈妈见她如此郑重的样子,也将这件事从头到尾想了一遍,越想越不对劲,“老奴这就让人去准备着,天亮就回去。您早些睡,不必担心,老奴一得了准信儿就回来告诉您。”
袁璐“恩”了一声,“你带着礼物回去。就说是我前头准备的,上次回去忘记带过去了。开了我库房看看,不拘着是什么料子还是药材,别叫我娘怀疑就成。”
吕妈妈也应下了,这就下去准备了。
这一夜,袁璐辗转发侧,天蒙蒙亮的时候她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再睁眼,可就是快午时了。
袁璐一醒就下床喊了人来问:“吕妈妈呢?可回来了?”
青江听到响动就进来了,此时不慌不忙地道:“吕妈妈一刻钟前回来的,您先更衣,我去给她传话。”
袁璐就赶紧让人服侍着洗漱穿衣。
吕妈妈到的时候,她的发髻才梳了一半。
她也不顾了,将吕妈妈喊到身前,问她到底如何了。
吕妈妈道:“卯时正老奴就回到了袁府,到了老夫人跟前,也只说是夫人昨日忘记将东西给她了。老夫人笑道:‘这姐儿怎么还如此冒失,昨日也不曾提。’我便陪着老夫人说了半晌的话。可这越说就越不对劲了,本来这个时辰,老夫人往日里应刚起身才对。怎么会老奴到了她都已经穿戴整齐了呢?且她跟我说话时虽也言笑晏晏,却有些开心过了头,昨日出了那样的事,照理说老夫人的心情应也不会太好才是。老奴又观察了一番,老夫人的穿戴虽与昨日不同,发髻钗环却是一样的,想来……应是一夜未眠,早上听闻夫人派了老奴来,便更衣来见了。”
绿水正为袁璐盘发,虽此时也尚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但是看着袁璐和吕妈妈愈发凝重的脸色,一颗心也是跟着七上八下的。这胡思乱想之际,她的手就没了轻重,一根玉簪插到了袁璐的头皮。
袁璐疼的“嘶”了一声,绿水赶紧福身道:“奴婢笨手笨脚的,夫人赎罪。”
袁璐接过她手里的玉簪,随意地往头上一插,面无表情地道:“下去吧。将青江和花妈妈喊来。”
绿水一看这就是要议事了,但自己却是第一次被剔除了,一时心下也有些委屈,行动间便故意磨蹭起来。
袁璐一看就怒火中烧,往日里惯得她,这档口还在这里使小性儿!当下也不要她去传话了,只将她喊住,另外喊了碧溪来跑腿。
绿水一时手足无措,只低头绞着帕子。
袁璐冷哼道:“我竟不知道,平日里惯得你这样的脾气?一句也说不得,碰不得了,倒比所有人都金贵了。我也不敢叫你服侍了,你爱去哪里去哪里,省的我怠慢了你。”
绿水吓得一下子就跪下了,又是哭又是赔罪。
袁璐这时候也不想跟她纠缠,只让屋外的二等丫鬟将她拉出去了。
吕妈妈本有心为绿水说些好话,但想到兹事体大,绿水确实也不该在这时候犯毛病,也就没多说什么。
袁璐身边的二等丫鬟虽然不能入室,却是守在门边的,刚已把她的话听清了,真的是自从她们主子醒过来就没见她对下人发过这样大的火。又听她说要将碧水拉出去,顺理成章地,一行三人直接将绿水拉出了成国公府大门。路上怕她吵闹,便用帕子捂住了她的嘴。
袁璐屋子里向来和气,府里的下人远远地看见了,也不过是当她们闹着玩。
一直到了门口,门房看见了夫人身边的四个丫鬟还挺吃惊。尤其是中间还是在夫人面前颇得脸面的那个,忙扬着笑脸迎上了。
这些二等丫鬟也并不多解释,只让门房开了小门,将青江往外一推。
其中最年长的、名叫墨漪的丫鬟道:“夫人的吩咐,你自己慢慢想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