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静的九乔
第50章
没原谅归没原谅, 艾薇还是郑重把那名小海妖的遗体还给了海妖们。
迎回同族遗体的那一刻，海妖们一改她们魅惑入骨的歌声, 而是同时唱起了一支挽歌。歌声里尽是汹涌的忧伤, 悲悼这个年轻生命的消逝。
这一次她们的歌唱不带任何功利，也没有任何魔法加持，纯粹是表达海妖们此刻的情绪, 却因此而拥有惊人的感染力。在场的人, 多数都是生平头一回感觉到被一首挽歌这样深刻地触动了心弦。
生命面前, 各种族的龃龉和矛盾都暂时被搁置, 连人鱼都在一旁默默地致意。
年轻的海妖阿兰娜哀哀哭泣之际，眼中流出的眼泪见风立即凝固，变成晶莹剔透的珠子——这要是在别的时空，这个能力可能会让她身价百倍，但不幸在亚德里安大陆上，这种泪水化成的珠子在人们眼里只是不值钱的装饰品而已。阿兰娜也只是任由它们轻轻地落在脚边, 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
艾薇没有说话, 她带着她的地下城员工们肃立在地下城的尽头，目送海妖们带着她们的同族离开。
待到海妖们走远，亚伦小声地劝艾薇：“姐，这次海妖确实太惨了一些……咱们除了史莱姆以外也还没有太大的损失，要不, 您还是暂时原谅她们了吧。”
艾薇：劝人原谅天打雷劈……你这孩子没听过这种说法吗？
“在确定这个种族不会随时背后捅我一刀之前，我无论如何都会对她们保持戒心，仅此而已。”艾薇说。
亚伦一怔, 赶紧点着头说：“您说的对。”
他现在对艾薇确实是越来越佩服了。
艾薇转向费尔曼，向他伸出手：“人鱼先生，请原谅我们事先对人鱼族的背后议论，我们完全是无心的。大家都是邻居，但我们却一直忙于自己的开发，一直没来向你们打过招呼。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费尔曼大度地与艾薇握手：“彼此彼此，我们人鱼，好像还从来没有和地下城合作过。”
艾薇听了，嘴角顿时上挑，微笑着说：“正好，我们也是刚刚开发的萌新地下城。在合作这件事上，我们双方都没有历史包袱。”
费尔曼马上领会了艾薇的意思，也随之笑道：“领主……我想我还是称呼您为艾薇小姐吧。请问有没有可以为您效劳的地方？”
艾薇看看四周，见到她的员工都已经出现了疲态，她也觉得有点儿累了。于是她与费尔曼约定了天亮后找个时间详谈人鱼族和地下城合作的可能，随即让员工和商户都赶紧回去休息。
唯二不知疲倦的就是米兰达和那格波利，前者是因为天生如此，后者则是因为一直在兢兢业业地看护种植园和史莱姆们，整晚都没有出过什么力罢了。
于是艾薇把地下城的安全和秩序交给了这两位，自己借此机会休息片刻，顺便与系统老薛交流一二。
“老薛，关于人鱼，你知道些什么？”
“宿主大人，我知道的很多，您想听哪一方面？”
“我想知道他们可靠不可靠，是否尊重契约。”
“哦，原来您想与他们合作。”老薛用上了恍然大悟的口气，“这个您尽可以放心，人鱼是吃苦耐劳的种族，他们与海妖的区别今天您也已经看到了。他们非常尊重契约，也喜欢和诚实的人打交道。但他们的心灵也很脆弱，比较容易受伤，一旦被坑就再也不会与人合作。”
艾薇想：幸好，两边都是一张白纸，双方都没有黑历史。
她转念又想：那地下城和海妖之间又是什么故事？
“至于与人鱼合作的领域么，我想还是在于物资的采集与交换。”老薛絮絮叨叨地补充，“人鱼从能从地下海里采集各种珍稀出产，其中一半是能上餐桌的美味珍馐，另一半则是海底珍贵的矿藏。除此之外，他们还是天生的编织者。比如今天他们使用的交通工具上的索链，那是用海里强度最高的海藻编织而成的，说实在的，整个大陆上都找不到这么结实的织品，如果不用金属制品进行替代的话……”
老薛说了一大堆，最后扼腕叹息：“可是在地下海采集魔晶这事儿，就只有海妖才能做到。”
他独角戏了好一阵，突然反应过来，轻声呼唤：“艾薇？”
艾薇好久没出声了，好像想什么出了神。
终于，艾薇吁出一口气，对她的系统轻轻地说：“谢谢你！”
几年来头一次听见艾薇这般温柔的感谢，老薛像是魔怔了一般，足足愣了三秒没有出声。
艾薇轻轻地吐了吐舌头——她以前确实忽略了，还真的从来没有这么诚挚地向老薛说一声谢谢。
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在地底蜘蛛袭击地下城之前，老薛提前两秒向艾薇示警，才有了艾薇向整个团队的提前通知——也只有亲历者才知道那区区两秒的提前示警有多么重要的意义。
当时老薛的声音里满是焦急，关怀之情无须言表。艾薇现在想起来，心里倒添了几分感动——这个系统，咋就能这么有人情味儿？
“这有……有啥好谢的！”不知怎么地，老薛像是咬住了自己的舌头一样，连话都说不利落了。
这是，给点儿阳光就灿烂？
艾薇乘胜追击：“但凡你帮过我的，我始终都记在心里。”
老薛继续扭捏：“……这，有啥重要，值得你特地记住？”
“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么卖力地帮我，究竟图什么呀？”艾薇故意笑嘻嘻地问。
她的话让老薛瞬间哑口无言，憋了半天才冒出一句：“我能图个啥？我就是个系统呀！”
“不，你一定有目的，你告诉我嘛，好不好？”
世界上只有老薛一个，艾薇可以用这样撒娇的小女孩口吻与之说话。平时她在员工和龙的面前，要么像个一本正经的老板，要么就是像在哄孩砸。此刻能对老薛撒撒娇，凭空想象“老薛”这么个虚拟人物面红耳赤的样子，艾薇心里还挺得意的。
但更重要的，是老薛所知道的，却迟迟不肯向她透露的秘密。
老薛知道关于地下城太多的隐秘，但却不肯提前向她透露任何细节，一定要她自己一点一点去发现。
原本艾薇以为是老薛为了培养她独立自主的精神，帮助自己在异界站稳脚跟。可是现在看来，老薛像是故意向她隐瞒了什么。自从这座地下城被发现之后她就有这种感觉——这座地下城就像总是弥漫着一层迷雾，而她眼前，则像总蒙着一层薄纱，朦朦胧胧地看不清楚。
而且也难怪她想问，就拿昨夜的事情来说，地底蜘蛛？海妖？人鱼？……这些人和事能分分钟把她逼成“十万个为什么”——就算是经营游戏也会给个大致剧情，总这么把她蒙在鼓里，这系统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于是，有史以来第一回 ，老薛在艾薇的“进攻”之下节节败退，难以抵御艾薇的“攻势”，最后终于吞吞吐吐地冒出一句：
“艾薇，如果你真的非常想知道——”
“其实我……其实我……”
“艾薇姐！”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艾薇耳边响起。系统那边就立即像是宕机了一样再无声息。
艾薇在心里叹了口气，晓得下次再想要套老薛的话，恐怕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艾薇抬起头，只见魅魔罗珊娜走了过来。这个年轻的魅魔兴奋得双眼放光，看上去一点儿睡意都没有。
“我是来向您请教，哪里最安全，最适合盛放海妖送来的那枚纯粹魔晶的。”
“纯粹魔晶？”
艾薇这才想起海妖老族长将一枚据说是亚德里安大陆最大最纯净的纯粹魔晶，作为表达歉意的礼物，送给了地下城。
那枚纯粹魔晶通体透明，晶莹剔透，只现身了片刻，就在地下城引起了短时间的魔力异常。罗珊娜是对这枚宝贝最热心的人。
“是啊！”魅魔不愧是精通魔能学的学霸，“我刚才检查了一下，的确是一块非凡的魔晶，而且自开采以来，魔力没有受到多少损耗——这一块魔晶所蕴含的能量，几乎可以抵上一座小规模地下城的核心。”
“难怪今天晚上地下城出现了那么大的魔力异动与偏移——有这枚魔晶在，一切就都可以解释了。”
艾薇也很惊喜：“海妖的族长竟然把这么贵重的魔晶作为赔偿送给了地下城？”
罗珊娜欢喜地直点头。
“那么这块魔晶我们应该用在哪里才好？”艾薇一向是物以致用的态度。
罗珊娜却惊讶地叫出了声：“您……您竟然要把这枚纯粹魔晶就这样用掉？”
艾薇点点头反问：“不用……干收着长霉么？”
罗珊娜对“长霉”这种事全无经验，半信半疑地接受了艾薇的话，并且郑重向艾薇保证：“好的，我一定想一个妥善的方法使用这枚纯粹魔晶，好钢一定要用在刀刃上。”
艾薇表示信得过罗珊娜：“这座地下城里，怎么使用魔能，自然是你说了算。”
她站起来拍拍双手：“现在我们先找个妥善的地方把这枚魔晶放好。让米兰达负责看管这一枚魔晶，你看怎么样？”
艾薇话音还未落，罗珊娜脸上突然出现错愕，仿佛耳边出现什么异响。半晌，她才转脸看着艾薇，说：“……系统小秘书刚刚通知我，说是新任务的线索已经发布了？”
“可是我没有收到任何提示呀？”高智商的魅魔一头雾水地问艾薇。
作者有话要说： （2/2）
明天还是中午12点和晚上9点更新——我会努力更新，补偿大家的。
很快就要告别2019了，祝大家在2020新年行大运，心想事成。
第51章
且不说系统小秘书给罗珊娜发布了什么“新任务线索”, 艾薇在第二天正午时分在地下城正式会见了人鱼族的首脑费尔曼。双方本着友好而坦诚的态度，讨论了地下城与人鱼族合作的各种可能性。
根据老薛的建议, 艾薇向费尔曼提出, 如果人鱼族乐意，可以向地下城供应各种地下海的特产，例如人鱼捕来的各种鱼虾贝类能够作为餐厅盘中的美味佳肴, 藻类既能成为食物又能成为工业原料, 而海蛇海参海胆之类, 都可以供给那格波利作为制作药剂的好材料。
艾薇还主动提出, 如果人鱼送来的海产品超过了地下城的需求，她可以安排这些产品在图瓦镇和魔晶地下城进行出售。薛城只从中收取能够涵盖运输成本的中间费。
听了艾薇的建议，模样粗豪，长发披肩的人鱼费尔曼却沉了脸：“艾薇小姐，请原谅我——我对您这个建议持保留意见。”
“作为人鱼，在地下海生活了这么多年, 我们深知海中资源的宝贵。同一种资源如果过度采集, 短期利益客观，可是往后几代人都可能会面临物资匮乏的危险。”
“您的建议固然能让我的族人得到实惠，甚至可以让他们享受从来未享受过的奢华生活，但这也会让他们的胃口变大，肆无忌惮地采集地下海的资源。”
“这种行为势必遗祸子孙。”费尔曼的话掷地有声, “请恕我不能支持。”
艾薇听了这话反而笑了：如果费尔曼是个一味逐利的首领，她与人鱼合作起来反而会有顾虑。
现在费尔曼和她一样，能理解生态平衡和种群稳定的重要性, 足以证明这是一个理智而有远见的领袖。
“当然，地下城不会对人鱼提出供货的要求，我们双方进行交换的基础都一定是建立在双方的货物存在富余的前提下。供货的数量一概都由您决定，我们只负责帮您寻找销路，您看这样行不行？”
费尔曼长吁了一口气，点头同意了。
除了基本出产以外，人鱼优秀的编织才能也不应被忽略，薛城正在建设期间，本身就对各种编织品有很大需求，因此艾薇盛情邀请费尔曼和他的族人，成为薛城的一家契约商户，待遇和木匠铁匠一样，第一年免租金。
而地下城则向人鱼族供应各种经济作物和产品：人鱼的食谱很单一，就是海中的出产，但是他们同样需要大麦和土拨薯这样能够填饱肚子的主食类作物，油料作物榨出的油，和橡胶作物割出的橡胶。
以往人鱼族需要冒险上岸，从陆地上获取这些必须品——由此才催生了他们的陆上交通工具“自行车”。但这种冒险往往受到天气条件的限制，此外还面临其他风险。
现在，有地下城向人鱼族供货，人鱼将拥有稳定货源，无须族人继续冒险，又可以把这些时间用在编织和生产上。
艾薇甚至向费尔曼提出了“养殖”的建议，这位谨慎而老到的领袖表示他将会慎重考虑这种可能性。
最后，宾主在和谐的气氛中正式签署了地下城与人鱼族合作协议，协议包括了相互供货协议，以及人鱼族入驻地下城商业街，开设一家契约商铺的合同。
协议上约定了，所有的货物都将以非实物形式的“魔晶券”结算，但是人鱼族可以随时提出将名下的魔晶券兑换成金币或是魔晶。
人鱼族本身没有多少金币储备，他们也不需要金币。相反，他们更感兴趣的是地下城能够给他们提供的物资。因此费尔曼欣然接受了这一条款。
*
双方将协议签订之后，艾薇邀请费尔曼和他的手下在餐厅小酌庆祝。费尔曼提起他以前曾经因为好奇，假扮成一名坐在轮椅上的食客，跑到“薛定谔的餐厅”尝试艾薇的食物。
“说实话，我看到您的时候真是大吃一惊。心里头一个念头就是：这座地下城是一座美食城吧？”
双方提起以前那个简陋而破旧的小餐厅，一起相视大笑。艾薇不得不感慨：看来以前她开餐厅时的慷慨与真诚，在她并不知情的情况下，为她积攒了良好的人脉。
在此之后，艾薇向费尔曼提出要求，想要参观一下地下海。
“当然可以，艾薇小姐会游泳吗？”费尔曼问。
艾薇：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