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韫
他感受到的,是她强大的自信和魅力。
她的言辞很犀利。
她的笑容像迎风绽放的罂粟花,危险又迷人。
他看到的她在人前人后完全是两样,可不管在人前还是人后,她都是美的化身。他的心底对她升腾起一种期待。
期待什么?他不知道。
再次见到陆之韵,是在一个月后的星期六傍晚。秋天的尾声已过,天气日渐变冷,温度都降到了二十度以下。
纪子晋刚进门,就感觉到今天的空气似乎哪里不一样,一抬头,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窗前。
是陆之韵。
他那颗年幼的心猛地跳动几下,竟分不清是恐惧多一些还是喜悦多一些。
她穿着一条黑色的长袖软缎旗袍,懒懒地斜靠着白色窗框,一手举着手机,一手夹着根女士香烟,一边抽烟一边讲电话发脾气:“我是一个演员,我要演戏!”
“我要的是好剧本,不是这些狗屁不通的玩意儿!”
“现在能写好剧本的编剧审都死绝了?就拿不出个像样的剧本?”
“不要街拍!不要机场照!那些都是笑话,圈内圈外都心照不宣的笑话!我还没low到这种地步!”
“不要综艺!告诉纪修文,让我在镜头前和他秀恩爱?不可能!我会犯恶心!我一恶心,会说出点什么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什么叫我吃炸/药了?现在这部电影上映完,我就没存货了。就算是马上能找到剧本,这个月进组,也要明年下半年才能上映。找不到剧本,我消失在公众视线的时间就更长,……”
袅袅白烟从她玲珑的秀鼻和嫣红的唇畔逸出,仿佛为她婀娜的曲线罩上一层轻纱,似乎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含蓄。然而那明亮的灯光打在她身上,和窗外的晦暗相映照,身前胀鼓鼓的凸起与后面圆润饱满的挺翘,却又显出露骨的性感。
纪子晋早已换好了鞋,一动不动地站在玄关处,远远地看着她。她对待自己的事业特别较真儿,哪怕是咄咄逼人的样子,也令人移不开眼的。
一是因为她美,是真正的纯天然美人,宜嗔宜喜宜怒宜悲万般皆宜,魅力无边。
二是因为她有才华,哪怕她现在并没有和人讲干货,才华带给她的内蕴也体现在了气质上,使她鹤立鸡群。
他知道她脾气不好,目前看来,她的心情铁定是不好的,极有可能迁怒他。但上一次,她没有,他心里便存了些侥幸的心思——也许这次也不打他呢?
于是,第一次,他看到她发脾气的场景没有躲开。
陆之韵没注意到玄关处的响动,一边和经纪人说事情一边看着自己在窗子里的投影,咬着烟蒂,猩红的指甲、嘴唇与白色的烟身相映衬,像是一幅对比度极强的画。
窗子里的人很抓眼球,让她自己都恨不能冲进去从开叉的裙摆撕开束缚,捞起那纤长圆润、白皙笔直的腿盘在腰间。
陆之韵抽了口烟,烦躁地皱眉,听经纪人说:“我倒是觉得,有这么个空窗期不算是坏事。你前几天不是说想离婚?你要不想炒作,正好可以趁这机会悄悄地办了,就算是纪修文脑抽要给你泼脏水也不怕负/面新闻影响投资商的利益,时间上不紧迫,公关周期可以拉长,选择方案也更有弹性。”
陆之韵颔首:“行吧,你让律师后天来找我谈,这事儿,能尽快办就办了。”
经纪人应下。
陆之韵心头的焦虑并没有缓解。她敛眉垂目,怔忡了一瞬,问电话那边:“我是不是要过气了?”
过气,不在于她今年是否有大爆的电影和热度,不在于她有多少新闻,而在于她的年龄和身体状态让她不再符合市场选择,她的商业价值不再最高,她不再是投资商、导演、制片考虑的第一人选,她不再是无可替代的。
“这是每个演员必然要走的路,就像每个人都会老,每个人都会过气。你统治了华语娱乐圈将近二十年,就算现在过气,也不难看。我们可以慢慢减少在公众场合露面,每年一部大导电影,这样,也许你不再是最有人气的巨星,但可以是最有逼格的影星。”
陆之韵心头一哽。
几秒钟的沉默,纪子晋却为陆之韵难过起来。他仿佛看到了一朵盛放得热烈的花不可避免地迎来了黄昏,缓慢地,逐渐地,走向了凋零。
最残忍的是,在这个过程中,她是清醒的,是明白的。
年轻、鲜嫩这样的词和她不再搭边。
但他却觉得,此时对着电话问“我是不是要过气了”的她,比她在大银幕上的任何一个时刻都美。
这时候的她,毫无保留地、赤/裸地展露出了她最真实的灵魂,比她曾饰演的任何一个角色都要来得震撼。
很快,他听到陆之韵开口了。
她的情绪又开始波动。
“我不!我不接受!我不要过气!我不要以后只能演到处说长道短嚼舌根儿的妈妈级甚至奶奶级人物!我绝不去做陪衬新人的绿叶!绝不要别人提起我的时候,惋惜地说,”她学着观众嘲弄的口吻笑着讽刺,“‘她年轻的时候也是美貌的,可惜现在残了。曾经也是巨星来的,现在也年纪大了,就只能给人做配。她的脸上的肉都松弛了,和满脸胶原蛋白的年轻演员站在一起果然不能打了’!我不接受!”
纪子晋突然想到上星期在书房翻到的《随园诗话》,上面被记号笔着重标出了一句话——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陆之韵听着手机那边的人讲话,她突然将燃尽的烟摁熄在窗台上的烟灰缸里,叉着腰说:“我不管别人会不会说我是什么丫头教还是什么玩意儿!只要是好剧本,只要是质量不错的剧本,你都给我找来!”
她望着窗子里的人,语气极认真也极自傲:“不管什么年龄段,没有我演不了的角色!”
挂断电话,陆之韵转身,看到门口的纪子晋,蹙眉问:“你站在门口当什么门神?”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蒋蒋:今天的读者小宝贝儿们留言收藏了吗(* ̄? ̄*) (敲碗等)
读者(冷漠脸):没有,滚。影响我们看文。
今天的蒋蒋(尔康手):表走!窝还没有放弃!要是真的不想留言,阔以调戏作者好不啦~~~窝,窝阔以卖萌!卖蠢也是阔以商量的!
第6章 进击的影后
纪子晋没来得及回答,陆之韵瞥见他穿着一身黑,只脖颈处露出一点白衬衫的领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很阴郁的样子,又毫不留情地嫌弃道:“你这是穿的什么玩意儿?乌漆嘛黑的,你当你是黑色博美犬吗?”
他赌对了,这次陆之韵并没有骂他。
她改讽刺了。
纪子晋抿唇,一句“你不会过气”滚到舌尖儿又咽了下去,小脸儿上的神情冷冽了些,一双黝黑的眸子静静地盯着她,显得更阴郁了,声音也是冷淡的:“我不是黑色博美犬。”
通过过去一个月的心理咨询,陆之韵现在再看纪子晋已经能做到心平气和,不会把他和纪修文以及纪修文的那些烂事儿联系在一起,不会再迁怒。
但她对于“怎么抚养一个刚进入青春期的青少年”完全抓瞎,早在尝试啃育儿经又实在啃不动时,就决定了要自由发挥——放养,爱咋地咋地。
她滑了下打火机,又点燃一支烟,一手环在胸肋处,一手夹着烟,毫不留情地奚落道:“那是中华田园黑犬?”
小孩儿明显被气到了,但没有失态,忍着气说:“我不是犬,是人。”
他径直往自己的卧室走去,没走几步,又回头,抿着唇补了一句:“我觉得我穿得挺好看的。”
陆之韵嗤笑了一声。
纪子晋心底发热,很快热意就散到了面庞上。
“砰——”
他的卧房门关上了。
陆之韵瞟了眼紧闭的房门,“啧”了一声,低声自言自语:“现在的小孩气性是真大,随便说两句都能当真。”
看样子小朋友被她气得很了,估计饭前都不会出来。
她花摇柳颤地走了几步,在布艺沙发上坐下吸了一口烟,目光从自己开叉的裙摆里那双光致的长腿上划过,烟雾弥散之际,冲厨房扬声喊:“王姐,前几天妍雨给我买的东西你搁哪儿了?”
“在储物格左边第七格。”
陆之韵走到储物格面前蹲下,把烟叼在嘴里,拉开抽屉,翻出几个盒子,回到沙发上开始拆。
很快,纸壳的包装都被丢进垃圾桶,沙发上躺着一堆用来满足生理需要的东西。有的形状可爱,有的是型号不同的仿真XX……
前不久她花了几笔钱、走人情拉了几个资源和原身养的几个小狼狗好聚好散断了。在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后,她就让助理去成人店下单买了这些东西送过来。
她一个一个握在手里打开开关试手感和震感,忽然感觉哪里不对,一抬头,就看到已经换了件浅蓝色牛仔外套的纪子晋面红耳赤地站在几步开外。
他飞快地撇开视线,抿了唇,指控道:“你,你不要脸!”
陆之韵并不觉得窘迫,非但没把东西收起来,还淡淡地瞥着纪子晋,对他招了招手:“你过来,我们好好说道说道,我怎么就不要脸了?”
纪子晋想转身逃进自己房间,把门摔上。
但他刚要这么做,就被陆之韵阻止:“你现在要是进去,我以后不会管你。你应该知道,我向来说话算话。”
纪子晋只好一步一步地蹭了过去,目光撇在一边,不敢看陆之韵。
陆之韵的声音刻意放柔缓了些,但因长期高高在上,依然显得气势凌人:“来,告诉我,你为什么觉得我不要脸?”
纪子晋不说话。
“你们初中的时候就该有青少年性教育课程吧?”
前几年,有家长联名抵制,要求学校废除青少年的性教育课程,认为那是荼毒青少年的心灵。这事儿一度成为当年的热点新闻,引起了网络上的广泛争论,是舆论热点。
“嗯。”
“都教了你们什么?”
纪子晋依然没说话。
陆之韵将香烟摁熄在烟灰缸里,拿起一根仿真人皮肤触感的硅胶制品握在手里,打开了开关,说:“penis,每个男人都有,并依靠它来实现人类的繁衍,是客观存在的东西。而仿真的penis,是为了解决人的生理需求而生产的,它是合理合法的,在非公众场合、非正式场合,你觉得我应该避讳吗?”
顾及到纪子晋的情绪,她没有直接用中文名词,而是说了英文。
纪子晋的脸红得滴血,抿唇不语的模样显得十分局促。
陆之韵继续说:“我买它们,是因为有生理需要,每个人发育成熟都会有的生理需要,我应该为自己的正常生理需要而感到羞耻吗?”
纪子晋窘迫地摇头。
陆之韵轻哂一声,挥手:“行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纪子晋如蒙大赦,拔腿快步走进了书房。过了一会儿,他又听到了客厅里陆之韵的声音。
“王姐,上次我让你收起来的那些书在哪里?”
十几分钟后。
他感觉门口的光线一暗。
“啪——”
一本书扔了过来。
纪子晋转头,便见陆之韵双手抱臂斜倚着门框,漂亮的红唇张合着:“这本书拿去看看。”
他“嗯”了声,放在电脑键盘上的十指都停了。
“嘭嘭嘭——”
“嘭嘭嘭——”
“嘭嘭嘭——”
他的心脏失了序,剧烈地跳动着,仿佛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不知道是因为羞赧,还是别的什么。
脸上却是惯常的漠然,近乎于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