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韫
……
他们一边起哄, 一边揩油。
卖酒女连着吹了好几瓶,神情间能看到,她并不是很享受,甚至是被灌多了,把酒卖出去了,才摇摇晃晃地离开,往卫生间去。
在卫生间吐完出来,又去下一桌。
即使化了浓妆,从卖酒女紧致的皮肉能看出,她很年轻。
她的面容,也很面熟。
谢玄微微笑着,不管在哪里,他总是风度翩翩的。
“能看出来她是谁吗?”
陆之韵喝了一口酒,单手支颐,目光干净清澈,和这个地方显得格格不入。有人想过来搭讪,但都被谢玄威胁的眼神隔开。
她盯着卖酒女瞧了好一会儿,才把这人和记忆中的人对上号。
卖酒女也看到了陆之韵。
此时,谢玄正准备坐得离陆之韵远一点,被陆之韵拽住了衣角:“玄玄,没必要。”
卖酒女目光漠然,只在陆之韵身上停留了一瞬,又划开。
之后,又是被灌酒,被揩油,她酒气熏熏,甚至被人问能不能出台。随后,她和两个男人从酒吧的大厅消失,再回来时,她望着陆之韵,用指尖抚去嘴角的一抹白,仿佛堕落到彻底。
她一步三摇地走了过来,挑衅地瞥了眼陆之韵,又看向谢玄。
这是她见过的最帅气也最有气质的男人,是不用给钱她倒贴也愿意共度一晚的那种。在陆之韵面前,她有心想勾引谢玄,但看向谢玄温柔微笑着的面容时,她脚步一顿,直觉这个人很危险,竟为他眼中的冷意所震慑,住了脚,也不敢看他,只敢挑衅陆之韵了。
“陆之韵?”她唇角勾着一抹恶劣的笑。
陆之韵静静地看着她,看上去不知世事,不识人间疾苦,清甜的嗓音像山间的一泓清泉:“李春燕。”
李春燕笑容很风尘,讽刺地看着陆之韵:“看我现在这样,你是不是觉得很爽?”
不等陆之韵回答,她又直勾勾地盯着陆之韵说:“听说你在枫大读书?前年的时候,一中特意在门口挂了红色的条幅,祝贺你考了市状元,进了大家连想都不敢想的枫大。看我现在这样,你是不是很得意?但是,最开始,你应该和我一样是一团烂泥。你初中两级跳,直接去了高中,他们的欺凌对象又换成了我。你本该和我一样烂到骨子里的。”
陆之韵软软一笑,像萌物,说出的话却剜心:“我说过呀,你不能一直指望我的。你自己立不起来,谁能帮你呢?”
更何况,后来,为了不再是被欺凌的对象,她背叛了陆之韵,还加入了欺凌陆之韵的人,仿佛这样,她就不再是被欺凌被排斥的那个。
陆之韵代替了她的位置。
只是,好景不长。
陆之韵学习成绩很好,不知道她怎么和学校交涉的,初一直接跳初三,当年参加中考,还成了中考状元,直接进了南城最好的高中。
陆之韵一走,李春燕的噩梦又开始了。她智商一般,因为一直被欺凌,她自己也没有一个好的心态去学习,初中成绩很烂。
三年时间一结束,就去职高混了两年。从职高出来,就成了卖酒女。一开始她打定主意只卖酒,后来着了道儿被人弄了,索性也卖身,钱也开始多起来。
过惯了大手大脚的日子,她再也无法去做其他工资一般的工作,就一直做这一行了。她不满意现状,别人看她,她总觉得是在鄙夷她。
她知道自己的堕落。
而她最恨的,不是欺凌她的人,不是旁观的人,而是曾经帮过她、却没能一帮到底、不肯代替她成为被欺凌者的陆之韵。
是那个被打得鼻青脸肿,还用那双天真无邪的瞳眸看着她,柔弱地、甜软地一笑,说“燕儿,你背叛我鸭?”的陆之韵。
此时,怨恨涌上心头,令李春燕红了眼。她冷笑一声:“你说得好听,那你呢,你被欺凌的时候,你他妈倒是站起来呀!”
陆之韵神色不变,像是备受宠爱般长大的女孩子一样娇软、不知人间疾苦:“你看我,再看看你自己,你觉得我没站起来吗?”
陆之韵身上还穿着那套晚礼服。
李春燕平时也看时尚杂志,陆之韵身上这条浅蓝色的裙子,她见过,是名牌的高定,官网报价好几十万,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而陆之韵身边的男人,是她不敢靠近的。对方一个眼神,便令她知道了什么叫自惭形秽。
“你别得意太早,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如果这个男人腻了,抛弃陆之韵,她还剩什么呢?她这小白兔的模样,一旦出身社会,绝对会被吃得骨头都不会吐出来。
陆之韵一见她的目光,便知道她在想什么。在李春燕的思想中,女人的成功,在于一身的行头和她所找的是什么层次的男人,却忘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什么层次的人,吸引什么层次的人。
她喝了一口酒,偏头看着李春燕,说:“我凭本事跳级,考进枫大,摆脱了校园暴力。财富?男人?这些……”
陆之韵一顿,笑容依旧甜美,声音轻飘飘的:“算个屁啊。”
语调如她眼角眉梢的不屑一般,是锋利的刀,是迅疾的箭,轻而易举地刺痛了李春燕。
她的声音还是软:“我从没后悔过帮你,但你让我恶心。”
说完,她跳下高脚椅,拉着谢玄的手往外走。她的身影,一如从前李春燕见到的那样,娇软甜,却令人觉得遥不可及。
而陆之韵的那声“恶心”,一直回响在她的脑海中,久久不散。不知何时,她已泪流满面,买了一杯酒,她一饮而尽,擦干泪,脸上又挂上了笑,推着啤酒,去往下一桌。
姜黄色的液体倒进口中,很苦,很涩,却不知是苦的是酒还是泪。
陆之韵和谢玄离开时,身后沸反盈天,依稀还能从各种喧嚣中听见这样的声音——
“喝!”
“继续喝!”
“你吹几瓶,哥哥就买几打。”
“妹子长得挺不错啊,多少钱一晚?”
……
自始至终,谢玄没插手。他只是在让私家侦探查陆之韵的过往时,顺便查到了那些欺负她的人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无需他做什么,只要陆之韵出现在那些人面前,就是打脸。
之后,谢玄带陆之韵去看了其他人。
有喝得醉醺醺的在大街上骚扰良家妇女被打的男青年,有的女孩子已经嫁了人,带着孩子看音乐喷泉,有的人在被家暴,有的人正为了生活在上夜班,有的人在麻将馆搓麻将和人争得面红耳赤……
陆之韵和他们,早已是两个世界的人。她甚至没有出现,只隔着车窗远远地望了一眼,便和谢玄走开。
谢玄知道,陆之韵是一个极度缺爱的人。他要想陆之韵爱上他,就要给她很多很多的爱,愿意为她遮风挡雨,愿意尊重她,顾及她的想法,支持她,不强迫她……甚至于,哪怕他给她很多很多的爱,她也不一定有回应他的能力。
但他要获得,就必须先付出。
此时,他心里眼里所想的,不再是因为常人想要获得的一切、常人艳羡的一切都他而言都太简单而滋生的杀/戮/欲、犯/罪/欲。
他不再想虐待小动物,不再想杀人。
也许他们认识的时间还不太长,但,像是命中注定,因为她,他不再没感觉,他会因为她而有情绪上的波动,会心疼,会喜悦,会难过,会愤怒……
现在,他的人生,从毫无目标变成了两个:
1、让陆之韵开心;
2、让陆之韵爱他。
车子从城里开出,去往山上。路过一片旷野时,车子所过之处,烟花不断地升空,比血花更绚烂,比血花更美丽。
听着烟花盛放的声音,陆之韵竟想起一句话——一路繁花相送。
系统521:“宿主,你男人好浪漫啊!”
陆之韵羞涩脸:“我也觉得呢。”
系统521:“所以,你爱上他没?”
陆之韵:“还没?”
系统521:“没想到你是一个这么铁石心肠的宿主!”
陆之韵七彩连环嘤嘤嘤。
和系统521聊天是一回事,但,陆之韵知道,在这一瞬,她体会到了心动。不是因为激动、兴奋而产生的心动,而是,像心弦被轻轻拨弄了一下,这个人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和位置,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们去了半山腰的别墅,在秋夜中一起泡温泉。
陆之韵靠着池壁,枕着手微笑着说:“玄玄,其实没必要。”
谢玄倒了两杯红酒,递给她一杯,和她碰杯,说:“我知道,你不需要看别人过得很惨来获得满足感。今夜,是你对过去的告别宴。我希望,当你回忆童年时代时,不再是被欺凌,不再恐惧,心口不再空洞,我希望你不再是人群中的一只惊弓之鸟,希望你提起童年时代时,想到的是今天,是我,希望你感受到的不再是冷漠,而是温暖,希望你能释然,可以更好地拥抱明天。”
陆之韵突然被他的话语戳到心内最柔软的点,酸涩涌上心头,喉咙涩痛,眼眶都泛红。
且听他继续说:“我希望,我能给你安全感,让你成为你想成为的那个备受宠爱、没受过苦和累、心境一片澄明、会很软、很甜、很娇的那个小姑娘。”
她的脸埋在臂弯,泪如雨下,仿佛曾经所有没得到过的好铺天盖地而来,将她淹没。
他温柔地注视着陆之韵,还在继续:“我希望你可以毫无顾虑地做最真实的自己。”
陆之韵泣不成声。
而谢玄将红酒杯放在托盘上,值此良夜时,趁机将他的心迹都一一剖白给她知道。
“也许,对我们而言,难的,从来不是报复,也不是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生活,而是成为普通人,拥有普通人都会拥有的喜怒哀乐。我希望,就像你唤醒了我的情感与情绪触觉一样,我也可以唤醒你的。
我之前,说,余生有你,白头共你,是真心的。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尽管我是无神论者,但我愿意尝试着相信一下佛家的因果论,尝试着做一个好人,为我们求一个不会遭受变故的将来。我们会像普通人一样恋爱、结婚,拥有一两个孩子,为生活中的鸡零狗碎争吵……”
陆之韵哭得肩膀一耸一耸地。
谢玄轻轻地拥住了她,亲吻她湿润的鬓发:“从前,被霸凌不是你的错。你太纯净,而这个世界太脏。好的人总是很少,人性本就丑陋,大家都是乌合之众。”
他的话,像是一记重锤击打在她麻木的心上,令它又活了。
陆之韵抬起头看谢玄,面容如梨花带雨,声音直直地,很空。她说:“我时常觉得,我心口像是破了一个洞……”
谢玄吻她的泪眼:“我来补。”
她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是沦陷的前兆。
陆之韵哽咽:“也许,我永远给不了你回应……”
谢玄:“只要你愿意在我身边,只要是你快乐的,开心的,我没关系。”
陆之韵:“我很可能会无理取闹。”
谢玄:“我会配合你,我愿意接着。”
陆之韵凝望着他:“玄玄,我这样是不是好丑?”
谢玄吻她:“很美。像春水映梨花。”
一首《水边的阿狄丽娜》响起,温泉中的水波一圈圈荡开。是温柔,是深情,是热烈,是缠绵。
系统521望着眼前的马赛克:“啊,这是什么绝美的爱情。”今天也是狗粮拍在冰凉的脸上的一天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甜文作者,甜甜从不迟到[斜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