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幻燕
卫恒呼吸一滞,触及她含着怒意而显得越发明亮的眸子,一手揉着太阳穴,然后慢慢回想。
他想起自己因为阿璇待萧敬态度亲厚,所以多喝了两杯酒。后来,因阿璇夸他长得比萧敬好看,他一开心,便对群臣的敬酒来着不拒。
然后他醉了。
记忆在这里断片,头脑刺痛时,他隐约记起自己好像用簪子威胁了一个歹人,然后是阿璇救了。之后,他想起阿璇似乎说想要喝水?
记忆凌凌乱乱的,林璇见状便嘱咐“歹人”赵公公:“今日帝都来使要到朝堂上听政,合该让他们等等王上。公公先去告诉告诉群臣,就说王上身体微恙,可能会迟些到议政殿。”
“老奴遵命。”
知道林璇能做王上的主,赵公公朝卫恒和林璇拜了拜便退了下去。
林璇怕卫恒记起来,便不着痕迹的试探:“喝酒不仅误事,还让人神志不清,王上可能想起昨夜自己做了些什么?”
“我记不得了。”
卫恒尴尬的笑了笑,然后走到林璇身边坐下。
不经意间瞧见林璇被腰带绑在床头隐隐红肿的手,他又是心疼又是气愤,并快速探手解开自己的腰带。
“到底哪个狗奴才做的!”卫恒翻出药膏.子,小心的敷在林璇手腕上,心疼的轻揉着,“阿璇你说是谁做的?他敢这样对你,孤定要了他的命中!”
林璇看着卫恒冷笑,那个狗奴才就是你啊!你骂你自己,你要你自己的命。
她不说话卫恒竟莫名的感到心虚,果然下一刻他听到林璇“温柔”道:“阿恒想要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吗?你若是想知道,我可以全部都告诉你。”
卫恒见过林璇用这样的淡笑坑了许多人,只是他没想到,这样的笑容有一天会朝着他来。
见卫恒沉默,林璇不顾手腕上的痛意,活动着被绑了一夜的手,慢悠悠道:“昨夜王上喝醉,想要用簪子要杀赵公公。”
卫恒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
他喝醉以后,真的会做这样的事吗?
林璇眼睛眨也不眨的瞎编:“微臣劝下了你,进了寝殿,王上想要与微臣同榻而眠。微臣脱了官袍,谁料王上酒意上头,把官袍用匕首撕毁。然后王上把微臣当做了帝都来的细作,便用腰带把微臣的手绑在床头,甚至想对微臣施暴,以逼问微臣来卫都的任务。”
卫恒心里一惊:“我怎会如此!我就算伤害自己,都不会动你一根头发丝!”
这话情真意切,林璇有一瞬间的感动,然后被她压了下来。
看着林璇红肿的手腕,以及破碎的官袍,想到这都是自己亲手给林璇造成的伤害,卫恒便心痛、愧疚无比。
林璇苦笑着垂目:“难道阿恒不相信我吗?”
“我当然信!我不信你还能信谁!”卫恒实在没想到自己醉酒后会做出这样出格的事情,最让他难过的是,他伤害了林璇。
看着林璇红肿青紫的手腕,卫恒恨不能以身代之。
假装没看到卫恒愧疚的神色,林璇继续说:“然后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好踢了你一脚。许是你喝醉酒,所以不慎中招,被踢倒下时后脑勺磕在了床的护栏上,晕死过去。”
卫恒摸了摸后脑勺鼓起的大包,越是疼痛就越代表着他恶劣的所作所为。
林璇叹了口气:“喝酒误事,无论是为了身体,还是为了别的,阿恒,你该少喝点酒了。”
卫恒脸色发红,羞愧低头:“我知道了。”
林璇随手那我破碎的红色绸缎:“我官服已碎,只好说身体不适,不能上朝了。今日帝都使团会听政,你必须得去。”
卫恒心里不想去,但他知道此事又是非做不可,于是他满怀愧疚的走了。
林璇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马甲不仅没掉,还让卫恒得到了一个教训,让他羞愧无比。
林璇心道,我让你喝酒撒酒疯!经此一事,我不信你还会无所顾忌。
因为心情不好,卫恒本就冷峻的脸色越发像是结了冰一般,到了朝堂之上,一开口就把群臣怼得苦不堪言。
作者有话要说: 林璇: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卫恒: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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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酸涩
林璇等卫恒走后,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了下来。她斜倚在龙榻上, 恹恹的朝赵公公笑了笑:“昨夜王上酒醉, 毁了我的官袍,烦请公公帮我至司绣局说一声。”
一身雪白中衣的林璇散发坐于碎红的龙榻上, 平添几分绮丽柔弱,不若平日那般冷静自持, 却有种脆弱的美,让人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 好好垂怜一番。
这样的容色, 超越了性别, 只怕会引起权贵觊觎。
赵公公心头一跳,忙垂头恭敬道:“此是老奴份内之事, 哪里敢说劳烦呢?”
毁坏官袍乃是大罪,但这官袍若是王上所毁, 便算不得什么事了
他殷勤的把早食放于桌上, 声音柔柔:“王上未曾用早食便上朝去了, 少府大人不若用过早食后, 等王上下朝后一同共进午膳?”
“午膳便罢了。昨夜我本应回家吃家宴,未曾想到王上会大醉至此, 未免父母忧心,我还是早归为好。”
林璇想到昨夜卫恒酒醉的告白,心里乱纷纷的,她只喝了一小碗薏米红豆粥,连桌上的小菜, 糕饼皆未动一口。
赵公公知道卫恒不想让林璇离去,他左说右说,结果林璇快速的用完早食后,就穿上他们准备好的常服,匆匆离了王宫。
“哎,少府大人今日怎的如此性急!没留下大人,等王上下朝该如何交代啊!”赵公公跟下的孙叶儿叹了口气。
“照实说便是,少府大人既然铁了心回去,王上又能如何呢?”
赵公公看得分明,这林少府是王上唯一亲厚信任的人。王上对林少府并非是以君臣相待,王上林少府当做知己、亲人,许多时候林少府的地位恐怕还超过了他自己。
所以他不担心王上会责怪他没有拦下林少府,就连王上很多时候也无法左右林少府的决定。
卫恒心里记挂着林璇,但在国家大事他却也不敢乱来,所以只得高度专注与朝事之上。处理完国事,卫恒下朝之后,急急忙忙回到寝宫却发现林璇已早早离去。
他本有一肚子的话要对林璇说,但林璇都不在,他也只好作罢。
一个人用完午膳,卫恒摸着后脑勺鼓起的小包,心里涌起一阵委屈感。
若是以往他受了伤,无论伤口大小,阿璇都会陪在他的身侧,或是上药玩笑,哄他开心,或是轻声斥责,怨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每每这个时候他都是欢愉的,因为他感觉到自己阿璇放在了心上。
可是这回他分明也收了伤,怎么阿璇一点也不关心他的伤势,甚至都不等他下朝就自己先走了。难不成是他昨夜惹她生气了?
越想越委屈,卫恒索性冷着脸摊开竹简,批复着国家要事。
朱笔圈出了辞藻华丽堆砌的夸赞之语,卫恒忍耐地往下看去,却只看到接下来的通篇都是歌颂之语,竟然半点实事都无。
“啪!”竹简被掷到殿中后,发出清脆的声响。
赵公公心里一紧,忙同殿中随侍跪下:“王上息怒。”
卫恒面色不变,语气却冷了些:“祈郡下县的刘县县丞胡言乱语,不知所云。帝都使臣来我卫国收赋税,他不好好把第一季粟米粮食产量统计上报,反倒说些无用之事,孤予他俸禄,难不成是让他糊弄孤不成?”
“王上息怒……”
君王天威莫测,此等国事,赵公公与殿中侍从都知道他不是说与他们听他,他们能做的只能战战兢兢的地跪伏。
赵公公思索了片刻,才犹豫的说:“那刘县县令,似是相国门下。”
对上卫恒清凌凌的眸子,赵公公立马垂头道:“此事老奴不敢确定,只是听得王宫中,那刘县来的小宦官闲闲说了几句,真假老奴不知。但老奴不敢有丝毫隐瞒王上,便把这话尽数倒出。”
那刘县县令名唤薄柒,虽然与吕相国沾亲带故,但他早已出了五服,只是有个吕相国门下的名头罢了。吕相国吕谅为天子心腹重臣,又辅佐过卫恒的父亲,如今还接着辅佐卫恒,吕谅权势深重,朝中几乎无人可与他媲美。
因此,借着他名头胡作非为的人并不少。
卫恒淡声道:“传孤口谕,罚那刘县县令半年俸禄,并把此事告知吕谅,令其好好约束他的这些‘门生’。”
“老奴谨遵王上之命!”赵公公起身,走到门口吩咐孙叶儿前去传旨,便见阿城笑容满面地靠近暖阁。
他顿时笑着迎了上去:“阿城,你怎的来了?”
“见过赵公公。”阿城拱了拱手,然后摊开手心,露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来。
“林少府说王上受了轻伤,恐王上日理万机,忘了擦药,便让奴才特意带上了进宫腰牌,进宫给王上送了这上好的活血化瘀药来。”
若是王上知道此事,定然心情会好些。赵公公喜上眉梢,他忙道:“阿城快快随我去见王上!”
阿城忙摇头:“算了算了,我在外磕个头就好了。我家大人要去城外看百姓收粟,要两天后才会回来,大人不习惯他人伺候,我怕晚了赶不上,还请公公在王上面前替我告罪。”而且他家郎君说了,让他送完药就快些回去,不要耽搁。
赵公公只好作罢。
为防失礼,阿城在暖阁外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才转身离开。
暖阁内静悄悄的,其余侍从已经退下,只有翻动竹简的细微声响。
赵公公面带笑意地轻步而来,躬身把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奉上。
“王上,林大人忧心王上的伤势,特意命人送了上好的药来,还嘱咐您要好好用药,千万要保重龙体。”
卫恒攥紧了手中的毛笔,他抬头,面色不变,声音却轻快了起来:“既然关心孤,她走这么快做什么?连同孤用午膳的时间都无。”
明明王上眼睛都要黏到这小瓶子上了,嘴巴却还是这么不饶人。
赵公公心里好笑,他若有所思道:“恐是昨夜林大人留在宫中一夜,未能会赴家宴,大人恐家眷担忧,故而今晨着急家去。”
“你说得有理。她对孤的关心,只怕是天下独有的一份。”
赵公公牙酸,却还是真诚笑道:“是啊,是啊,少府大人对王上的好,没有谁能约得过去。”
“今日你颇会说话。”卫恒嘴角轻扬,眼神迫不及待:“你把那药给孤瞧瞧!”
赵公公小心的把药给呈上,然后偷偷觑了眼笑意融融的君王,放佛刚刚他发怒的模样未曾存在过一般。
王上喜怒不定,天威难测,兼之他御宇以来,手段铁血凌厉,常常使得群臣惧怕,就连他这样常常陪伴君侧的近仕,都要言辞斟酌,举动小心。
看着已经自己开始净手擦药的卫恒,赵公公心里直咂舌。
林郎果真是王上的治病良药啊,无论他心情多糟糕,只要一涉及林郎,那脸色马上就能阴转晴!
药擦到后脑勺上后,卫恒忍着痛揉了揉,待药力散开,他便感受到肿了小包的地方微微发热,也不是很痛了。
卫恒细细把玩着瓷瓶,嘴角笑意止不住上扬。
阿璇果真担心他,走得那样急,却还给他送了好药,她一向这样细心妥帖的他的事放在了心上。
默默玩了片刻的瓶子,卫恒心情颇好继续处理政务,虽是随口一问,但他耳朵却是竖了起来:“她除了送了药来,还有什么话要同孤说的?”
脑子转了起来,赵公公把阿城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回忆了一遍,发现林少府除了让王上好好上药外,便再未说其他的了。
赵公公心里一沉,他看着卫恒松快的神色,只好小心的说:“听阿城说,赋税在即,少府大人出了卫都,去乡间郊野查访百信收粟去了。”
卫恒轻轻颔首,心里却有些遗憾,林璇是该这样做,毕竟少府管着各地的赋税,这是她的职责之一,可惜他没有时间,不能像以前一样,他们共同借住农家,走过阡陌小道,亲自去帮着百姓割下写粟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