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幻燕
尹航不解的问一旁哭丧着一张脸的阿城:“王上为何如此大的怒气?难不成他和少府大人闹矛盾了?”
“才没有!”阿城急急回了一句,又吞吞吐吐了起来,“令王上生气的另有其事,这事莫说是王上了,便是奴才也气得很!”
金深问:“到底是何事?”
阿城咬牙切齿:“这事不好说,不过阿城相信,王上会解决的。”
金深和尹航看着紧闭的门,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一身戾气的卫恒坐在桌案旁,眼神暗沉道:“感觉天下人都想同我争阿璇。”
先是萧敬萧温礼,后是撕破了脸面的赵王,甚至还有许许多多明处暗处的女郎,这样一想,卫恒像是踩进了醋缸里一样,心里又酸又怒。
“你胡说什么?”竟然还夸张的扯上天下人了,她还不认为自己有这样的魅力,林璇感觉有些好笑,“你也太异想天开了。”
卫恒委屈巴巴把抱住林璇的腰,埋头在她颈间::反正你只能是我的,我也只能是你的。”
“是是是,你说得对。”林璇习惯了卫恒在自己面前偶尔的孩子气,她顺着他的脾气哄。
闻着林璇身上的淡香,卫恒心绪渐渐平缓了许多,他语气也平缓了下来,但眼中依旧有杀气:“明日回去之后,孤一定要更加勤勉治国,待我卫国粮草皆备,兵强马壮之时,孤定要拿赵国先开刀。”
除了林璇的事外,他们之前和赵国也已经正面交锋过,这死梁子早已结下。赵国又是离卫国最近的诸侯国,若是要攻,从赵国开始打也算合情合理。
林璇任由卫恒抱着,许是她的纵容,又放佛是这两天的事刺激到卫恒一样,他把藏在心里的打算尽数拖出。
“我理解阿璇的处境,所以也不会让外人知道你我的关系。只是,等到我真正掌控天下之时,我们就大大方方,堂堂正正的在一起,好不好?”
似乎是想到日后的光景,卫恒眼眸熠熠生辉,满是希望的模样。
林璇心里却是一沉,她不是不相信的卫恒,只是她知道要达到这个目的无疑是困难至极,除了世人的非议,还有她自己的心理原因。
她已经用男子的身份活了这么些年,虽然说很辛苦,但是她想去哪就能去哪,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不用早嫁人,也不用困与后宅之中同人争宠。
这样的状态无疑是相对自由的,也是林璇不想失去的。
“阿璇不用心烦。”卫恒抬手抚平林璇微蹙的眉,“你要相信我能做到。”
“好,我信你。”
林璇看着对将来充满期盼的卫恒,启了启唇,终究没有浇灭他的期待。
虽然很难,但或许她应该试着信任卫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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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书社
林璇启程回卫国之时,还只是初秋, 等回到卫国, 便已到了深秋。
卫国种植二季稻早已实施了许多年,当帝王仪仗声势浩大的走过官道, 朝着卫都驶进时,便能闻到一阵阵稻香, 那香味顺着秋日凉爽的秋风送到人的鼻尖,带来丰收的喜悦。
离进入国都尚且有一段距离之时, 卫恒挑起御撵的帘子, 极目远眺, 便隐隐看见灿黄的到稻米大片大片的蔓延到了天际。
一年丰收,确实值得高兴。
仪仗队进了卫国, 大道早已清了街,方言看去皆是密密麻麻的人。
几乎是整个卫都的百姓都已经出动, 他们低垂的头, 偶尔抬眼偷看到那玄色为底, 其上绣着山河社稷纹的御驾自身旁而过时, 卫国人民骨子里的赤忱与热情终究忍不住了。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王上万福”,总之后来帝王仪仗所到之处, 都是百姓最为纯朴与殷切的祝愿,如此盛景,连前方等候拜见的官员都忍不住感慨如今的王上,果真民心所向。
卫恒回来的第一日,也只简单的摆了个小宴, 第二日他便准时的到了朝堂之上。
卫国以玄色为帝王之色,象征至尊之意。而文武百官则全部穿绛红色官袍,袍上绣代表不同品阶的瑞兽,文官袍上绣飞禽,武官袍上绣走兽。
淡青色的鎏珠垂下,卫恒看着议政殿内满殿的文武,便缓缓打开了一卷奏折。
“此乃侍郎何然送予孤的折子,他可给孤送来了一件大礼。”卫恒心情尚佳,百官之中,吕相国便从善如流的问道。
“不知是何等大礼?竟令王上如此开怀?”因帝王语气缓和,所以他笑着问,“不知老臣与诸位同僚可有机会一观。”
“自是有的!”卫恒轻轻拍了拍手,赵公公便把御案上一木匣子小心翼翼的打开,然后又退到卫恒身后。
拿起手中的早已经改进过,但却到现在才能推广的纸张,卫恒细细抚过细腻的质地,然后扬声道:“纸早已有之,只是其泛黄渗水,又过于质地单薄,染墨则一片模糊,故无人用它写字。”
“只是经过林少府提议,何侍郎改造后,便可在纸上写字。”他说着,便饱蘸墨汁,在白皙的纸张上写下了个“卫”字。
然后他放下笔,看向赵公公,“把此物拿去给众卿一一过目。”
“谨遵王命。”赵公公小心翼翼的捧着帝王的手迹,朝殿下走去。
卫恒身居高处,百官并不能直观的看到那纸有何特别。直到那白生生的纸张被呈到眼前,看到其上写了个清晰有力的“卫”字时,议政殿中的文武百官才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他们小心地拿起比竹简轻了不知道多少倍的纸张来,感受着黑白分明的色泽,震惊过后,便是浓浓的喜悦。
这样如同白玉一样薄纸,若真能提高产量,在卫国普遍使用,那该是何等方便啊!
林知非摸过纸张后,他压着心中涌起的惊涛骇浪,看向身侧神色淡淡的林璇,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这件事自家孩子分明是早就知道了,但偏偏只言片语都没有对他说过,这样令人高兴激动的事,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闭口不谈的。
要是换做任何一个读书写字的人,定是忍不住把此事透露出来,哪里还像她一般镇定。
吕相国摸过纸张,才紧张的看向卫恒:“敢问王上,这纸张轻巧无比,又白如玉石,可谓是写字最好的载体。只是不知,这样上好的一张造价几何?”
这样好的纸,造价一定很高吧。但是这纸可以随意折叠,方便携带,就算是造价很高,但把它运用于紧急讯息的记录与传递,也比竹简、布帛好过百倍。
这样想的不仅是吕相国,几乎是满殿的百官都等着卫恒把这纸张的造价说出。
卫恒却看向殿中的林璇:“何侍郎尚在尧城郡任职未归,此事最开始提出之人是林少府,众卿若有疑虑,不妨问她。”
这是居然是林璇先提议的?
官员们微微一愣,随即他们想到林璇幼时就提供了曲辕犁的图纸,后来又同何然一起做出了高转筒车等等,这样一想,好像由林璇先提出改进纸张,也就显得很正常了。
果然少年英才,幼时就才华惊人,长大了仍然是世家子弟当中的翘首,也不知道这林郡守是怎样教孩子的,竟然能够教出林璇这样的人才来。
林知非迎着同僚艳羡的目光,脊背越发挺直。他神情还很是平淡,心里却已经骄傲得开了花。
他家孩子就是聪慧,要是知道她还是个女郎,只怕这群老家伙的眼珠子都要惊掉了。
“如果是林少府,那老臣相信她定能知无不言。”吕相国捧着纸,看向林璇,“老臣想知道,此物造价几何?需要耗时多久,耗力多少?”
吕相国是良臣,他同样忧国忧民,只是他始终都是忠于郑慧帝的。
林璇朝他拱了拱手,道:“此物造价不高,便是普通人家亦能负担得起。上好的纸张一刀一百张,算下来一刀最多也只是五六金左右。”
殿中官员呼吸一滞,这的确是一个普通小世家能够负担得起价格。那这样说,以后他们都可以用这样的方便的纸张了?这般想着,他们精明的脸上,神色有些狂热。
林璇却是故意泼冷水:“只是这纸张造起来却不怎么方便,所以这纸张的数量如今还不多,所以纸张暂时不能往他国售卖。”在林璇看来,文化、技术传播没有国界,人人都有学习知识的能力,但是现在是卫国的特殊时期,他们还没有大度善良到把好处白送给敌国的打算。
虽然文化科技没有国界,但人是有国界之分的,若非此刻诸国都处于敌对状态,那纸张的外露也不用把控得如此严格。
她看向吕相国笑了笑:“王上同下官商议过,纸张在卫国尚且不够用,若是谁私自传递、贩卖到他国,那便是违抗王命。”
吕谅心知此话是说给他听的,他笑意微敛,朝卫恒道:“王上放心,定不会有人敢违抗王命。”
卫恒笑着点头:“那孤便放心了。”
他拿起早已写好的计划,硬核的植入广告:“纸张已经在生产中,若众卿欲购,可去天下书社。此社由孤所创,其中纸张价格适宜,童叟无欺,除了出售纸张外,它将收入百家丛书,记录百家思想,藏于书社之中,无偿供天下士子观阅。”
卫恒看向哗然的朝臣:“所以孤需要加大力度编撰先贤巨著,弘扬先贤之理,使贤者之理百年、千年之后,仍可经久不衰。”
文武百官皆是个家门徒,早年亦是怀着传道天下的理念,只可惜因种种原因而不得不搁浅。如今这个愿望又能够实现,他们激动得连都红了。
淡青鎏珠之下,卫恒淡淡扫过年过半百,此刻仍激动得如同壮年时期的百官,最后视线停在林璇淡笑的神色上,看着这两分截然相反的场面,他心里颇感好笑。
他在许多官员期待的眼神中,继续道:“孤会请许多大家一同编纂,不过若是众卿也有意编撰、译著先贤著作者,可先造花名册予孤,若是众卿有欲著书立传者,亦可一试。”
文人或多或少心里都是孤高的,但他们又真切的想要得到人们的认同,当然也不乏一些想要扬名天下,名留青史的文人,所以著书立传,扬名天下,也是许多的人的追求。
卫恒把今日的朝事处理完毕后,便干脆利索的结束了朝堂,徒留下一殿神情激动的官员。
“老夫自幼尚儒,当初先生周游列国,几经苦难,颠沛流离,却永持一颗丹心。”吕谅朝殿上抬手一拜,才道,“今王上融山纳海,老夫也有心为此大业尽一份薄力。”
林知非道:“下官亦有心尽绵薄之力。”
文官武官许多皆应道:“我等亦有心尽绵薄之力!”
“有意同僚的可来老夫这里报名,下次早朝,老夫定会把名册上报与王上。”
这热火朝天的画面让林璇弯了弯唇。
虽然卫国的官员,或许有着这样那样的小心思,但大部分人都是心怀赤忱的。包括吕谅,虽然他的确是郑惠帝的心腹,但他亦有一片丹心,来到卫国,他也是呕心沥血的治国。
林璇相信,若是不到最后一步,卫恒也不会和他撕破脸皮。这样想着,她眼含可惜的看了一眼吕谅。
真是可惜了,这样有才的人,可惜忠心的不是卫恒。
她静静的站在一旁,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林知非报完名后,走到林璇身边时刚好听到她叹气,他不由问道:“我儿为何叹气?”
林璇走到殿外,等没有同僚在旁边,才惋惜的说:“只是想着吕相国如此人才,实在是可惜了。”
“这有何可惜的。”林知非嘴角笑意别有意味,“你同他接触得不如为父多,这段时间你又去了帝都,所以你看不出来,他心里亦是纠结煎熬得很。”
林知非和林璇上了同一辆马车,林璇忍不住问:“吕相国心里煎熬?这是为何?”
林知非悠悠道:“凡是有一番才干的臣子,都希望遇到明主。如今王上一派明君之相,只可惜臣子已早投错了人。晚年节操最为重要,他若是忠于原主,则与民心、明治相悖,若他真的忠心明君,那臣子背弃原主,他说不得要晚节不保。”
“毕竟,他那原主早年还对他有恩。”林知非合眼小憩,“他的为人我清楚极了,你可以放心,他那样有傲骨之人,绝不会做出对卫国不利之事。若是真到了最后关头,一定要二选一的话,他极有可能上书乞骸骨。”
林璇垂目沉思。
主动请辞,两方都不干预,这也算是最好的办法了。毕竟吕谅年纪这么大了,他要是主动请辞,也没有哪个君主会故意为难他。
林知非闭了一会儿眼,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情一样,他睁眼看向了林璇:“对了,你帝都此行还顺利吧?为父在卫都中听闻王上被人刺杀?”
林璇想起卫恒帮她挡去的那支箭,眼里含了一抹痛色:“不敢瞒父亲,那箭本来是朝着我射来的,是王上帮我挡了的箭。”
林知非倒抽了一口凉气,他端详了林璇许久,突然问道:“王上还不知你是女郎吧?”
突转的话题,让林璇心里刚生气的心疼又憋了回去,迎着自己父亲探究的眼神,她镇定的笑了笑:“他自然不知道,他一直把我当兄长呢。”
正在勤勉批奏折的卫恒突然打了两个喷嚏。
林知非相信自家女郎不会说谎,可是他一想起朝堂君王看林璇的眼神,就感觉浑身不得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