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云之初
高陵侯听她说到此处,脸儿比外边树叶还绿,难以置信的转向高陵侯夫人,一字字道:“你,有什么,可解释的吗?”
高陵侯夫人却顾不得答他,面色涨红,向燕琅惊怒道:“满口胡言!”
“我之前也在想,舅母从前的待我是极好的,怎么这次回来,就忽然变了脸,不禁时有冷待,还暗下毒手?直到昨天晚上,田庄的管事入府来向母亲对账,我听见他声音,才猝然想起那日在高陵侯府遇见的那两人……”
燕琅说及此处,微微红了脸,又是气怒,又是愤恨:“人已经被扣下了,舅舅若是不信,现下便可招来对峙!”
高陵侯原本只想将昨日之事了结,哪曾想旧的没去,新的就来了,这会儿听燕琅说的有理有据,不似妄言,便有些心慌了,再见周遭诸多宾客在,更觉丢人现眼,想要就此打住,私下探查,又怕别人觉得自己心虚,暗地里揣测的更加不堪。
几种情绪交杂在一起,最后,他咬着牙,吐出来一个:“好!”
燕琅早有准备,拍拍手,便有人押着一个年过四十的管事进来,一入门,便被掼在地上,起不得身。
林氏目光冷然,一指地上那管事,向高陵侯夫人道:“你可识得此人?”
高陵侯夫人已然被这阵乱棍打晕了,哪里还能缓的过来,胡乱看了那管事一眼,便摇头道:“不认识!”
“这便怪了,”林氏讥诮的笑了笑,道:“这人是沈家的一个管事,还是先夫人在时,跟着她一起嫁进来的,从前便在陆家当差,这些年也时常往陆家去走动,怎么夫人见了,倒说是不认识呢。”
高陵侯脸色铁青,盯着那管事看了会儿,的确觉得有些眼熟,一颗心便渐渐沉了下去,恶狠狠的瞪了妻子一眼,又问那管事:“沈夫人说你与那妇人有私,可是真的?”
那管事面色仓皇,颤声道:“确,确有此事……”
这话一落地,周遭的议论声便响起来了,形形色色的目光在陆家几个人身上扫过,又不经意似的移开。
“怪不得呢,陆夫人非要置沈姑娘于死地,原来是因为沈姑娘不经意间撞破了她的奸情。”
“自己其身不正,却把脏水泼到别人身上,这一招可真狠。”
“是啊,那人原就是高陵侯府的管事,沈姑娘的生母还没出嫁时,陆夫人便嫁过去了,谁知道他们俩是不是早就勾搭上了,几十年的旧情呢……”
高陵侯夫人心头如有刀搅,又似火烧,骤然爆发出一声怒喝:“你这贱奴满口胡言!”
她涨红着脸,扑上去把那管事踹倒在地:“谁叫你诬陷我的?是林氏,还是沈静秋?!我看你这条贱命是不想要了!”
那管事听到最后,面容扭曲,像是再忍不下去似的,怒喝道:“当初之事,都是两厢情愿!我是贱奴,你是侯夫人,难道我能强迫你不成?!”
说着,他又冷笑出声:“哦,我知道了,你见势不妙,想杀人灭口吧?只可惜我手上另有证据,已经交出去了!”
高陵侯强撑着听到这儿,已是摇摇欲坠,低头看着他,颤声道:“什么证据?拿出来,拿出来!”
燕琅有些迟疑的看了林氏一眼,母女俩的神情皆有些无奈,对视一眼之后,向身后仆婢摆了摆手。
一个嬷嬷往后边厅堂去了,不多时,又走回来,手中托盘上放着的,赫然是一件浅粉色的牡丹肚兜。
夫妻多年,东西是不是对方的,看一眼就知道。
高陵侯原还带着点青色的脸,霎时间就白了,他有些惶然的左右看看,几乎猜到周遭人此刻的心思。
“看那个蠢货,叫自己女人骗了那么多年,绿成什么样了,还傻乎乎的不知道。”
“那俩人早就认识了,谁知道是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
“哈哈哈,说不定连那几个孩子,都不是他的……”
高陵侯心头闷痛,眼前发黑,只觉一股甜意涌上喉头,嘴唇微动,一口血喷了出来。
他死死的瞪着满面惊慌的高陵侯夫人,就此昏迷过去。
第19章 我要做皇帝19
高陵侯这么一倒,原本就有些混乱的场面,登时便失控了。
燕琅惊呼一声:“舅舅!”眼泪就掉下来了。
她神情自责,垂泪道:“都怨我,若不是我说这些糟污事出来,舅舅也不会……”
“怎么能怨你呢,”林氏心疼不已,拉着她的手,劝慰道:“罪魁祸首是陆夫人,是她不知廉耻,与人私通,才害的高陵侯如此,你这傻孩子,切莫都怨到自己身上。”
“是啊,”周遭人看了一场大戏,已经心满意足,也纷纷道:“这都是陆夫人作孽,与沈姑娘你有什么关系。”
“若不是事情解释清楚了,只怕沈姑娘你,也得被那毒妇拖下水。”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会有如此淫/乱之事……”
高陵侯夫人眼见丈夫铁青着脸倒下,便知事情要糟:一个暗害外甥女的帽子,已经够她受得了,这会儿再加上个私通的恶名,别说是高陵侯府,连她的娘家,只怕都要臭大街了!
林氏与沈静秋母女俩,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竟施这等毒计中伤于她,怎一个蛇蝎心肠所能形容!
高陵侯夫人听着周遭人低低的议论声,感受着那毫不掩饰的鄙薄目光,身体便如同进了冰窖似的,情不自禁的打起冷战来。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她声音凄厉道:“林氏,沈静秋,你们也是女人,怎么能用这样下作的手段害我?!”
燕琅眼睫上还挂着泪,闻言也不应声,只是眼底飞速的闪过一抹冷笑。
——你现在知道这法子下作了,当初陷害沈静秋的时候,也不见你有这觉悟。
高陵侯夫人也没打算听她回答,只强撑着最后一丝尊严,指着那管事,厉声道:“只听信他的一面之词,便能定我的罪吗?我若真与他有私,又怎么会傻得留下罪证?如若是有心人盗取之后,拿来诬陷我,又该如何?岂不是要活生生将人冤死!”
这话却也有些道理,周遭议论声霎时间为之一默。
高陵侯夫人目光凌厉,环视一周,见无人再出声,一颗心微微落下几分,正待开口,却见那管事凄然一笑,道:“好好好,夫人不肯认,那我便选个人证出来,讲个清楚明白。”
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刚刚压下去的纷议声,马上就炸开了。
陆老太君原本只以为今日过来,是向沈家人致歉,走个过场就成了,哪知最后竟闹出这么一桩惊天丑事来,遮掩已经是来不及了,也只能顺水推舟的探查下去。
她做过几十年的侯门主母,跟高陵侯这样整日忙于公务的男人不一样,自然知道后宅女人事儿里边会有多少阴谋算计,察觉这里边儿似有蹊跷,所以也没急着给儿媳妇定罪,现下听那管事信誓旦旦的说还有人证,脸色才真正的冷凝起来。
“讲!”陆老太君一声断喝。
高陵侯夫人听完那话,脑子也跟炸了似的,压根儿顾不上别人,只是死死的盯着他,咬牙切齿道:“你这贱奴,又打算胡言乱语些什么?!”
那管事却不理她,目光往人群里一瞧,道:“忠远侯夫人今日可来了?”
众人心下好奇他会攀咬出个什么人证来,原以为撑死了也就是个婆子丫鬟,哪知道竟直接扯到了侯门夫人身上,神情便都微妙了起来。
忠远侯夫人今日也来了,正兴致勃勃的看热闹,准备回家去跟婆婆妯娌说一嘴,哪知猝不及防的,自己就成了热闹。
那管事跟高陵侯夫人还传着桃色绯闻呢,沾上就是一身腥,她心底暗道晦气,凝神打量他几眼,摇头道:“我未曾见过你。”
“夫人未曾见过我,我却见过夫人,”那管事神情惨淡,勉强笑了笑,道:“夫人可还记得,今年中秋后几日,您往高陵侯府去送家乡的火腿月饼?”
忠远侯夫人听得微怔,见众人都将疑惑目光投在自己身上,便点头道:“确实有这么回事,只是……我却不曾见过你。”
那管事道:“那时候正是傍晚,天色略有些黑,她在楼阁上边乘凉,因为距离前院近,您几乎是跟通传的人一起到的,后来,您当场就掰开了一个月饼,分了一块儿给她吃,是不是?”
忠远侯夫人面露诧异,显然是被说中了。
那管事见状,又继续道:“后来,隔壁房间仿佛有个花瓶被打碎了,您问是怎么了,王妈妈去看了眼,说是夫人养的猫在那儿胡闹,已经被赶走了——您还记得这事儿吗?”
事情才过去没多久,忠远侯夫人自然记得清楚,再去看高陵侯夫人和那管事时,神情就变了。
她瞠目结舌道:“难道,难道那是你?!”
“正是。”那管事眼皮子一耷拉,看了高陵侯夫人一眼,不知是得意,还是自嘲:“夫人,青天白日的,你藏个男人在身边,这算是什么意思?”
这事儿说出来,可比之前的浅粉色牡丹肚兜刺激多了。
周遭人的议论声就跟炸开了一样,陆老太君的脸色更是难看的吓人,高陵侯夫人却顾不得了,死死的盯着那管事,道:“是你?!居然是你?!”
直到此刻她才认出来,这管事不是旁人,正是前不久陆家人暗地里撺掇,叫帮着窃取沈家家财的管事之一!
“是我,”那管事苦笑道:“夫人认出来了?”
高陵侯府也算是老牌勋贵了,只是较之世代荣勋的沈家,却也差了一筹,故而当年陆老太君将女儿嫁到沈家时,嫁妆便格外厚重些,那时候高陵侯夫人已经嫁入陆家,心下不忿,好容易熬到沈平佑战死,便迫不及待的招了人来,叫过些时日,悄悄将陆家当年给沈静秋生母的陪嫁给弄回来。
这不是什么能放到台面上说的事,别说陆老太君,连高陵侯都不知道,故而那管事进陆家时,走的也是角门,冷不防忠远侯夫人去了,更不能被瞧见,高陵侯夫人心思一转,就将人塞到旁边房间去了。
后来沈家人发现端倪,孟寒风被杀,窃取嫁妆那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高陵侯夫人是当家的主母,每日经手的事情何其之多,对那管事容貌,也只记个大概,更不必说他被沈家人扣下多日,形容早就狼狈不堪,能认得出才怪呢。
周遭人听她惊呼了两句“是你”,像是认出了人似的,不觉齐齐一震,先后看看这俩人,眼珠子都不够使了。
那管事是陆家的家生子,根底在那儿,但当年陆家嫁女给沈平佑时,便将他的身契转赠,一家子的性命,都捏在沈家人手里。
沈家姑娘说了,他死咬高陵侯夫人不放,说二人有私,最后肯定是要死的,但只会是他一个人死;可要是中途漏了消息,坏了她的事,那就一家老少一块上路,来个整整齐齐。
他不是什么硬骨头的人,他也怕死,但是当爹娘、妻子和儿女的性命在天平那一边时,他只能低头。
高陵侯夫人认出他来,心头便隐约猜出了几分端倪,虽不知燕琅是如何操作的,却也猜出幕后之人便是不远处那朵嘤嘤假哭的莲花婊。
“果然是你在诬陷我!”她双目赤红,厉声喝道:“你好狠毒的心思!”说着,便状若疯魔的扑上前去,想要揪住燕琅衣襟。
燕琅稳稳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躲,一只崩出青筋的大手从旁边伸过来,提起高陵侯夫人的衣领,将她重重掼在地上。
高陵侯夫人被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昨晚被丈夫踢过的心口,剧烈的疼痛起来。
她艰难的咳嗽几声,抬眼去瞧,却见方才将自己摔在地上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丈夫,前不久吐血昏迷的高陵侯。
“侯爷!”高陵侯夫人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高陵侯知道她没有。
因为就在方才,他同样认出了那管事身份。
可是他别无选择。
侯门夫人跟别家管事偷情,丢人吗?
当然丢人,这是惊天的丑闻!
可以想象,在以后的许多年里,高陵侯府都会是整个金陵的笑柄,府上的少爷姑娘都抬不起头来,而高陵侯夫人娘家的名声,也会一落千丈。
可即便如此,也比高陵侯府阴谋夺取沈家家财的事被爆出来要好。
更要命的是,高陵侯府暗地里动手的时候,沈平佑的死讯还没有传回金陵,有心人略加揣测,就会知道陆家在昌源大败与沈平佑父子战死之事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皇帝不会杀晋王,不会废掉苏皇后,但是为平民愤,为稳定边军人心,一定会问罪高陵侯府,满门抄斩的!
事已至此,高陵侯只能弃车保帅。
“贱妇!”在高陵侯夫人的泪眼中,他抬腿一脚,狠狠踢了过去,神情悲愤而又痛心:“怨不得你之前……原来早就与别人有了首尾!”
那管事与忠远侯夫人说完,众人已经信了六七分,现下见高陵侯早有怀疑,便再无疑虑,或摇头,或叹息,不一而足。
高陵侯夫人被丈夫踢中心口,便觉心脏钝痛,几乎晕眩,软倒在地上,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高陵侯心下微怜,却又无计可施,面露恨意,苦笑道:“原来你一直在骗我,一直在骗我……”说着,扑过去又是一拳。
高陵侯夫人毕竟是弱质女流,素日里又养尊处优惯了,哪里禁得起这等苦?惨呼一声,一口血吐出,就此晕死过去。
高陵侯尤嫌不够,要过去再打,众人见高陵侯夫人已经是奄奄一息,生怕闹出人命来,赶忙给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