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云之初
还是说,他有意叫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
姚琛已经走得很远,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里,殷辽远远看着,觉得他周身好像朦胧着一层雾气,怎么也看不清楚。
打完那一架之后,回程时候的气氛就变得很微妙了。
特战队的人一句话都没跟姚琛说,全程冷眼相待,殷辽过去说了几句,也被他满脸讥诮的堵了回去。
明明姚琛从前就是这样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短暂的接触过几天,见识过他的另一面之后,殷辽忽然间有些无所适从了。
他没有再往前凑,也没有再主动搭腔,只是坐在姚琛的身边,默不作声的垂下了眼。
下飞机的时候,殷辽主动到燕琅面前去,低声询问道:“长官,您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燕琅淡淡看他一眼,说:“顺其自然就好。”然后就大步走了下去,只留他一个人茫然不解的站在远处。
特战队的人说是要向监察部举报,事实上也确实这么做了,这次的任务完成的十分出色,姚琛父亲想以此为由,叫儿子再往上升一升,结果军功却被司令官安到了副总指挥殷辽身上,直接升任了中校。
司令官说:“这个殷辽我曾经听老张说过,说是拿过好几次比武大赛的冠军,带兵也很有一套,留在你那儿做个副官未免也太可惜了,而且我听说,这次的作战计划是他全权制定的?叫他到军部来吧,年轻人嘛,应该多历练一下啊。”
姚琛的父亲脸色有些讪讪,却也没敢再说什么,冷着脸离开了司令官的办公室。
调令很快就下来了,当天晚上,军部举办了庆功宴。
殷辽入了司令官的眼,先是调入军部,然后又晋升中校,前途一片坦荡,当然是庆功宴上毫无疑问的主角,跟战友们痛饮一场,就听旁边人忽的嗤笑一声,说:“他居然还有脸来。”
殷辽转头去看,就见姚琛独自坐在窗前,没有人过去跟他说话,他也不甚在意,手里捏着个长脚杯,饶有兴致的看着窗外的月亮。
他心下微动,跟战友们说了几句,便寻隙起身,走到窗边,轻轻叫了一声:“长官。”
燕琅回过头去,道:“我已经不是你的长官了,殷中校。”
殷辽道:“在我心里,您永远都是。”
燕琅但笑不语,举杯向他致意。
殷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道:“现在这个局面,是您希望看到的吗?”
燕琅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
殷辽神色有些复杂,他轻轻道:“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燕琅笑了,然后说:“以后你会明白的。”
殷辽嘴唇动了动,正准备说句什么,灯光却在这时候闪烁几下,然后熄灭了。
参与庆功宴的都是军人,此刻倒也不慌,殷辽唯恐发生意外,手瞬间摸上了腰间的枪,却听“哗啦”一声,身后的窗帘被拉上了。
月光被遮挡住,大厅里昏暗一片,有人低头吻上了他的唇,轻轻咬了一下,然后飘然远去。
第175章 我以世间恶意为食12
黑暗并没有持续多久,几分钟后,吊灯闪了几下,旋即大放光芒。
殷辽怔怔的站在原地,神情恍惚,宛若失魂。
一个跟他相熟的特战队队员走过去,奇怪道:“队长,你怎么了?”
殷辽猛地回过神来,下意识摸了摸嘴唇,左右一看,道:“他呢?”
“谁啊?”那队员下意识的问了一句,然后反应过来:“姚琛?”
他撇了撇嘴,说:“应该是走了吧。丢了这么大的脸,难为他还好意思过来,大概是看没人理他,就自己先走了?”
殷辽拉开窗帘往外看,就见姚琛高大挺拔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他想要追上去,可不知怎么,腿动了一下,又停住了。
即便是追上去了,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错的。
可是刚刚,姚琛他……
殷辽的心绪少见的乱了。
那队员目光不经意间在他脸上扫过,然后诧异道:“队长,你怎么脸红了。”
殷辽心下窘迫,脸上却不动声色:“有吗?”
“有啊,”那队员气愤道:“是不是姚琛说怪话挤兑你了?他纯粹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你别理他就行了!”
“……”殷辽低下头,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走走走,这么好的日子,别提那些晦气事了,”队员拉着他重回人群:“咱们喝酒去!”
……
燕琅回到属于姚琛的住处,洗完澡出来,就接到姚琛父亲打来的电话了。
隔着听筒,对方声音有些沉闷,难掩阴鸷:“没升就没升吧,你也别太气馁,以后还会有机会的,至于那个殷辽……暂且叫他先得意两天,别以为有司令官护着,我就收拾不了他!”
燕琅静静听他说完,附和几句之后,提议道:“升职未必只能走军功路线,别的贡献也不是不可以……”
她把玩着手里边儿的核桃挂件,笑吟吟道:“您觉得,我去开一个直播,介绍军中的风尚日常,作为征兵的一个窗口,怎么样?这可是我擅长的事情。”
因为末世的缘故,人类数量大幅度减少,政府对于偏远地区失去控制,这些年来,宣传部用尽各种办法向社会征兵,只是结果不尽人意。
姚父上了年纪,对于直播这类年轻人的玩意儿不太了解,迟疑了一下,才说:“行得通吗?”
“先试试呗,”燕琅道:“即便是不行,也没什么损失,但要是成功了,履历簿上也是浓墨重彩的一笔啊。”
“好吧,”姚父思量几瞬,点头道:“你去提交申请,我会帮你打通关系的。”这么又说了几句,他才挂断电话。
异形案那边该给的思路都给了,此后大半的担子其实就是扔到警方,也就是杭南肩上了,燕琅把申请提交上去,姚父跟宣传部的人打了招呼,直播就风风火火的办了起来。
姚琛虽然不是东西,但那副皮囊实在出众,再加上军装滤镜,着实是吸引了许多人观看直播,网络的发酵作用再加上政府有关部门的刻意宣传,没几天,关注人数就超过了一千万。
殷辽是在晚饭时候听同僚说起,才知道这件事的。
“那个姚琛也真是本事,这条路走不通就去换另一条,”那人看起来也不喜欢姚琛,有些嘲讽的说:“好好一个中校,居然混成了网络主播,真是叫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庆功宴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联系过,殷辽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才恢复如常。
下班后他回到宿舍,在手机上输入姚琛的名字,很快就找到了同僚所说的直播,殷辽倒了杯水,慢慢的开始看回放。
姚琛,他在心里想:你到底打算做什么呢?
为什么我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直播的效果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好,女人沉醉于兵哥哥的英俊帅气,男人则注目于军工武器和军容风尚,姚琛的名字一夜之间传的很广。
天气越来越冷了,黑的也越来越早,傍晚时分,暮色升起的时候,天空中落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警察们都回家了,只留下几个值班,应付可能发生的突发情况,燕琅就在这时候开车来到了警局门口。
“杭队长在吗?”她笑着问值班的女警。
“不在,”女警被她笑的脸上一热,微红着脸说:“您有事要找他吗?如果不急的话可以先告诉我,等他回来了,我再告诉他一声。”
“不用了,我就是随便问一句,”燕琅向她点一下头,笑问道:“你们这儿的负责人是哪一位?我要提走一个嫌疑犯。”
女警楞了一下,然后打内部电话叫了值班组长下来。
“我要提走宋东,有些事情需要当面问询,结束后再送他回来。”燕琅道:“应该到哪里去签字呢?”
如果是警局内部提走嫌疑人,需要的手续肯定很多,但警方与军方原本就是两个系统,异形案又由三方合作侦办,燕琅提出暂时提走宋东,警局当然也不会强行阻拦。
值班组长开具出文书,叫她签过字后,又询问说:“您是一个人过来的吗?要不要我们安排个人陪着,免得路上出什么意外?”
燕琅失笑道:“别说还戴着手铐,即便没戴,也奈何不了我啊。”
值班队长上边没什么关系,也不知道姚琛在军方内部的名声,只是听杭南提过几句,说这个军方负责人很敏锐,又听身边的女警员们花痴说人好帅,品性肯定也好,丝毫不觉得怀疑,就叫她把人提走了。
拘留处的门被打开,他喊了一声:“宋东!”
下一瞬,一个灰头土脸的中年人站了起来,有些局促的看着外边:“怎么了,警察同志?”
“出来,”值班组长把拘留处的铁门打开:“有人来提审你。”
宋东跟妻子石英合谋杀死宋老夫人,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事后故意将宋羽丢给人贩子,这事儿也假不了,两件事情累加在一起,妥妥的死刑。
别说事情过去太久,没了证据,这事儿牵扯的这么大,他的结局如何,早就跟有没有证据无关了。
宋东知道自己早晚都是死路一条,呆滞了几天之后,整个人都有些木了。
死亡的滋味并不好受,等待死亡的过程同样令人痛苦,现在见有人来提审自己,他眼睛里一丝光亮都没有,神情呆滞的说:“该说我都已经说了,还有什么好提审的?”
值班组长知道他犯得是什么事,这种连亲妈都能杀的人,在他眼里连畜生都不如,哪里还有什么善心为他解惑,一脚踢过去,道:“去就是了,哪来这么多话!”
燕琅看着这一幕,禁不住为之失笑,最后向值班组长和此前说话的女警打声招呼,押着宋东离开了警察局。
宋东被拷在副驾驶,注视着窗外场景的变化,眼底逐渐恢复了几分神采,在拘束的牢房里呆的久了,出去散散风也是好的。
可是走着走着,他发现不对劲儿了,汽车开的越来越偏,越来越偏,最后到公墓前停下了。
外边的景物带着异样的熟悉,仿佛他的母亲,就被埋葬在这里。
宋东将脸贴在玻璃上死命的往外看,一股突如其来的恐惧将他吞没,不知怎么,他忽然间想起女儿冯青青了。
她失踪的时候也是在车上,玻璃上留了血字——第一个!
宋东原本麻木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下一瞬,他动作僵滞的转过了头。
宋羽披着头发坐在他身边,面孔鲜血淋漓,对上他的目光之后,对他报以一笑。
一股冷气从脚底板直冲头皮,宋东觉得自己的头发大概都竖起来了,他近乎发疯的拍打着座椅,想着离面前的宋羽远一点,因为手铐的束缚,却也没能如愿。
他开始大喊大叫,开始哆嗦着求饶,然而公墓这地方本来就惹人忌讳,这么晚了,根本就没人会从这儿路过,更别说是专门转悠到这儿来了。
冷汗从头顶滑落,后背上也是湿腻腻的发寒,宋东强忍着恐惧转过头去,就见宋羽手握一把尖刀,猛地向他挥来!
双眼骤然传来一阵剧痛,宋东惨叫一声,下意识抬手去摸自己眼睛,却只摸到了一手温热。
他未必怕死,却怕折磨,哀嚎不已,求饶道:“小羽,是爸爸对不起你,可是爸爸已经知错了啊……”
他面前的宋羽一句话都没说,捏住他下巴强迫他把嘴张开,然后割掉了他的舌头。
剧烈的疼痛之下,人的生理本能就是流泪,然而他眼珠都被之前那一刀破坏掉,如此一来,只会更加的痛苦。
宋东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啊啊啊”的喉咙出声,却不知道这场惩罚远不到结束的时候……
……
晚上七点半,姚琛的直播准时开始,只是屏幕前出现的姚琛,却跟从前不一样了。
平视着镜头,他说:“军人的职责就是保家卫国,几十年来,人民子弟兵也用自己的生命来捍卫着属于军人的荣耀,有幸穿上军装,是我的荣耀,但我的所作所为,却给这身军装抹黑了。”
这一席话说完,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炸了,坐在对面的人却丝毫不为所动,继续说着自己的台词:“我曾经犹豫过是否要向公众公开,不是怕死,而是怕因此损坏军队的形象,但是后来我想通了,如果连将黑暗放到光明前的勇气都没有,那岂不是更加对不起我身上的军装?正应该通过我的行为,来证明这里不容藏污纳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