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云之初
“那么,”监察官注视着他,道:“你有没有察觉到,最近的他有些不一样呢?”
不一样吗?
当然是有的。
殷辽心念微动,却想起最后一次见面时姚琛说的话了,他叫自己的情绪平复下去,然后抬起头,道:“没有发现。”
略微顿了顿,他又有些不自在的解释说:“我跟姚中校,一直都相处的不太融洽,没事的话,很少说话……”
“这样。”监察官点点头。
他旁边的副官也道:“殷中校应该什么也不知道,早在前些天,他就被调走了。当时的原因是姚琛抢占军功,对殷中校寻隙滋事,惹恼了司令官,现在回想,他应该是有意的,调开一个对姚琛比较熟悉的副官,才好做其余事。”
监察官颔首说:“应该就是这样了。”
殷辽不知道他们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隐约猜到应该是姚琛出了事,他心头一紧,假做不经意的询问道:“是姚中校出了什么事吗?说起来,我进入军部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监察官拧开水杯,说:“姚琛自杀了。”
他喝了口茶,看眼手表,补充道:“就在今晚。”
就像是一道炸雷,忽然间震响在心头。
殷辽强撑着没有表露异态,走出门去,才察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抖。
姚琛自杀了。
他怎么会自杀?
他怎么能自杀!
殷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再度回过神来,人已经坐在了宿舍的床上。
庆功宴那晚的亲吻,原来是永久的道别,他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自己的想法,他就已经离开了这个人世。
殷辽木然的躺倒在床上,脑海里回想起的却是这些天来相处的回忆,他主动邀请自己进门吃饭,他似笑非笑的神情,他出众的枪法和身手,还有离别时那个漫不经心的吻……
思绪再往前,他想起了异形案时姚琛说过的话,想起了他贴近自己时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香水气息,想起了自己说他跟之前不一样了的时候,他凑过脸去说:“说不定你的长官被我杀了,然后我又易容成他,你面前的长官,根本就不是姚琛”,想起了他叫自己进去吃饭时,有些突兀的摆在房间里的黑色行李箱。
殷辽心里猛地闪现出一个念头来,这想法叫他险些尖叫出声,捂住飞快跳动的心脏,他叫自己一定要平静下来。
姚琛在直播的时候将自己的罪行公之于众,亲眼看见,亲耳听见的人太多,政府和军方根本无从阻拦消息的传播,只能尽力加以控制,这类信息的获取对于殷辽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而更深一层的信息,作为司令官看好、大力栽培的后起之秀,他想要得知,也并不困难。
“异形案你知道吧?那时候你还在姚琛身边做副官呢。”
午饭的时候,殷辽“偶遇”了侦办这件事的军方人士,后者有意卖个好给他,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便低声道:“我听说,姚琛就是被异形杀死了,表面上说是自杀,实际上人都死了好久了……”
殷辽的心脏霎时间涌上一股酸涩,但心绪终究是平定了。
他“哦”了一声,道:“那那些天,姚琛的尸体都在哪儿啊?”
对方道:“在行李箱里。”
这五个字掉进耳朵里,殷辽心里有种尘埃落定的安宁感,他一个人走到那天举行庆功宴的大厅外,站在窗外,看着里边儿收拢起的窗帘,眉头慢慢的蹙了起来。
你现在在哪里呢?
以后还有机会再见吗?
我心里有好多话,还没来得及对你说。
你这个……骗子。
第177章 我以世间恶意为食14
毕竟是有近千万粉丝的公众人物,姚琛的死无疑掀起了一场巨大的风波,无论是对于公众,还是对于军部。
事发当晚全城戒严,军队全权接管了这座城市,同时迅速控制住姚琛父亲及其党羽,开始彻查姚琛直播中所阐述的那些事情。
姚父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栽在自己亲儿子手上,半夜被人叫起来的时候还一头雾水,在看过姚琛的直播内容后……
他真想回到二十多年前的那个晚上,把那个王八羔子给射墙上!
姚琛平时的交际圈子并不难查,没了姚家,他做过的那些事情也很难再继续隐瞒下去,军部高层知道说那些事情的并不是姚琛,而是被异形生物寄生的宋羽,为此专门派人进行调查,只是除去她有意留下的东西外,却没有得到任何额外的信息。
宋羽取代姚琛进行活动的那些天,跟她接触最多的无疑就是殷辽,只是这个副官跟姚琛本就不睦,在宋羽易容成的姚琛身边呆了几天,很快就被她想办法搞走了,当然也不能跟他扯上关系。
杭南跟欧阳裕作为异形案的负责人,在第二天见到了宋羽留在姚琛住处的纸条,上边用打印字体写了关于异形生物的一干资料、以及仍有为数不少的异形生物潜伏在人类社会,以猎杀人类为食的事情,此外,还有一份财产转赠声名,直接把宋羽应该继承的那一份财产捐献给了国家。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却更加坚定了昨天晚上他们所产生的那个念头。
那个女人,很大可能并不是宋羽。
姚父因此倒台,军部内部大受影响,政府和宣传部已经在全力减轻这件事的社会影响,无论那个女人是不是宋羽,于他们而言,都该适可而止了。
他们没有把这件事情说出去,而是整合过对方留下的信息与这些天查探得出的真相,向上提交了结案报告。
因为这件事牵涉太大,不宜再做追究,报告提交上去没多久,很快就被通过,成功批复了下来,杭南跟欧阳裕分别领了一份功,事情就到此为止了。
有点虎头蛇尾,但生活往往就是这个样子。
……
冯青青失踪,下落不明,宋东被杀死在宋老夫人的墓碑前,当初参与害死宋老夫人,谋害宋羽的宋家三口人,现在就只剩下一个石英了。
最开始进警察局的时候,石英还是很平静的,但是后来经历了独女冯青青的失踪,又那么久没有消息之后,她的神志便有些不太好了。
她不傻,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心里恐怕已经猜到女儿此时是凶多吉少了,当然大受打击,再后来,又发生了宋东的案子,律师去探望她时,有说起过宋东死前的惨状与地上留下的字样,石英就彻底疯了。
按照她做下的那些事情,起码也要被判个十几年,可是现在她疯了,又是宋羽认定的“第三个”,那接下来应该如何处置,就很叫人犹豫了。
局长叫了杭南过来,说:“石英已经疯了,你说该怎么办?宋羽……还会再来找她吗?”
杭南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猜,应该会。”
局长知道这件案子的始末原委,也知道现在的宋羽有多难缠,眉头微微皱起,道:“这可就难办了……”
石英现在这个精神状态,显然是不适合入狱的,倒不是单纯因为她疯了,而是她一旦入狱,宋羽潜进去把她杀了,造成的影响那可太坏了。
也别说警局可以跟监狱方面布局,趁机抓获宋羽,一个可以自由改变容貌的人,这叫警方怎么辨认?每天都对每一个接近石英的人进行身份甄别?
万一宋羽真的耐下性子,一年之后再去杀她呢?
警方哪有那么多的人力物力去保护一个罪犯,心不足,力也没有。
杭南作为警察,穿着这身警服,再看不起宋东和石英这两个人渣,也不可能说随它去、叫石英等死这种话,此时此刻就只管不说话,等待局长做最终的决定。
“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去吧,永远都不要再出来了,”最后,局长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道:“至于其他的,我们管不了,也没法管。”
杭南应了一声,然后走了出去。
这件事情,就算是这么结束了。
……
因为提前同姚琛脱离关系,又没有附从姚父犯罪集团,殷辽并没有受到姚琛事件的影响,在军部如鱼得水,仍旧很受司令官器重。
平坦的仕途,格外关照他的上司,和睦的同事关系,不时还能跟同僚们小聚一下,给姚琛做副官的那一年,他曾经期盼过这种生活,但现在真的得到了,反倒觉得少了什么似的,心里空落落的。
那个曾经曾经在黑暗里亲吻他的人,那个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突如其来的抵达他的人生,没有道别,又匆匆离去。
他真是个混蛋。
有时候殷辽忍不住也会想:
他还会回来吗?
还会来见我吗?
分别前的那个吻,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想到最后,殷辽自己都觉得讽刺,总共也没相处多久,他不知道怎么联系对方,甚至连对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居然就这么掉进去了,也真是可笑。
殷辽一半怅然,一半自嘲的过了一个月,终于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
那是个周六,天气有点冷,但阳光很晴朗,殷辽把住所里的窗帘、沙发罩和床单被罩都拆下来了,洗衣机轰鸣了一上午,然后又取出来晾到了阳台上,回到客厅之后,他才发现私人手机里有一条未读短信。
毕竟是身处军队这样敏感的强权机构,军部对中层干部的管制不算松,隐私起见,很多军官都会准备一个私人号码,因为末世的缘故,通讯设施的恢复程度有待增加,可以查到通话记录,却查不到具体的信息内容。
那是个完全陌生的号码,殷辽看了一眼,心头忽然间浮现出几分难以言表的颤栗与希冀,打开一看,就只有一句话而已。
嗨,殷副官,最近好吗?
殷辽把那一行字看了一遍又一遍,强忍着心脏的剧烈跳动,主动拨了回去。
电话打了过去,却被对方挂断了,殷辽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迫不及待的问:“是你吗?!”
对方回复说:“今天下午我会在凯琳广场停留一个半小时,时间是下午一点到两点半,如果你想见我的话,那就到这里来,然后找到我。”
凯琳广场,找到你?
你是男是女,是什么样的装扮呢?
殷辽一无所知。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发现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什么都顾不上,就匆忙下楼,开车往凯琳广场去。
他住在九楼,电梯却在十二楼停下的,只是三层楼的距离,此刻却变得这样漫长。
抵达凯琳广场,已经是十二点四十,琳琅满目的商厦和络绎不绝的人流,在这里面找一个不知姓名,不知穿着,甚至不知男女的人出来,不比在大海里找一滴水容易。
殷辽叫自己定下心来,细细思忖对方可能会在的地方,以及自己应该从什么地方入手才好。
他也参与了异形案,并且得知了最后的结论,知道杀死姚琛,跟他相处的那个人很可能就是宋羽,又或者说是宋羽与异性的合体,他知道这里边儿疑点诸多,但宋羽不见了,这是一具女性的躯体,是不是也可以说明对方其实是女性呢?
事情过去一个月,对方完全可以不联系他的,现在主动发了短信过去,是不是也就说明对方其实也打算见一见他?
既然这样,对方应该不会选择去人流量很大,以至于难以辨认的地方,反倒是应该在那些一眼就能看到外面,注意到来客的地方……
凯琳广场很大,只靠两条腿走一圈,也是一个非常大的工程。
殷辽看一眼时间,发现马上就到一点钟了,不敢拖延,从广场起点位置开始搜寻,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和男女。
……
天气已经有些冷了,但晌午时候有阳光在,总还带着些融融的暖意。
燕琅穿了件白衬衣,围着深灰色的披肩,坐在一家西餐厅的窗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搅着杯子里的咖啡。
系统忍不住说:“他能找到你吗?”
燕琅说:“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