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云之初
话赶话的说到这儿,燕琅倒想起另一人来:“那个什么小侯爷呢?”
系统没反应过来:“哪个小侯爷?”
燕琅道:“挖沈静秋坟的那个。”
“哦哦哦,你说周瑾元啊,”系统道:“这会儿金陵这么乱,当然是在自己家呆着。”
燕琅便招招手,唤了亲信前来:“去东昌侯府,把周瑾元抓起来杀了,不用埋,找个乱葬岗丢进去就行。”
慕容晟欺负郑茜芳,他见了心疼,这可以体谅,但你为了讨郑茜芳开心去挖沈静秋的坟,这算是怎么回事?
有本事就去把慕容晟砍死,欺负一个可怜的入土之人无力反抗,就扰人安宁,这是人干的事吗?
金陵正乱,燕琅掌控大权,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侍从听她吩咐,不曾迟疑,应了一声,便举步离去。
……
是年五月二十一日,新君改元称帝,尊秦王沈胤之为亚父,赐天子仪仗,礼同君主。
五月二十五日,燕琅为大行皇帝拟定谥号为荒,在新君与慕容氏铁杆支持者的阴沉面色下,强行通过了这一谥号。
凶年无谷曰荒;外内从乱曰荒;好乐怠政曰荒;昏乱纪度曰荒;从乐不反曰荒;狎侮五常曰荒。
这是个彻头彻尾的恶谥,大抵等同于说刚死的这人是个狗都不吃的渣渣,活了一辈子,就没干过什么正经事,小皇帝身为人子,能高兴就怪了。
燕琅此刻却无心去计较小皇帝怎么想,初登高位,真正能够以一人之力而影响华夏,她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在北境执政的几年时光教会了她隐忍与耐心,施政不可急躁,不可急于求成,否则步子迈得太大,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恶果。
她是从最困难的窘境中走出来的,是一刀一枪、血战沙场,才有今日这地位。
她有民心,有威望,手握百万雄兵,所以她更加清楚,除去那个骄矜、傲慢、耽于享乐、急于求成的自己,再没有谁能打败自己。
缓慢而艰辛的征程开始了。
慕容氏倒行逆施,屡加苛税,士林与百姓早有不满,只是见秦王登临高位,令新君以亚父称之,亦不乏有上表弹劾,猛烈抨击之人。
燕琅对于慕容氏宗族所使的绊子阴招,自是来者不拒,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对于士林中忠耿之士的弹劾冷眼,却视而不见,只埋头苦干,用时间证明一切。
如此三年,天下大治,海晏河清,秦王沈胤之声势已极,皇帝告祠高庙,使重新被起复的侍中董绍持节奉玺绶诏册,禅位于秦王胤之。
燕琅三次上表请辞,最后,终于在群臣固请之下登基继位。
是年四月,惠风和畅,日光旭朗。
燕琅衣十二纹章,金钩玉带,提天子剑,昂首阔步进入太极殿,受群臣大礼,宣布追谥生父沈平佑为靖武帝,生母陆氏为恵慈皇太后,尊继母林氏为皇太后,改年号为元兴,大赦天下。
圣旨宣读完毕,群臣跪地,山呼万岁,系统要是个人,这会儿必然已经热泪盈眶:“秀儿,恭喜恭喜!”
燕琅道:“多谢你。”
“妈蛋,老子真的好激动!”系统忍不住爆了粗口,它哽咽道:“要不是遇见你,我或许永远想不到,原来还有这样的路可以走!”
“从前跟你的那个系统——我是说被格式化的那个,真是太没出息了!”
燕琅道:“万一你就是从前被格式化了的系统呢?”
“……这么动情的时候,你不许破坏气氛!”
系统气鼓鼓哼了一声,又真心实意的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44章 我要做皇帝(终)
燕琅既然登基,从前被勉强按下的事情,也就被翻到了台面上。
沈胤之可以不娶妻,博陆侯可以不娶妻,秦王也可以不娶妻,但元兴帝不可以。
国家无嗣,皇族又没有血缘相近的子侄可供过继,倘若皇帝驾崩,这天下岂不是即刻便要乱起来吗?
昔年跟随沈平佑的老臣们纷纷递了牌子进宫,去求见林太后,言辞恳切道:“并非我们为难,只是陛下既然已经登基,六宫无人,总不像话,还是要请太后多加规劝……”
燕琅跟萧子昂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少,此刻也道:“我们并非是想针对中书令,只要陛下娶妻生子……哪怕是选妃呢,只要有个后嗣,也可安心啊!”
董绍甚至专门去寻萧子昂,规劝他退让几步:“天下方定,盛世之像已显,若因后继无人而崩颓,重回乱象,你我岂非成了千古罪人?”
此事牵涉颇多,萧子昂唯有苦笑不语,林太后更没有点头,朝臣们满心愁绪的归府,第二日却又被传进了宫中。
太极殿中帘幕低垂,遮掩住幕后之人形容,但听皇帝声音自后传出:“听闻诸位卿家进宫去向太后请安,碰了钉子?”
众人讷讷,不敢做声,燕琅便笑道:“朕又不是无道昏君,怎么连几句话都不敢说了?”
董绍向来耿直,便梗着脖子,扬声道:“臣代天下万民,请陛下选聘良家淑女为后,诞育嫡子,以安臣民之心,定天下神器!”
燕琅道:“选秀劳民伤财,且朕也已经有了心仪之人,实在不欲再有他人……”
杨望之忍了这对死gay几年,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近前几步,含怒道:“陛下!君主是天下人的君主,而非一家之主!天子无嗣,朝臣惶恐,百姓难安,从前您总说前朝荒帝行事荒诞,现下初登大宝,怎么却与他相像起来了?!”
尚书仆射赵清安也进言道:“中书令劳苦功高,素有嘉名,来日史书工笔,必是一代良臣,陛下便忍心叫他受后人非议,说他是以色侍君、谄媚君上之人吗?!”
“诸君敢于直言,皆忠耿之士也,”燕琅听得默然半晌,复又道:“只是元兴帝沈胤之,此生再不可能有子嗣了。”
众臣听得怔住,木然半晌,董绍方才惊声道:“陛下可是身体有恙?可曾叫太医诊治过?实在不行,或可张贴招贤榜,请天下神医入京……”
“再好的神医也救不得他,因为——他已经死了。”
燕琅神情中染上了一抹感伤,道:“昌源城破之后,他与靖武皇帝一道战死沙场,最终被大漠里的黄沙所埋葬。”
若说众臣先前只是呆滞,现下却是如遭雷击,面面相觑半晌,方才推了董绍出列,涩声道:“可陛下,陛下……”
“昌源战败前夕,父亲令心腹将朕送回金陵,那时候,他已有不祥之感,果不其然,不出半月,便有噩耗传出,”燕琅神情沉肃,徐徐将这些年历经过的事情一一讲出:“朕身为人女,安能坐视父兄为人所害,自己却苟且偷生?是年秋天,朕便女扮男装,以兄长的身份抵达北境,重归军伍。”
此事未免太过骇人听闻,众人呆若木鸡,一时之间,竟无人做声。
蒋世安下意识后退一步,惊诧道:“原来一直以来,都是郡主?!”
“是朕,沈静秋。”燕琅自御座中站起身来,宫人近前,将帷幔次第掀开。
她仍旧梳了男子发髻,六合靴,九环带,提天子剑,面上未有妆饰,清素如一朵木兰,唯有一双眼睛,抬起时锋芒毕露,但觉深重威仪逼人而来,仍旧是昔日征战四方、威震天下的年轻君侯。
燕琅走到曹信面前去,缓声道:“宏昌三年秋,朕的父兄战死沙场,荒帝意欲使朕和亲柔然,是母亲严辞相拒,车骑将军遣人入京,方才得以解决。”
曹信心下一凛,忙俯首道:“应尽之道而已。”
燕琅轻轻颔首,踱步到薛礼面前去,道:“宏昌三年冬,朕假扮成兄长,抵达北境,先是设计引柔然出兵,后又趁其不备,收复昌源,在之后,平定朔方,是薛将军为朕护持,方才有此功绩。”
薛礼亦是低下头去,恭谨道:“陛下天威所在,臣不敢居功!”
“宏昌四年初,朕令人在昌源张贴招贤令,”燕琅走到杨望之面前去:“也是因此,得了望之效忠。”
杨望之忙躬身示礼,却见她又走到萧子昂面前停下,语带笑意:“后来,望之向朕引荐了萧先生。”
萧子昂眉宇含笑,看她一看,同样躬身示礼。
燕琅便到众臣面前去,一一将这些年往来交际之事说出,虽然语出勉励,神情亦是恬淡,但天子积威所在,却叫人不得不低头俯首。
“创下这番基业的是元兴帝,是朕,是沈静秋,”燕琅重又到御座之上落座,环视一周,道:“今日召见诸位之前,太后曾有所迟疑,想着再过些时日,等局势渐稳,再徐徐图之,只是被朕拒绝了。”
“这天下是朕一刀一枪打下来的,这御座,朕也坐的心安理得,若真有人想跟朕掰掰腕子,那就尽管放马过来,”她为之一笑,神态自信,气魄逼人:“朕从破家之女走到今天,什么风波没见过?又有何惧!”
众人听她如数家珍般将先前交际之事说的清清楚楚,并无错漏,头脑中听闻元兴帝竟是女儿身所带来的震撼与惊慌,便已经被她这些年来的赫赫战绩与铁腕手段打消掉,心下凛然,齐齐跪地,口中道:“臣惶恐。”
“父亲战死之后,荒帝为了讨好柔然,便打算将朕送去和亲,传旨的内侍却被母亲赶走了,后来,荒帝为朝野纷议所迫,又派遣使臣到沈家去,叫朕识大体一些,主动出嫁柔然,”燕琅垂眼看着他们,淡淡道:“朕回答那使臣说,有些话想到朝议上去,说与满殿君臣听,那使臣哂笑,说,从没有女人登上过朝堂,叫我不要异想天开……”
说及此处,她似是陷入回忆,略微停顿几瞬,方才微微笑道:“朕回答他说——从我之后,便有了。当日朕如此回应他,今日便如此回应列位臣工。”
“从没有女人登基称帝,那朕便做这开天辟地后的第一个女帝,从前没有,但自朕之后,便有了!”
燕琅声色为之一肃,震声道:“此日之后,朕便以本名沈静秋之名行世,政统天下,众卿家可有异议?!”
无人敢有异声,众臣再次顿首,毕恭毕敬道:“臣惶恐!伏唯陛下能作威作福!”
第45章 我送总裁进监狱1
燕琅既已经表露身份,婚事自然也不必再加拖延,追谥兄长沈胤之为忠义亲王之后,又降旨册立萧子昂为皇夫,着钦天监挑选吉日大婚。
众臣虽没能成功劝的皇帝娶后纳妃,但到底也有希望瞧见皇嗣了,兼之燕琅积威甚重,自然没人赶在这个时候冒头,惹她不快了。
林太后见女儿的婚事终于有了着落,心下实在欢喜,傍晚时候燕琅与萧子昂一道去她殿中请安,她便忍不住落泪道:“当初你父亲的死讯传回金陵时,谁能想到咱们竟会有今日的造化呢……”
“子昂,”她看向萧子昂,谆谆嘱咐道:“静秋她,是个很要强的孩子,从破家之女到开国女帝,吃了多少苦,你应当也能想象,好好对她。”
萧子昂忙道:“是,臣明白。”
燕琅失笑道:“母亲只管宽心,我是往里娶,又不是往外嫁,他难道敢欺负我?想造反吗?”
林太后听得笑了,萧子昂也是莞尔,目光温柔的看着她,道:“臣不敢。”
“好了,一家人说话,别太拘束了,”林太后抬了抬手,近侍女官便吩咐人摆膳,又叫人请了老管家来入座,道:“今日大喜,咱们该好生庆祝一番。”
老管家忙推辞道:“我不过是沈家的家仆,怎么好入席?”
燕琅站起身,亲自将他搀扶到了林太后身边去,坚持道:“在我心里,您便跟祖父一般,是至亲之人,若是再说什么是家仆的话,便是在打我的脸了。”
萧子昂也道:“您当得起的,请上座。”
老管家见他们如此坚持,便也不再推辞,落座之后,笑眯眯道:“都是好孩子,太后娘娘,您有福气呀。”
宫人们次第而入,送了膳食与酒水进殿,燕琅与萧子昂一道向两位尊长敬酒,一家人团聚,着实其乐融融。
晚风轻柔,送来隐约的花草香气,林太后喝的有些多了,自去寝殿安歇,老管家上了年纪,也被人好生送回住所去了。
燕琅与萧子昂挽着手散步,闲闲的说着话,后者目光在她面上停留几瞬,忽的微微笑了起来。
燕琅奇道:“你笑什么?”
“很少见陛下神态如此舒缓。”萧子昂自内侍手中接了披风,动作轻柔的帮她系上:“从前在军营、在王府,陛下忙于案牍之间,总是神情端肃,眉头也时常蹙着。”
“从前啊,”燕琅想了想,笑道:“那时候我心里总提着一口气,从来都不敢放松。沈家只有我一个人了,我若是倒下去,那沈家就彻底的垮了,再苦再难,也要咬着牙坚持下去……”
她似是想起什么,神态愈加柔和,注视着面前丰神俊朗的年轻宰辅,笑吟吟道:“那日我往云州去寻你,你却不在,我在山下等了会儿,才遇上你,你可知我第一次见你,心里在想什么?”
萧子昂道:“什么?”
“我在想,”她附到他耳边去,低声道:“这人生的可真俊,要是能睡到就好了。”
萧子昂听得耳根微热,轻轻唤了声:“陛下。”
燕琅见他如此,却起了作弄的心思,笑着揶揄道:“子昂你呢?又是何时钟情于我的?我说要给你看个宝贝的时候,你还不知道我其实是女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