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煞 第33章

作者:若水未央 标签: 市井生活 穿越重生

  等人走了,秦嬗打开卷轴,上面将弋阳乃至豫州地界内能数得上名号的人物都写了上去,并标准了血亲关系和现任的职务。

  “项家三代是弋阳的大中正?”

  “正是,项蒙在此位置上已有十年了。”韩策道。

  秦嬗不禁皱眉,再看豫州的其他郡县,这种某个家族垄断官场的现象并不罕见。

  “项蒙没有儿子?”秦嬗点了点卷轴,项蒙名下没有子嗣。

  韩策起身看了看,道:“项蒙有三个女儿,已经远嫁。原先有一幼子,后早夭。”

  “那他有没有关系比较亲近的子侄?”

  “有,”韩策道:“他大哥的儿子项晖,现任西县县丞。他大哥死的早,项晖是他看着长大的,视若己出。”

  西县?

  秦嬗眯起眼睛,在驿站的时候,主事曾提过西县的蝗灾最严重,看来真是草包一个?

  再看看卷轴,秦嬗问:“吴王的母亲老家也在豫州。”

  “正是,在乐昌,靠近冀州了。”韩策想了想说,“吴王很是孝顺,每年都会回亲自乐昌扫墓祭奠。”

  “人之常情嘛。”秦嬗搁下卷轴,长长舒了一口气,道:“今天差不多了,先到这里。这个放在我这里,日后细看。”

  韩策准备告退,秦嬗把他叫回来,道:“校尉,帮我找个人。”

  韩策拱手,“公主吩咐。”

  “此人名叫许汶,是个书生。”秦嬗站起来,一面回想,一面道:“身高约五尺三寸,高眉深目,有些胡人血统,可能原是代国人。”

  “是!”韩策领命,“需要带到公主面前吗?”

  “先不必。”秦嬗抬手打住,“搞清楚他在哪儿,切记,万不可让其他人知道我们在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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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任弋阳太守是因贪腐被革职的,革职之前半年都在长安受审,故而积攒了大量的公文未处理。

  好在项蒙等左右手并不打算劳烦驸马。本来嘛,自汉朝开始,驸马都是闲职,是公主的附属,很少真正涉政的。

  再加上得了吴王的授意,不让公主和驸马去碰弋阳这块饼,项蒙等人便更加大胆地将其架空。

  所谓上任,不过打个照面就各自处理事务去了,反倒是太守这个正儿八经的行政官,什么活计都没有。

  不过正午,孟淮换了常服,踱步出了公廨,看门的两个侍卫跑出来献殷勤,问驸马想哪儿。

  孟淮笑笑,道:“不过随便走走,你们忙。”

  两个侍卫弓着腰退回去看门,瞅着孟淮拐过街角,赶忙跑进去告诉项蒙。

  项蒙正在与人喝茶,听了这信儿,放下杯子吩咐,道:“跟着!看他人去哪儿,一路都通知好,别掉链子。”

  另一边,孟淮真的不过是简单地走走,哪知这一路已经被项蒙安排得明明白白。商家幡旗高挂,吆喝此起彼伏,道路整洁,行人摩肩接踵,一派祥和安宁的人间烟火。

  孟淮一路向北,通过巷口,便听到阵阵郎朗读书声,走近一瞧,原是个书院。

  书院门口有人看守,本是坐在门槛上打盹,看到孟淮来了,眼睛发亮,擦干净口水,居然颠颠地迎出来,道:“郎君,进书院看看吗?”

  “……”

  孟淮嘴角抽动,笑地勉强,又不是酒楼,书院还有人拉客的?

  不过孟淮的疑惑,丝毫没有影响到那人的热情,他将孟淮请进书院,详尽地介绍这家书院多么源远流长,自汉代起出了多少个文豪,多少个高官。其中有些是史书上板上钉钉的乱臣贼子,当然也没放过,全部纳进了校友名录。

  末了,那人打量孟淮,道:“我看郎君…”

  孟淮道:“我还没有孩子。”

  “那当然,郎君甚是年轻,那不知郎君有没有功名在身啊?”

  “这个嘛…”好像也不太需要,孟淮想。

  “功名还是要的,”那人道:“不然怎么娶得上夫人呢。”

  “实则,我已然成亲了。”

  “噢!”那人装作大吃一惊,夸张地抚掌道:“不知哪家姑娘这般幸运,能得郎君如此啊。”

  她是个公主。

  孟淮把话憋在嘴里没说出口。

  正在这时,只听铛铛铛三声钟响,那人哈哈笑道:“放学了,郎君来的真是时候,孩子们放学了,正巧啊。”

  然后,孟淮便看到一群小男孩抱着书本,高高兴兴地走出来,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多么欣欣向荣的场景啊。

  孩子们恭敬有礼地朝孟淮和那人打招呼,直叫“山长好”。

  孟淮作恍然状道:“原是本书院的山长啊,真是失礼。”

  “客气客气,鄙人姓宋。”

  “宋山长,”孟淮拱手道:“不知您方才在门口瞌睡,是专门在等在下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点意外,为啥有挺多小天使觉得男二李悟不错?他现在明明戏份不多啊,而且李悟可是有八个小老婆的人啊(笑哭

第40章 祸害

  “这怎么能够呢。”宋山长说,“鄙人又不认识阁下。”

  说的也是,孟淮本想转身就走了,但对着热切的眼神,好像不在书院里转一转实在可惜,便道:“要不,我看看?”

  “好,好。”宋山长搓搓手,“郎君随我来。”

  孟淮跟在山长身后,一路看过的教室全都窗明几净,教书先生儒雅有礼,尤其是在此念书的孩子,个个都跟训练过的似的,也不怕生人,争着跟孟淮鞠躬问好。

  再仔细看这些孩子没一个不相貌齐整的,连个子都差不多,孟淮无可奈何地想发笑,他可算知道古代帝王微服出巡看到的都是什么了。

  明知是弄虚作假,孟淮还得配合演下去,他环顾四周,问山长:“书院里招收学生有什么标准呢?”

  “有入学考试,”山长说:“开蒙的话简单一些,不过问问看读过什么书,会写什么字。”

  孟淮点点头,道:“若是他国族人,可有特殊….”

  “绝没有!”山长似乎就在等着孟淮这个问题,登时神色肃穆,拉过一个小孩道:“郎君请看,这位孩子乃是梁国人,只要通过考试,就算没有束脩,我们也能接收。”

  孟淮梗着脖子,笑而不语,山长有些急了,怕他说的不够好,之后无法向上交差,他四处寻找,又抓过一个孩子,道:“这孩子是燕人,我们绝对执行新政,对各国旧民一视同仁。”

  孟淮看那燕国的孩子,明显比其他人矮了一个头,眼神怯生生的,不似其他孩子能说会道。

  怕宋山长没想让这个孩子出来演戏,他完全懵了,低着头揪着衣角不敢说话。

  孟淮看着他,想到那个小山村里的孩子,又跟自己的影子慢慢融合,孟淮突然开口,道:“山长,我想看看书院的教学章程,我有个侄子也到了开蒙上学的年纪,可以吗?”

  这是要临时抽查啊,宋山长早就准备好了,要是不看他还不愿意呢,他道:“郎君移步,我们去那边详谈。我那儿有尚好的茶叶。”

  “这个嘛,就不用了。”孟淮道:“我就随便看看,若是麻烦那就算了,我家夫人还等我回家吃饭呢。”

  “不麻烦,不麻烦。”宋山长想了想,“我去拿,很快就回来。”

  孟淮含笑点头,道:“辛苦了。”

  宋山长提着长袍一路小跑离去,孟淮就立在院中,方才的小孩子们都散学回家了。

  忽然有个小脑袋从假山背后伸出来,就是刚才的那个燕国小孩。

  孟淮蹲下身冲他招招手,小孩子扭扭捏捏走过来,黏黏糊糊地道:“谢谢你的糖。”说着小手打开,正是一个糖。

  那是孟淮方才偷偷塞他手里的,没想到孩子真的留下来道谢了。

  孟淮柔声道:“现在没什么人,哥哥有个问题想问你。”

  小男孩不做声,不点头也不拒绝,孟淮心道肯定有人叫他过来装一天学生,若自己逼他说真话,那孩子肯定很为难。

  孩子不懂利益,只懂诚信。

  不能太为难他,孟淮认真想了想,而后带着温和地笑问:“你是不是在这里上学呢?”

  小男孩点了点头,孟淮又问:“哥哥现在有些内急,你告诉我茅厕在哪里好吗?”

  那男孩愣住了,他只来了半天,阿娘说只要他去,家里就有肉吃,但没人跟他说茅厕在哪里啊。

  孟淮见孩子彻底愣住了,便更加坚定了想法,地方这些人弄虚作假真是比干实事还要花心思。

  他起身摸摸孩子的头发,道:“去吧,回家吧。”

  小男孩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不多时,宋山长回来了,拿了一叠章程和课表,孟淮却道:“今日太晚了,某改日再来吧。”

  说罢匆匆离开,只留下内心很是忐忑的宋山长,也不知有没有达到项大人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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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间,秦嬗听孟淮说完白日的离奇又愚蠢的遭遇,想笑又笑不出来。

  “有几位夫人已经约我去寺庙听经了,”秦嬗说:“我想可能在寺庙还有施粥这个环节,让我们看看蝗害之后,受苦的农民已经得到了安置。”

  孟淮重重搁下茶杯,凝眉道:“地方官竟然如此行事,百姓还有什么盼头,别说安居乐业,长安的高官勋贵能心安理得吗?”

  秦嬗看他义愤填膺的样子,心情也很沉重,他们都是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人,若不是此次外放做官,怕不会知道地方真实的样子。

  秦嬗站起来,在房中来回踱步,对孟淮道:“驸马,你也读过史书,知道雍朝末年,朝廷机构冗杂,官员繁多,尾大不掉,贪污腐败图私利者甚多,所以才会导致亡国。”

  孟淮颔首,“这我知道。”

  “但驸马知道吗?其实雍朝最后两任皇帝,一共在位十八年,是雍朝最勤勉的皇帝,其中睿帝是披肝沥胆,呕心沥血,死前还在批阅奏折,他们不眠不休想要力挽狂澜,却还是一败涂地,你道这是为什么?”

  孟淮道:“因为政令走不出长安,彼时地方割据,皇帝已经没有了威慑力。”

  “对啊,岂止走不出长安,连未央宫都走不出。那些行之有效的政令都没有得到实施。”

  “公主说这个,是想要说政令并没有错,上位者也有苦恼,便是下面的人不听话?”

  “下面的人不听话,上位者也有责任。”秦嬗道,“我只是想告诉驸马,看事情切记愤世嫉俗,让一时的情绪牵着你的鼻子。”

  孟淮听完,低头想了想,道:“确实,我愤慨也是无用,还不如冷静下来,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扭转现状。”

  “驸马想通就好。”秦嬗喝了一杯茶,道:“可惜的是,我们才刚上任,能做实在太少。”

  “能做一些是一些。”孟淮思索片刻,道:“就我今日去看的那家书院并公主会去的寺庙,既然项蒙等人想做样子,便让他们一直做下去。”

  秦嬗道:“驸马有何办法,如何让他们一直做下去?”

  “只是…”孟淮有些踌躇,“还需公主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