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煞 第70章

作者:若水未央 标签: 市井生活 穿越重生

  反而像秦嬗这种从小磋磨惯了的,再大的风浪都能立刻弹起来,死皮懒脸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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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年底,魏帝就朝中某些官员做了调整,打破原来的布局,自然几家欢喜几家愁。而李悟从未央宫的东、南两宫门的禁卫,调去了建章宫。

  魏帝的母亲便是在建章宫去世的,秦家出枭雄,也出孝子,吴王是一个,魏帝也是一个。怕触景生情,魏帝很少去建章宫的,现下那儿说冷宫也不为过。

  冯郐看了旨意,心虚问:“这会不会影响到我们所谋之事啊?”

  李悟道:“陛下打仗时勇猛无比,势如破竹,执政却畏手畏脚起来,平衡之术玩多了就是两边都不讨好,两边都得罪,治标不治本。”

  魏国那群老士族犹如附骨毒瘤,吸血坏本,必须下定决心、大破大立才行。只是魏帝现在年纪也大了,越来越想稳定了,没有当年的那份意气了。

  冯郐没考虑这么多,他只看眼前,嘟囔着:“我叫大人不要跟那些人裹在一块,这时候要独善其身啊。”

  李悟满不在意道:“我这时候独善其身,你道皇帝不会起疑心吗?反而我闹一闹,玩一玩,他才觉得合情合理。陛下心思重,出了这档子事,自然会要将我调换一下的,建章宫就建章宫吧,与我来说没什么区别。”

  李悟叉腰站在仓池边,道:“太子算是幽闭了,再找机会添一把柴便是。”

  他眯着眼看着平静的水面,喃喃道:“只是要寻个合适的添柴之人。”

  就在此时,他所约之人姗姗来迟,正要福身行礼。

  李悟抬手虚扶起来,笑道:“孟婕妤不必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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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悟和孟洁约见的地方是沧池西角,这里风景萧瑟,人迹罕至,且并无藏人之处。孟洁带着斗篷将一身窈窕都藏了起来,与李悟一前一后地走着,保持说话能听得见的距离,李悟的护卫在四角戒严很是安全。

  此时闲来无事游玩到沧池旁的秦云觉得奇怪,她瞅见那个九皇子的乳母,一人站在缓坡顶端凉亭外,把着这条游廊好似不许人上去。要知平日这个乳母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孟婕妤的。

  “婕妤在亭中小憩吗?”秦云福了福身问道。

  乳母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孟洁现在正受宠,秦云自当谦让,不去就不去了,去其他地方便是。

  她转身往回走时却留了个心眼,便在隐蔽处等了一会儿,不多时只见孟洁从沧池的方向回来,卸下了斗篷后在凉亭稍作休息,往凤凰阁去了。

  等孟洁走后,秦云沿着游廊登上缓坡,站在亭中正好能看到下方一汪碧水旁,有名锦衣公子正带着人消失在视野之中。

  “那是谁?”身旁的宫女问,“这么远实在看不清。”

  秦云嘴角挂着冷笑,道:“你当然不知道啦。”

  他就是化成灰,秦云也认识,李悟的背影她不知偷偷看了多少次。

  “沛国公?”宫女惊呼:“他与孟婕妤有私情?”

  秦云淡淡道:“专门找人把风,又做了装扮自然不是光明正大的事,但也不一定是偷情。”

  “孤男寡女,偷偷见面,且...”宫女笑的暧昧,“虽说按辈分孟婕妤是沛国公的长辈,但年纪上确实相差不大,难保没有干柴烈火。”

  秦云摇了摇头,孟洁这人她进宫之后接触过几次,极是温和柔顺,但越是这样的人,内心越不可测。

  况且孟洁经历凄惨,伺于仇人身侧,担着大逆不道的罪名就为了跟男人偷情?她图什么?

  “那是为什么?”宫女实在想不明白了,“这两人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啊。”

  秦云转身,一面走,一面道:“那就要看这两人的共同点是什么了,有共同点便有利可图了。”

  宫女到底心思浅薄,哪能跟秦云相比,满脑子只是些风月小事,欠身瞅了瞅郡主,疑惑道:“主子竟然不生气吗?”

  “生气?”秦云撩起一缕乌发,歪头问道:“你觉得我该为李悟的拈花惹草生气吗?”

  宫女被秦云那阴恻恻地表情吓倒了,低下头喃喃道:“难道不该生气吗?”譬如上次听了沛国公与宜春公主的绯闻,秦云也是淡淡的。

  “他和我的赐婚还没有下旨就黄了,他连未婚夫都算不上,我上赶着吃哪门子的醋呢?”

  宫女不说话了,思忖着自从老王爷去世之后,郡主完全变了个样子。人前还好似纯真无邪,背着人却是蔫蔫的,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往常的一些爱好,譬如刺绣、游湖、纸鸢之类都放下了,多数时间都在发呆,心思越发地重了。

  毕竟是从小服侍的,这宫女还是担心秦云会出什么问题,便岔开话题,提议道:“又是年底了,等元宵灯节的时候,郡主带我们出宫玩一玩呗,闷在宫里都要长毛了。”

  秦云听了,嘴角弯弯,道:“我是得找个机会出宫,找李悟问一问。”

  “问?”宫女又不解了,“问什么?”

  秦云没有回答,脚步轻盈地走了,留下她的贴身宫女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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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旦到来,长安一派热闹繁华,春雨巷那些游、行喊冤早就被人们抛之脑后,毕竟魏帝后来出巡的效果不错,而且民众的记忆力也不强,最多几天也就忘了。

  可未央宫中却不是平静无波,最大的事便是魏帝下旨封九皇子为梁王。亲贵皆惊,这头元旦家宴上不见太子,那头就封了无尺寸功劳的幼子为亲王。

  这到底是皇帝的某种暗示,还是仅仅彰显对孟婕妤的宠爱。

  几场宴席中大家各怀鬼胎,最要命的是不知哪个长舌妇传出来说封梁王的旨意下来后,太子在东宫大醉。

  皇后极为震惊,将几个传话的妇人叫到椒房殿亲自训诫,可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消息早就跑到了魏帝耳朵里。

  闲话便又传出来了,说魏帝气太子软弱无能,容不下幼弟,还摔碎了两个琉璃盏。

  懂得内情的譬如秦嬗,知道因为九皇子最近身体很不好北北,几个月大的孩子日渐消瘦,魏帝老来得子,消磨了年轻气盛的棱角后对小九真是有无限舐犊之情,故而有了封王的念头。

  本来这只是个念头,可皇后劝他不要太早为九皇子封爵,免得孩子太小无福消受,就因为这句话,再加上皇后之前对孟洁不利,魏帝有了逆反之心,偏要跟皇后作对,是以宣了这道旨意。

  太子没有因为这件事心怀怨怼,更不敢在禁闭之时喝的伶仃大醉,魏帝虽然听了流言但也没有轻信,琉璃盏是因为头疾发作而打碎的。

  但处于那个时代,所有事情但凡不落在纸上的,基本上都靠口口相传,中间若是被有心人加油添醋,其真实性就要大打折扣了。

  所以这年关啊,大多数人过得战战兢兢,有人想着怎么扶着太子顺利上位,有人想着除了太子还有没有人适合依靠,有人想着现在讨好孟氏姐弟还来不来得及。

  魑魅魍魉,各行其是。

  秦嬗虽然见不到太子,但也趁着送补品的机会,给太子捎话。让太子千万不能被那些流言蜚语移了心智,要坚信父母之爱,父母之信,要坚信他是正统储君,要太子明白父皇这样做,一是要他避一避朝中的风波,此乃爱护之举,二是要乘机磨一磨他,这也是爱护之举。

  吃苦要趁早,总好过登基之后被大臣牵着鼻子走,就像当年的魏帝在长老院一般。

  太子一开始还与她传很多话,这几日也不传了,禁军护卫回来只有一句“嗯,多谢五妹。”

  秦嬗再焦急也没什么用,太子若能熬过这一关,能做到宠辱不惊,从容不迫,日后便能当个不错的皇帝了。

  秦嬗从东宫出来本是坐车的,然则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平日能两辆马车并行的朱雀街都走不动了。

  她在车内闭目养神,感觉车行滞涩,揉揉额角,问:“怎么回事?”

  “公主,今日是元宵灯节,人很多呢。”驭者为难道。

  秦嬗睁开眼睛,拍了拍额头,她都忘了上元灯节了。掀开车帘只见道路两旁都是人,他们多是结伴而行,有说有笑,兴高采烈的。

  仿佛是两个世界,秦嬗不禁这样想,她与这个烟火气息浓重的世间从不在一个调上。那些一日三餐,清茶墨香,绫罗柔缎,那些春出游,夏赏花,秋丰收,冬赏雪,她好似都没有享受过。

  秦嬗感觉自己生活在一个没有感情的、没有温度的世界里,这个世界里只有无休无止斗、算、谋。

  她会为这样的节奏而感到亢奋,但亢奋时候是无尽的空虚。这让秦嬗回忆起她最初重生的时候反复问自己的问题,这操蛋的世界活着究竟有什么意义。

  今次她来东宫没有带符临江,为避人耳目,不能老让他出入禁宫。秦嬗也知道韩策悄悄给繁星递了话,他两最近正打得火热,所以她也没带婢女,只有一个驭者,秦嬗下了车打发给驭者几个钱,让他回家去团聚。

  驭者高兴得不行,接了钱将暂时车停在一偏僻巷子中,快赶回家去陪婆娘孩子。

  秦嬗则独自走在街上,朱雀街从长安南门一直通向皇城,连通东西市场,平时纵然也是热闹,但宵禁后就会戛然而止。一年只有今天,全城可以彻夜狂欢。

  秦嬗走在路上,与来来往往的人摩肩接踵,无数的各式各样的花灯照红了半边天,看得人眼花缭乱,甚至秦嬗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盏灯笼。

  那灯笼是兔子形状的,让秦嬗想到在飞仙峰上,她也提着一只小小的兔子灯笼,由孟淮背着走在漫山的萤火虫中。

  那是多么的浪漫啊。

  但秦嬗却不能放任自己去感受,因为孟淮有颗仇恨的种子,而她自己有颗曾伤透的心。

  秦嬗提着灯笼在人群里漫无目的的走着,正是应了那个狂欢是一个人的孤单。这时她来到一个路口,抬眼望去都是人流,公主府在哪个方向她都找不见了。

  在同一个路口徘徊许久,还是找不到出路,秦嬗心下焦急,咬着嘴唇,莫大的无措和落寞席卷而来,竟然没出息的眼圈红了。

  周围的人都有父母、好友、孩子、爱人,都是活生生的人,为何偏偏她要独自一人?

  周围的人有衣衫褴褛者,有面黄肌瘦者,怎么他们能笑得开心,偏偏她锦衣华服,吃穿不愁,却有满腔苦涩?

  就在此刻,天上突然有烟火爆开,星光四溅,火树银花,秦嬗豁然回头,眼中映出那一瞬的灿烂,大家都驻足观赏,欢呼拍手,她却想要逃离,逃离这个有热气的世界,想回到那个冰冷的方格里。

  秦嬗红着眼眶往后退了几步,不想跟背后一人撞到。

  她转过来,万万没想到与自己相撞的竟是孟淮,这个愣头青还没察觉,他正恭敬地拱手行礼,告别与之一起加班的廷尉同僚。

  而后回头才被眼前的秦嬗吓一跳,“公主?”他惊诧道:“你怎么在这里?”

  秦嬗自怜自艾了一圈,满腹委屈,见到孟淮那满脑门官司的倒霉样子后,要发作也发作不出来了。

  她无奈苦笑,将手中的灯笼递给孟淮,道:“陪我逛一逛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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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云与李悟约在长安著名的天香楼见面,坐在天香楼上能俯瞰朱雀街所有的灯珠辉煌,两人说着说着话,李悟的眼睛忽而顿了片刻,而后冰冷阴鸷起来,秦云顺着他的眼神闲开挡在眼前的帘子,只见楼下街上两个熟悉的背影牵着手走来,一路走一路逛,当真是一对恩爱夫妻。

  那两人不是秦嬗与孟淮还能是谁。

  秦云拥着雪白皮袄手执一把芙蓉团扇,遮唇笑道:“大人又吃醋了?他们毕竟还没有和离,携手来逛一逛也不犯法。”

  李悟冷冷瞥她一眼,道:“你到底存了什么心思,别说你心悦我,我可不信。”

  秦云道:“听闻大人在战时善探军情,你可以当初陈国四皇子为何会做出宠妾灭妻这等事,害了我的姐姐?”

  “你知道了?”李悟狠灌一杯热茶,道:“这里面牵扯的人可真不少。”

  “是啊,”秦云目光定定,恨意渐显,道:“陛下,皇后,包括…”她嘴唇一动,口形冲着李悟说了“秦嬗”两个字。

  “要没有她建言献策,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呢。”

  “你要报仇?”

  秦云当然想报仇,先是姐姐被设计而死,后来父王也因打击过大,忧思成疾,溘然长逝。李悟娶不娶她倒也无所谓,但怎么又是因为秦嬗。

  秦云可以不嫁人,反正好好的一个家散了,她早就心如死灰,生无可恋,但魏帝、皇后、秦嬗一个都别想跑。

  李悟听完,啧啧两声,“果然最毒妇人心。”

  秦云不气反笑,“大人又是什么好东西吗?”

  她将那日看到李悟与孟洁接头的事低声一提,李悟果然脸色剧变,护在周围的护卫眼神都变了,杀气重重。

  “杀我有什么好处。”秦云冷静地异常,淡淡环顾一圈,道:“且把刀放下吧,大过年的沾染了血气大人不怕晦气吗?”

  李悟抬了抬手,护卫将拔、出来刀收了回去。他思忖怎么秦家都是这样的女儿,软硬不吃,混不吝,生死不怕,他怎么老招惹这样的女人。

  “你想要怎么合作?”李悟问。

  “我怎敢与大人谈合作,我不过一个小女子,只想为大人尽一点绵薄之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