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煞 第85章

作者:若水未央 标签: 市井生活 穿越重生

  不少臣工在当地恭迎燕皇回来,不等孟淮歇一口气,大臣向他禀报匈奴和魏国开战了,魏国抵挡不利,险失龙城,现下魏国皇帝已经亲征了。

  孟淮暗叫一声不好,匈奴狼子野心不是一天两天,趁着魏国出兵江南的时机挑衅。按道理来说决不能南北同时开战的,如果可用外交斡旋之手法解决当然最好。

  可从暗探打听来的消息,魏国新帝居然信心勃勃地调兵出了长安。

  那虎符本来是在秦嬗手里的,她失踪了许多天,新帝是怎么调兵的呢?

  只能说虎符已经到了新帝手里,虽然孟淮并没有确凿的证据,也没有亲口问过秦嬗,但诸多事实证明,秦嬗失踪就是她二哥下的手。

  这个新帝也就是原来的祁王殿下,孟淮是有印象的。

  在他的印象里,祁王是痴傻人一个,兄弟姐妹们多数看不上,是个扔在角落绝对想不起来的人。

  秦嬗对这个二哥还算好,偶尔祁王回到长安来,秦嬗还会登门拜访,并且邀他一起出游。虽然谈不上多亲近,但孟淮了解秦嬗。秦嬗肯定是在二哥的身上看到了曾经被排斥的自己,所以多了一点关心。

  可能连秦嬗都没有想到,人畜无害的二哥扮猪吃老虎这么多年。现在居然亲自带着兵去了龙城。

  可一旦城破,皇帝被杀害或者被俘虏,魏国将处于何种境地呢?新帝究竟哪里来的自信。

  孟淮撑着额头,听完属下禀报,他问道:“左贤王这边就没有动作吗?”

  大臣一听,扬眉赞王上英明,忙道:“还真有动作,他们日前派使节去了石头城,想请燕国合击魏国,事成之后,可交还被他们占领的三个城池。”

  这是匈奴一贯的作风。八年前匈奴就是这般,在攻打燕国的时候,联合魏国进行联盟,导致燕国应付不暇,最后亡国。

  “你们觉得呢?”孟淮发问。

  屋子里除了阿萨之外,其他人纷纷议论开来,他们的论调很一致,匈奴很无耻,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只要能报灭国之仇,与匈奴合作一把也未尝不可。

  阿萨一面听着,一面注意到了孟淮越来越冷的表情,他拉了拉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情绪一个传达一个,最后所有人都注意到燕皇冷冰冰的脸色。

  “王上…”有人出言问,“您觉得…不妥吗?”

  孟淮抬起头来,缓缓道:“且不说这是匈奴惯用的手法,八年前他们就是这样灭了燕国,只说如果赢了,他们交还占领的城池…”

  有人这才反应过来,将手中的水碗往地下一砸,“妈的,这叫什么条件,那本来就是燕国的!轮得到他们开条件!?”

  燕国的将领和民众文化不高,心地单纯直爽,比不上中原人弯弯绕绕,也比不上匈奴老奸巨猾,很容易被煽动,很容易掉进陷阱。

  幸好孟淮能沉得住气,他再道:“赢了还好。如果输了,魏国暂时解决不了匈奴铁骑,就会回头来对付燕国。我们元气刚恢复,若要应付大战,万万不行。”

  “再者,如果匈奴把魏国打赢了,他吞并了魏国的兵马,下一个是不是轮到我们自己了。”

  匈奴和柔然两个蛮族一直对周边小国虎视眈眈,有魏国在还能钳制一二。如果魏国垮了,北方必将重回混战年代。到时候,孟淮就算有回天之力,也无法力挽狂澜。

  不论怎么想,不管匈奴开什么条件,这都是一场亏本买卖。

  于是,孟淮道:“我们不但不能答应匈奴,还要驰援魏国。”

  他话音未落,有人受不了了,埋怨道:“王上还是忘不了那个魏国公主,您难道忘了燕国当时是被谁灭的了?”

  在雍国就铤而走险,现在又要去救人,不可理喻。他们简直怀疑燕皇是不是被公主下药了。

  面对冒犯直言,孟淮也没生气,他平静道:“方才我已经将利害关系都说了一遍了。其实该怎么做,我想诸位都有判断了,只是心里还有个疙瘩,只是拉不下脸来,难道就为了一点颜面,就全然不顾其他吗?魏国的李悟何尝不是我的仇人,他是如何哄骗利用阿姐的,我至今没有忘记。我坦然,我是有私心,我那点私心人尽皆知,坦坦荡荡,没什么好隐藏的。但诸位想想,五年了,我可有做一件对不起燕国的选择?我今次的决定是否真的会害了燕国?大家仔细想想吧。”

  说罢孟淮走了出去回屋休息,可他哪能休息得了,一双明亮澄澈的眼睛在黑暗中睁着,满脑子想得都是秦嬗。

  她现在肯定内外交困,亦或是已经到了龙城,陷入危险之中了。想到这里,孟淮便坐立不安,可他毕竟是帝王,用兵布阵不能只凭自己一家之言,不能独断□□。

  他还在等答案,心跳不安,一夜未眠。

  第二天晨鸡一声鸣叫,孟淮打开门,只见外面站满了人,其中阿萨打头,他比划着道:“王上,我们想好了,此一时彼一时,龙城这一趟得去,为了燕国,得去。”

  #

  秦嬗和李悟到达长安后,新帝已经开拔去龙城了。李悟知道后连骂三遍愚蠢至极,险些又要一口血吐出来。

  冯郐忙传太医,留下秦嬗和李悟在宣室内,与卫封等老臣商议对策。

  卫封已是白发苍苍,身体大不如以前了,好在精神还算矍铄。

  韩策见到了秦嬗,将长安的情况告诉了她,即是新帝亲征虽有不少人反对,但也有一些人支持。

  毕竟魏国以武立国,魏帝转向内政后,很多年没有御驾亲征的事情发生了,所以一些人跟打了鸡血般。

  然而查了一遍当时支持的人,多是居心叵测的皇族亲贵,怕是想新帝最好能死在战场上,他们能取而代之吧。

  李悟听到这里,冷笑道:“取而代之?我还没死呢。”北北

  秦嬗皱眉看他,一路赶到长安,李悟的身子频繁出现状况,现在几个致命处的伤口还在发炎,高热不退,全凭李悟咬牙撑着。

  逞什么能呢。

  秦嬗沉默片刻,决定派人将卫封暂时送回府,反正情况已然这样了,急也没用。

  人离开后,李悟已经往内室休息,她等太医看完掀帘进去,看李悟那半死不活的样子,鼻子里哼了一声。

  李悟呲牙道:“公主看到我这样很开心吧。”

  “一般吧。”秦嬗不远不近坐在榻边。

  李悟仰面躺着,低声道:“龙城的形势不妙,肯定得派兵增援的。”

  “我知道。”

  “我得去一趟。”

  秦嬗挑眉,“你不要命了吗?”

  李悟瞅着秦嬗有些着急,眼睛里闪过一丝快意,“公主在担心我啊。”

  秦嬗懒得理他,别过脸去,认真地分析:“戚铉招架不住匈奴兵,你若是去了,死在龙城,匈奴会更加肆无忌惮。还是我去一趟,你在长安修养,做个胸有成竹的戏码,给匈奴一些心理压力。”

  李悟听完,顿了良久,笑道:“公主要攻心啊。”

  秦嬗继续道:“匈奴部落在夏日是分开游牧的,毕竟这是一年中最水草丰美的时候,所以夏日不是匈奴出兵打仗的最佳时机。这次可能也是嗅到机会不想错过吧。所以…”

  李悟道:“所以,派几路起兵绕道后方,突击他们的营地。他们分散游牧,援兵肯定没这么快过来。”

  援兵过不来,那就可以包抄围堵,逼迫匈奴失去长距离骑射的优势,打个近战,如此便有转败为胜的可能。

  事不宜迟,李悟点了三万兵给秦嬗。秦嬗全副装备,英姿飒爽地到宣室来与李悟道别。

  李悟的脸色比之前又差了几分,秦嬗眼瞧着,心里咯噔一下。

  但她还是一句软和话都不施舍给李悟,淡淡地道:“我要走了,短则十日,长则一月,肯定回来。”

  末了,秦嬗还是忍不住补上一句,“你别就这么死了。”

  就这一句话,像石头一般甩给李悟,他捧在怀里,就像捧着一个火热的宝贝,开心得意的很,他道:“放心,死不了,我还要与公主岁岁常相见呢。”

  秦嬗白了他一眼,转身要离开,突然李悟拉住她的手。秦嬗转过头来,对上了李悟眼尾发红的眼睛。

  不得不说,李悟亦是得了老天的莫大恩赐,那张俊俏的面庞即便是在病中,也天生带着矜贵之气。

  可今日他身上那份满满的自信和戾气没有了,这一刻的李悟仿佛是刺猬把身上的刺都收了起来,他拉着秦嬗的手,从下往上望着她,眸光深深,脉脉含情,好似要将秦嬗整个人都装进自己的眼睛里。

  “什么?”秦嬗问。

  “保,保重。”李悟有些别扭地说。

  秦嬗的心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有点发酸,但她丝毫没有松口,公事公办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李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秦嬗这一去也是凶多吉少,彼此能不能见面还不知道,她竟然还是这么狠心绝情。

  可这才是秦嬗,李悟嘴角勾起来,他执着地拉着秦嬗的手,摇晃着撒娇,“公主,我舍不得你呢。”

  秦嬗深吸一口气,牙根咬得咯咯想,心道这男人精神还很好嘛。

  “兵贵神速,放手。”秦嬗扶着额头道。

  李悟闷笑着松开手,不依不饶地唤道:“公主…公主…”

  “干嘛!干嘛!”秦嬗已经背过身准备走了,李悟却还这么黏黏糊糊,惹得她真是没好气。

  哪知静了许久,身后的李悟道:“新帝有心无力,他没有治国之才。若真出了事…公主,大魏有女子登极执政的前例,你可以取而代之的。”

  秦嬗身子震了震,李悟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听她闷闷地嗯了一声,带着人踏出了宣室。

  大门关上了,李悟颓然脱力,倒在榻上,精神恍惚。

  空荡荡的宣室似乎还弥漫着秦嬗味道,还有她或气恼或娇嗔或玩笑的话语,还有她极少的盈盈的笑声。

  五年了,它们都真实地包裹着李悟,融进了他每一寸的肌肤,鲜活他每一丝灵魂。这五年的时光,够让李悟在无尽的轮回中尽情回想了。

  如果真的死了,李悟想,我一定不要喝孟婆汤,我要记得她,永远记得她。

  #

  龙城这边确实鏖战正酣,昨日连着两个副将被匈奴斩杀,人心惶惶,就在这时秦嬗带着援兵赶到了,除了镇国公主外还有三万援兵,这下可是士气大振了。

  秦嬗达到龙城后没有休息,直接去了府衙改成的军营。新帝正在那儿挥斥方遒,排兵布阵。几人想拦着她,但韩策等人哪是这么容易被截住的,轻松将秦嬗送了进去。

  此时已是深夜,秦嬗风尘仆仆地推门而入,屋内十来个人齐齐回头看着她,其中新帝脸色尤其精彩,一阵白一阵青。

  他紧张地舔了舔唇,尴尬地哈哈笑道:“五妹怎么这会儿来了,五妹舟车劳顿,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秦嬗没有回答,只是冷冷道:“诸位,我有话跟陛下说,可否暂请退下。”

  新帝就看着屋里的人一个个走光,韩策等人将门口把住,将大门关上,新帝瞄着秦嬗的表情,心里有些忐忑,知她肯定在为夺虎符一事生气,他堆起笑脸,刚唤了一句:“五妹…”

  啪!

  一个巴掌清脆地落在新帝脸上,他转过脸来不可置信地看着秦嬗,后者退后一步,仰头直视新帝的目光。

  “秦嬗!”新帝叫道:“我是皇帝!你居然敢打我,是要反了天吗?!”

  “你还知道你是皇帝啊。”秦嬗道,“你是皇帝就不能将李悟引至江淮,让匈奴找到可乘之机。你是皇帝就不该亲自带兵,就不该让这么多人来送死。”

  新帝脸色涨红,他嗫喏:“匈奴来袭并不在我意料之中,我亲征也是…”

  “也是什么?”秦嬗抢白,“二哥是想证明,你也是个有用之才,并不是他人眼中窝囊废是么?”

  新帝身子一震,转了话题,“不应战能如何,你不要告诉我,你要我去求和?”

  秦嬗静默了。

  “不可能!”新帝大手一挥,指着秦嬗道:“我魏国就没有向蛮族屈服的先例,我绝不和谈。”

  “绝不和谈?”秦嬗觉得有些好笑,汉武帝尚且能承受马邑之谋的失败,卧薪尝胆,多年后重整旗鼓,新帝有什么脸面逞这个强。

  “坚持这个一时之勇,陛下是想要博一个酣战而死的名声吗?”秦嬗喝问。

  新帝咬着唇,道:“不行,用金银马匹甚至和亲换来的和平,魏国不能接受。”

  “是魏国不能接受,还是二哥不能接受。”秦嬗道,“谈判还没开始,二哥为何就将情况想得如此之坏呢?”

  新帝不说话了,秦嬗看他神色缓和,语调软和了些,道:“我有一计策,陛下不妨听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