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镜
原来当上了皇后之后,并不意味着一辈子都是皇后。后宫里人这么多,总会冒出一些能耐的。尤其是萧姝这种,世家大族出身,母族给予的支持极为强大,且自己又有本事,很争气,一辈子当惯了人上人,只怕很难满足于只是个皇贵妃,也很难容忍自己上头还有别人。
于是争斗正式开始了。
姜雪宁与母家的关系虽然不怎么样,但荣辱一体,姜伯游当时新任了户部尚书,在朝中也算说得上话;
她又有周寅之,彼时已经控制了大半个锦衣卫,心狠手辣,办事牢靠;
而且十分有意思的是,萧氏一族有个“流落在外”的嫡长子,叫萧定非,那两年刚“找回来”,是能正经继承爵位的诚国公世子,也是萧姝同父异母的兄长。别的不行,浪荡登徒子的性情是朝野闻名,一身混不吝的混混做派,对姜雪宁甚是追捧,称得上是俯首帖耳。为了她,萧定非能气得诚国公背过气去,而且半点不给萧姝这个妹妹面子,完全是姜雪宁用来刺激诚国公府的一柄好刀。
所以跟萧姝和诚国公府打起来,她还真不落在下风,顶多说战况有些胶着。
后来谢危出手搞倒了萧氏,她还拍手称快了一阵。
当然,没能高兴多久。
因为顶多过去没半年,谢危又出手搞倒了皇族,把整个朝野都控制在了手中,姜雪宁这个皇后也终于风光不再。
真真是一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虽然说她和萧姝的下场都算不上好,而且最终都因为朝局牵累,折在了谢危的手里,她应该对这一位昔日的“对手”存有一分同病相怜的同情。
可其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谢危固然是一披着圣人皮的魔鬼,但也不意味着萧姝就是个好人,更不意味着她就要与萧姝“同仇敌忾”。
相反,这一世姜雪宁照旧不大喜欢她,且忌惮她。
面对着萧姝主动打招呼,她垂眸思量片刻,只淡淡地颔首还了个礼,依旧显得不很热络。
萧姝的目光里又多了几分审视。
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就移开了,因为黄仁礼已经点好了人数,叫了几个宫人来为她们拎东西,验过腰牌之后,一路领着她们入宫,路上还跟她们介绍介绍周遭的宫殿。
黄仁礼知道这一帮都是贵家小姐,且里面还有长公主殿下的朋友,也有长公主殿下很感兴趣的人,加之嗓音阴柔,所以说话时有如春风般柔软和煦:“这一次诸位小姐都住在仰止斋。圣上为殿下准备这一次伴读的事情可也是费了心的,这仰止斋原本是给皇子伴读住的地方。只不过如今宫中没有皇子,正好诸位小姐进来,便着了御用监把一应陈设换新,又给栽上了些适合赏玩的花树。回头住的时候,一人一间,也算得上宽敞。这地方与奉宸殿挨着,讲学就在奉宸殿,离得很近。往北接着后宫娘娘们住的六宫,往南则能遥遥望着外朝文华殿,文昭阁。像先生们来为公主殿下和诸位小姐讲学,来往很方便。只是毕竟在内廷边缘稍接近外朝一些的地方,若小姐们怕不小心遇着谁,也只能稍稍小心些,少走动便可。”
本朝男女之防虽然没有那么严重,但也有些府里规矩十分严的很在乎这些,甚至不大让自家的姑娘见任何外男,是以黄仁礼才有这一句。
姜雪宁自是不在乎。
但同行的其他几个姑娘里却有人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姜雪宁嗤之以鼻。
仰止斋对上一世的她来说不要太方便。
距离文华殿近,有的先生给皇帝王爷大臣们讲完课,穿过不远的路就能来给公主讲学。同样的,像燕临、沈玠这些听先生讲课的人,也能够偷偷溜过来。
有时候遇到谢危讲一些书,还有其他的王孙子弟请过皇帝示下,特支了屏风,坐在外面听。
那简直是想勾搭谁便勾搭谁。
这一世的仰止斋也是上一世的模样。
连宫墙下新栽的两株桂树位置都不差分毫,因以前都是住的皇子伴读,所以甚是清雅朴素,很有几分书馆的翰墨之气,一看便知是个向学的地方。
在家里富贵惯了的世家小姐,未必觉着有多好。
但似姚蓉蓉这般小门小户出身的却是目露惊喜,正想夸赞皇宫的气派,可一转头看见其他人都神色平平,才要出口的话,便又悄悄咽了回去。
黄仁礼道:“这里都已经打扫干净,不过诸位小姐要住哪间可能得商量一下。待您诸位选好住处之后,略作收拾,便会有尚仪局的几位女官来教宫中礼仪。诸位小姐可要打起了精神应对,因为苏尚仪也会亲自来看。她在宫中多年,早年是一直伺候着长公主殿下的,可说是看着公主殿下长大,于礼仪方面要求十分严格。若不能过她那一关,只怕即便来了这宫中一趟,回头也不免要打道回府。”
苏尚仪。
姜雪宁一听见这称呼,条件反射似的,只觉得自己的膝盖、腰背和脖子,甚至手指,都开始隐隐作痛。
上一世她本来就在乡野里长大,自来不爱学规矩。
回了京城后又仗着有燕临越发放肆。
结果一进宫就撞在她手上。且苏尚仪是伺候沈芷衣长大的,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为公主抱不平,或者得了沈芷衣什么示下,对她要求格外地严,反复折腾她,一个不小心便要重头再来。
这种时候,便格外难堪。
因为所有人都学会了,都站在旁边看她笑话,眼神难免异样,对她指指点点。
今日来伴读的许多世家小姐都是着意打听过宫里情况的,对这一位尚仪局的苏大人,显然也有耳闻,皆露出些许畏惧的神情。
这导致大家在选房间的时候都在悄悄小声地议论。
“苏尚仪我知道,特别特别吓人的咯,我娘亲今早走时候还说最好叫我不要碰到她呢。不过黄公公又说会来几个女官,那应该是分开教吧?要真遇到苏尚仪,我可怎么办,呜……”
“有、有这么可怕吗?”
“这间房朝南,窗户开在西面,外头正好对着桂树,该能遇到贵人才是。我就选这间房了,你们谁也不要跟我抢!老君保佑,选了这间,能叫我顺顺利利过了这难关。”
姜雪宁也不跟她们争什么位置特别好的屋子,干脆挑了最角落里最僻静但同时采光也不大好的一间,只听着后面传来的说话声,都能知道谁是谁。
说话总要带个“咯”“呀”之类后缀,声音甜甜的那个是周宝樱;
怯生生的那个是姚蓉蓉;
神神道道选个屋子,还要咕哝着算半天的是那位算得上半个神棍的方妙。
其他人倒是没怎么说话。
不一会儿便选好了。
大家非常默契地把最好的那一间留给了萧姝,陈淑仪和姚惜的房间正好在她两边;其他人的便随意散落着;姜雪宁那间最靠边,所以只有东边还接着一间屋子,位置也不大好,由也不大在乎伴读这事儿的樊宜兰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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