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心者
他把唐婉拉到座椅里坐好,自己也坐了下来,饮了杯茶顺了顺心口才道,“陛下说还恩,如何还?”
唐婉面色正了正,“陛下说,他们要什么给什么,他们说什么听什么,‘忍一时’风平浪静。”
唐太师又喝了一杯茶,表情凝重,若有所思,许久才继续问,“一字不差?”
唐婉点头。
她连语气都学了下来,‘忍一时’三个字,古扉咬得极重,她学得也极重,怕耽误事,古扉当时的表情她都有注意到。
唐太师拧起眉。
‘他们’是谁,已经不用说了,要什么给什么,关键他有什么?
他是言官,职在讽议左右,以匡人君,当然啦,如果旁人,比如说丞相和摄政王有做错的地方,他也可以谏诤封驳。
权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全看皇上腰杆直不直,皇上腰杆直,他的权利就大,皇上腰杆不直,他的权利也小,毕竟手底下没有一个能用的人,光杆司令,全靠皇帝撑腰。
先帝一死,他这个先帝之师便如豆火一般,随时有可能被人吹灭。
新帝也不是他教出来的,对他没有感情不说,还很弱小,腰杆子一时半会儿挺不直。
因着自己没有底气,所以现在的求生之道是忍一时风平浪静。
让女儿传递这样的话告诉他,是把他也纳入自己的阵营了?
他已经得罪了二皇子,除二皇子之外又没几个争气的,其他差不多都是丞相和摄政王的人,他不想做丞相和摄政王的走狗,这两个混蛋害死先帝,他与先帝师徒一场,教了十几年,相处了十几年,自然是有感情的。
先帝不是个好人,他知道,所以他每日弹劾,奏折能写出几页长,在朝堂上也给先帝找麻烦,先帝对他又爱又恨,很是头疼,但还是没收回他的权利,任他每日联合其他大臣继续上窜下跳。
气的先帝数次对他避而不见,过后又和好如此,这么深的感情,哪是说舍就舍的。
现在先帝不在了,只能依附小皇帝了吗?
忍一时风平浪静。
他揉了揉太阳穴,有些难受。
那岂不是说,以后都不能再弹劾皇上,弹劾丞相和摄政王了?
那日子会很无趣。
*
酉时,古扉准时出现在宫门口,元吉扭扭捏捏去交腰牌,那看守一时没认出他,盯着瞧了许久,“你怎么拿着元公公的腰牌?”
“瞎了你的狗眼,连本公公都没认出来。”他是皇上身边的当红大太监,还是有权利撒泼的。
那侍卫不信,又认真打量了几眼,笑喷,“吆,元公公这是什么癖好,穿成这样?这要不是您承认,咱险些没认出来。”
其他人听到动静,也凑热闹似的,围过来看,“真的是元公公。”
“没成想元公公女装还挺好看。”
“这小模样一点不逊色女子,不如元公公索性当个女子算了。”
元吉‘呸’了一声,“去去去,快让开,皇上回来了。”
众人一惊,忙作鸟兽样散开,往两旁一跪,恭敬道,“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前头一跪,后面一串都跪了下来,古扉随手挥了挥,“起来吧。”
“谢皇上隆恩!”
古扉再度挥挥手,元吉俩忙过来牵马,领着马车往宫里行,边走边回头看,寻找着机会想与皇上搭话,换了这身女儿妆。
古扉门窗一关,闭目养神完全不理。
【小太监被你欺负的快哭了。】
古扉往后一靠,有恃无恐,“放心吧,那么鸡贼的人怎么可能会哭,装可怜罢了,无需理会。”
谁哭元吉也不可能哭的,就算哭也是假情假意,没得真心。
【啧啧,跟了你这种主子,以后要受罪了。】
记得原文里古扉也是以捉弄元吉为乐,经常各种欺负他。
哎?原文是什么鬼?
马车一路有惊无险,平安到了长明宫,没被任何人阻拦,摄政王也不在,太好了,看来出宫对他老人家来说正中下怀,他荒废学业吃喝玩乐人家开心着呢。
古扉进寝屋的第一时间就是去床上,床上正中放了个出宫的腰牌,不见了,除了余欢没人会拿。
正好挑他出宫的时候来拿,是不想见他,知道他出宫,说明时刻关注着他,古扉猜出这两种意思,一时不知道该开心还是难过。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想开了,余欢是个活的,去哪,想不想见人是他的自由,旁人拦不得的,罢了罢了,等他想开时再见吧。
感情不会因为一时半会不见就淡,反而会更想对方。
古扉用完膳,挥退了所有人,将门窗关上,吹了灯躺在床上进了空间。
还跟往常一样,给花溪按摩,喂花溪井水,然后试一试能不能抱动她,还是不行,需要练练。
今儿没在空间待太久,因为奔波了一天有些累,早早回外头睡下。
第二天一大早,是元吉把他喊起来的,古扉打个哈欠,瞥见角落里一个白衣女子,吓了一跳,定眼一瞧才发现是元吉。
“你怎么还穿着这身衣裳?”
元吉声音很是委屈,“这是御赐的,奴才不敢脱。”
“噗。”古扉没憋住,笑出了声。
元吉更委屈,“皇上~”
尾调颠簸起伏,像撒娇一样。
古扉白了他一眼,“行了,去换掉吧。”
元吉‘哎’了一声,喜滋滋去了。
他一走,古扉正了正脸色,面上有些凝重。
今儿他下完朝,还要跟着摄政王一起去见进城的藩王。
不知道摄政王会怎么对付藩王们。
早朝上没什么事,无非又是文官武官天生不合,就算各自有阵派,在这个上面也会齐心协力。
还有丞相的力量似乎弱于摄政王,底气没摄政王足,毕竟摄政王是唯一一个文官和武官兼并的人,既有十万大军,又身兼监察院御史之职。
检察院御史这个位置十分重要,是皇上的耳朵和眼睛,被摄政王掌握,等于古扉的眼瞎了,耳朵聋了,处处受制。
先帝要不是眼睛瞎了,耳朵聋了也不会死,可想而知这个位置有多重要,想要下来,谈何容易。
下了朝,古扉刚出金銮殿,便见前面一个人长身玉立,在等着他,听到他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往前走,“陛下让臣等太久了。”
嘴上说是‘臣’,动作行为可没有一点像啊。
古扉习惯了,没有在意,开始还会怕他,现在已经能坦然与他说话,瞎扯起来完全无压力,“朕想多听听众大臣的意见,让皇叔久等了,是朕之过。”
“下不为例。”
摄政王走得很慢,但是他不仅长相白净,身高气势都是一等一的,一步迈的很大,古扉要走两步才能跟上,勉强与他并排行进,歪头便能瞧见皇叔正面。
一头白发,眉宇之间有病气,一副短命相,这可不是装的,事实上他就是身体不好,否则骗不过先帝。
先帝以为久病将死的人没有**,所以把大把的权力交给他,结果翻船了。
先帝之所以输,是因为从来没考虑过,其实越是活不久的人,越是怕死,摄政王本就体弱多病,随时有可能挂掉,没享受过多少年光阴,怎么可能甘愿去死。
这不就反了吗?
古扉收敛心思,快跑两步把方才因为想心思落下的几步赶上,“皇叔别走那么快,等等我,我才九岁,我还小。”
后面的话是习惯,他好像特别喜欢依赖大人,有大人在的时候就会找借口。
比如跟花溪吵架,吵不过花溪就搬出自己年龄小,年纪大的人要让让年纪小的。
现在当然不纯粹是为了依赖,更多的含了几分示弱和提醒。
我那么小对你没有威胁力的。
其实内里已经十一岁,不兴撒娇卖乖了。
也不知道那句话戳中了皇叔,皇叔当真慢了些。
“皇叔,我这么小,才到你腰间哎。”
显然不是这句话,皇叔脚下没停,继续走了。
“我才九岁,以后会长高的。”
好像也不是这句,皇叔顿都没顿一下。
“皇叔,你实在太快了,我追不上你,等等我。”
这句话似乎也没有反应,怎么回事?方才只是错觉吗?
还是说皇叔的恻隐之心只显露了那么一下下?过后就不买账了?亦或是必须全说完才行?
“皇叔……”
“聒噪!”摄政王冷声打断他。
古扉被凶了,终于安静下来,老老实实跟在摄政王身后,随着他一道去了城墙上。
今日藩王进京,闲杂人等已经清除,整个城门口只有士兵,不仅里头有,外头也有。
这么大阵仗,明眼人一看就晓得来者不善,不知道藩王们会怎么选?
弃兵进城,还是驻扎在京城外,等待时机,亦或是原路返回,拜什么新帝,没有小命重要,回了藩地天高皇帝远,谁都管不着。
“皇上。”摄政王站在城墙上,一身绯色官袍随风飘起,成了仙似的。
古扉‘嗯’了一声,“怎么了?”
俩人离的极近,近到古扉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用檀香掩盖,鼻子灵,还是能闻得出来。
这个人因为身娇体弱,需要服用活人的血,喝多了,自然洗不去一身的血腥味。
“微臣教您如何削藩吧。”
传说很久之前有个道士,上门给一个千金小姐治病,那千金小姐贵体金安,容不得有半点损伤,偏药效极烈,怎么办呢?
让活人喝下药,再取他们的血喝下,如此可以中和药效,不至于太烈,也损伤不了身子。
如果所料不差,皇叔用的应该就是这个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