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春景
“那你们如今?”陈嫣这个年纪,有个把喜欢的男子,这委实不算多奇怪。真正奇怪的是今天的情况,陈嫣为什么不愿意见对方,是散了吗?但散了为什么还要找上门来?
如果是对方余情未了,陈嫣已经抽身离去,陈嫣的反应不应该是这样。
如今分明是另一种样子...陈嫣简直就是在折磨自己。
可如果两个人都还没有抽身而退,如今这个样子又算什么呢?
陈嫣靠在陈娇的肩膀上,仿佛借此获得了一点点力气,她说:“昭明...昭明不要我了...”
陈娇觉得自己肩膀上湿湿热热的一片,不知道是热水,还是陈嫣的泪水。而就在她后知后觉陈嫣说了什么之前,她有好一会儿都不明白陈嫣说了什么——不是没听见,而是不明白、不理解!
就算后面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情感上依旧难以接受。
对于陈娇来说,陈嫣不只是妹妹那么简单,当然,妹妹也是最重要的一个身份。但陈嫣之于陈娇,还有一个相当重要的意义...某种程度上,陈嫣可以说是陈娇的的全部憧憬。
她的妹妹,从小就聪明漂亮又通透,当然别人也夸她是聪明漂亮,但她知道两个人是不一样的。而在后来,当她投身于注定失败的爱情的时候,陈嫣却从一开始就意志坚定。
即使是大汉的皇帝陛下倾心于她,她也可以拒绝。
这当然不是因为对方的权势不够大,又或者对方不够优秀...只是她很清楚,这并不是她想要的——表面上看,看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并且一以贯之,这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但事实上,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这更难的事情了!
忽视路途中的一个个岔路口,不去看一个个使之偏移的诱.惑,特别是当这份诱.惑大到无人能够拒绝的时候依旧能够保持冷静,记得最初的目标...这太难了!
陈嫣却是从未迷惘。
陈娇从来不怀疑,陈嫣可以让自己过的快乐又自由,达成自己的所有想法——或许刘彻的喜欢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困扰,但对于陈嫣来说并不至于不能解决。或者一生不爱任何人,或者用自己的办法和爱的人在一起。陈嫣既然已经做到了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现在也不会有什么差别。
但现在,忽然陈嫣说,她的情郎不要她了...这让陈娇如何能反应过来?
陈娇知道陈嫣是招人喜欢的,而且越是出色的人越喜欢她——那些平庸无能的男子常常会因为她的出色而望而却步,因为他们根本压不住她,在她面前只有胆怯自卑而已。但足够优秀的,他们就是另一种想法了。
事实上,就算刘彻对陈嫣的心意在长安已经人尽皆知,照样有人在陈嫣身边献殷勤,只不过这份殷勤献的非常隐晦而已。只要不被天子知道就可以了...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些人也是够大胆了!
不过仔细想想,这世上从来不缺胆大之人。就连□□后宫,和国君的女人搅在一起的人也有。陈嫣硬要说的话,还不是皇帝的女人呢!虽然危险程度上是差不多的,但被发现的风险却是小了不少。
有人这种情况下还愿意‘尝试’,从另一面来说,也是正常。
就是这样的陈嫣,陈娇以为她绝不会再情.爱一事上吃亏...只会是她轻而易举地牵动了其他人的心,不存在她爱上了一个人,那个人却辜负了她——谁能辜负陈嫣呢?当明白她竟然被自己打动,难道不该是加倍的珍惜吗?
“他...不要你了?”陈娇扶住陈嫣的肩膀,更像是应激反应,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自语道:“这...这怎么可能呢?”
不断的喃喃自语,她的思维也混乱了。本来打算沐浴的功夫将事情问的清清楚楚的,结果却是问不下去了。
第二日,姐妹二人在家中庭院踢毽子,玩儿了几个,到底天气渐热,有些不耐玩儿了。便让婢女们围起来接力踢,她们则是抽空休息休息。
婢女们的年纪都不大,正是好玩儿的时候,陈嫣平常对她们也很宽松,于是性情也是偏活泼的。这个时候让来踢毽子,人人都愿意,甚至争先恐后,就指望踢的好了能露脸。
踢好了的奖励倒不在意,关键是这份面子!
陈娇和刘彻就坐在一边看着,时不时就有婢女能踢出个花样,引来其他人的一阵阵惊呼。
陈娇见了笑道:“这些说是你家婢女,拿出手竟不差百戏艺人什么了!你是怎么教的?”
陈嫣也纳闷儿:“这些女郎平日也有不少事要做,并无多少闲时玩儿...也不知道为何能如此精通。”
正说着,陶少儿从外面走了进来,脸色十分难看。见到陈嫣正在和陈娇说话,脸上还有淡淡的笑意,一时踟蹰,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她来是为了禀报一件事,门口的阍侍来报,有人求见陈嫣。
这件事本来很寻常,平常要见陈嫣的人多了去了!
但是她一听这人的来历,立刻就黑了脸...对于跟随在陈嫣身边的贴身婢女来说,这绝对是一个无法忘记的人。
一开始,她们都很喜欢这个人,觉得他正是翁主的良人啊!然而,一开始有多喜欢信任,后面就有多痛恨!正是这个人,辜负了翁主!他们现在恨极了他,真见到这人,恐怕打死他的心都有了!
是的,来的人正是颜异。
阍侍因为对方的官职,也不能随意打发,所以就上报到了陶少儿这里。而陶少儿呢,好悬当时没有冲出去打人!而之所以没有让人立刻把人轰出去,并不是因为她有什么别的顾忌,想要给对方留面子。这样做,纯粹是为了维护陈嫣。
当初的事情她都知道,也知道陈嫣有多骄傲,在这件事上有多不愿意提。当时,陈嫣选择了不再去想这件事,不爱也不恨,多少留住了自己的颜面——她并没有做出拖拖拉拉、恋恋不舍,甚至请求对方回心转意的举动。因为她很清楚,一旦男人作出决定要结束了,那就是真的结束了。还企图挽留,也只会让自己跌落到尘埃里,更加不值钱而已。
而现在,做出轰人的粗暴举动,也只是显得她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平静而已。
陶少儿有心就那样晾着颜异,就当他不存在。但又担心自己自作主张,会有不妥——终究,颜异这个人和其他人还是不同的,陈嫣到底怎么想的,他们这些人可以猜测,却不一定真能够猜准。
于是左思右想之下,她还是选择了过来禀报。
然而直到这一刻,她依旧是犹豫的。她很清楚陈嫣是怎样从当初的打击中恢复...等于是死了一次,才能若无其事——一直假装真的已经放下了,假装的久了,硬痂下的伤口就能在时间的力量下慢慢愈合。
多年以后,只剩下一个白白的印子,让人看到的时候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咦,这是因为什么受的伤呢?
陶少儿希望那一日可以早些来...而现在见到颜异,显然是不利于陈嫣痊愈的。
犹豫了一下,陶少儿终究没有说什么,打了个回转,与阍侍道:“翁主不见此人,你去与他说罢!”
阍侍自然没有什么怀疑,转头领命而去。
然而,第二日阍侍又来道:“陶姑娘...这实在是麻烦,那位颜中丞又来了——昨日也是如此,在外院呆到了夜色下来才走,今日又早早过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平常来拜访陈嫣的人很多,经常会出现接连来人的情况,又不是所有客人都可以一起招待的。所以晚到一些的稍微等等,就是时有发生的事情了,这种时候不能让客人在门外等,得请进一个专门的院子,先让婢女招待着。
后来,来拜访的客人都不在门外等了,都在特定的院子里招呼——这也是出于隐私考虑。不然的话,陈嫣这宅邸,外人看着门外常常排着大队,这像什么样子?周围也都是有身份的人家,到时候说不定就要生出无妄之灾来。
就这样,颜异也被迎进了一个专为招待客人准备的小院。按照阍侍所说的,颜异在院子里站着等了一整天!这也就罢了,今日竟然又来!他们不能把人拦在外面,但看着这样也觉得不是办法啊...
陶少儿说不清楚是生气还是别的什么情绪——早干什么去了!如今这样又是什么意思!?
当即没好气道:“人家乐意等,就让人家等!”说罢,拧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揣摩这位翁主身边大红人的语气,阍侍不断回忆刚刚自己说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话说他没有得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