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沟落月
他这院子里的景致虽然布置的很好,但在这样的雪夜,外面都是黑漆漆的,压根什么都不到。
只有屋子里的烛光透过打开的窗子漏了一丝出去,照亮的那一小片区域里面,可见雪花静默无声的落下。
也不晓得她现在在做什么。
她那样的性子,肯定很喜欢下雪的。以前就曾听她说过,下雪的夜晚开着窗子看雪,一点都不怕冷。还会同她二姐去园子里面搭雪人。
仿似看到她做这些事的时候笑的眉眼弯弯的模样。
想到这里,孟锐的唇角忍不住往上扬了起来。
随即又想到她现在风寒肯定还没有好,应该也没有再喝药吧?
可不喝药,这风寒什么时候才会好呢?
一双长眉慢慢的拧了起来。
随后他猛的起身站起,伸手在衣架上拿了一领墨蓝色的斗篷披在肩上,拉开槅扇门就大步的往外走。
影青正在外面吩咐一个侍卫拢个火盆子拿到屋子里去。
世子爷虽说是个不怕冷的,但今儿毕竟下雪了,风吹在身上跟刀子割一样,屋子里面还是拢个火盆比较好。
不想忽然就看到孟锐拉开门走了出来。
忙走过去询问:“爷有什么吩咐?”
孟锐脚步未停,一边继续大步的往外走着,一边吩咐他:“备马。”
影青又吓了一跳。
这风大雪大的,且都已经入夜了,世子爷怎么还要出门?
忙问道:“爷这是要去哪?”
孟锐却不答,只说道:“不用叫人跟着。”
他的吩咐影青不敢不听,忙亲自一路小跑去马房叫人备马。
等将马牵到大门口的时候,就看到孟锐已经站在大门口等候了。
廊檐下的两盏明角灯还亮着,烛火被风吹的摇曳个不停,好像随时都会熄灭。
孟锐就站在一盏明角灯下面,微弱的烛火落在他的脸上,身上,就见他微微的仰着头,在看空中不停落下的雪花。
面上的神情虽然很平静,但眉头却微微的拧着。
不晓得为什么,影青忽然就觉得这个样子的孟锐很落寞,也很孤单。
好像也很难过。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影青吓了一大跳。
孟锐怎么可能会落寞孤单,还会难过?这位可是人送外号冷面寒枪,掌控着整个神策军的青年将军啊。纵观大景朝建国至今,还没有哪一位武将能有孟锐这样的成就。
而且他的性格是明媚的,爽朗的,夏日空中的暖阳一般,连笑容看着都会比其他人热烈,怎么可能会......
影青觉得一定是自己看花了眼,也想多了。
他定了定神,牵着两匹马走过去。
虽然孟锐说不用叫人跟着,但他身为孟锐的侍卫长,那是肯定要跟着的。
也做好了不管孟锐如何说他都不会退缩的准备。
好在孟锐并没有说什么,看他一眼,旋即就翻身上马。
上马之后他也并没有立刻就走,而是冷声的交代看门的小厮:“今夜我出门的事你们只当不知。若有一个字吹到其他人,特别是老爷和夫人的耳中,你们知道我的手段。”
看门的小厮闻言心中一凛,吓的立刻就扑通一下跪到了雪地里,连声说着不敢。
耳中只听得一阵马蹄声,等再抬起头来,哪里还看得到孟锐的身影?眼前只有风雪肆虐。
影青并不知道孟锐这么晚出门是要去哪里,但看孟锐的样子他又不敢问,只能一直策马紧跟在他身后。
到了一处街道的时候孟锐翻身下马,将马缰绳扔给他,吩咐着:“你在这里侯着。”
说着已经抬脚大步的往前走。
影青随同孟锐在边关的时候练就一副好眼力。借着星星点点路边人家露出来的烛火,就见孟锐去的方向是荣昌伯府。
又见他并没有近前去敲门,而是站在荣昌伯府并不算很高的围墙外面,提气一个起落间,身形便如黑色的大鸟一般,轻盈的落到了荣昌府的墙里面。
影青:......
原本还以为世子爷这风雪夜出门是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没有想到竟然是来爬荣昌伯府墙头的。
至于世子爷深夜来爬荣昌伯府墙头的缘故,影青觉得他应该也是能猜想到的。
不用说,肯定是为了薛姑娘。
今儿下午他就听说了薛姑娘生病了的事,于是散值后世子爷立刻就到荣昌伯府来看望。
想必是回去之后他心中依然放心不下薛姑娘,所以趁着这黑夜又过来看望。
却不好直接敲门进去。当然,不敲门进去很有可能是因为他心虚。
至于为什么心虚......
哪个义兄会对义妹这样的上心啊?不过是受了风,得了个小小的风寒而已,就值得下午才看望过,晚上又放心不下再过来看望一次?
再想想孟锐这些年对薛清宁宠爱成那个样子。两千两银子一串的红珊瑚手串随便送,几百两的镶珍珠的赤金花丝手镯子更是眼睛眨都不眨的就买,更不说那盏白玉做的灯笼,平日其他的什么小东小西的了。可以说但凡见到什么好东西,世子爷第一个想到的就都是薛姑娘。
影青觉得他仿似察觉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真相......
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心中该是个什么样的感想了。
☆、第143章 忧思难寐
孟锐记忆力超群, 虽然今日白天才第一次去静雨轩,但却是牢牢的记得所有的线路和这静雨轩所在的方位。
他武艺也极强, 纵然荣昌伯府也有护院,但于他而言依然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身形几个起纵间就已经到了静雨轩的院外。
两扇绿漆院门紧闭着, 不算高的粉白院墙上有蔷薇花的藤蔓。
现在是冬日, 蔷薇花的花叶早已落尽, 只有枯枝。不过现在枯枝上都积了数寸的积雪, 望着倒也别有一番赏心悦目。
孟锐站在院门前侧身细听了一会,院内倒是静寂一片, 只有风雪之声。
料想这样的雪夜,滴水成冰的天气,丫鬟仆妇早已上床歇息。
孟锐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足尖轻点,跃过了面前的粉墙, 轻飘飘的落在院内的积雪上,并未发出一丝声响。
如他所料想的一般,院内并无一人, 两间供下人歇卧的小屋子漆黑一片。便是正面的三间正屋,也只有东次间薛清宁所住的那间卧房内还有一星幽微的烛光。
孟锐在院内的一株桃花树下站定, 目光望着东次间。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风声渐渐的小了下来, 雪却下的越发的紧密起来。
孟锐依然一动未动的站着, 雪花簌簌的落在他的肩头, 远远的望着, 便如一个雪人。
只是纵然他已经站了这些时候,依然未见东次间里有人走动,又或是有半丝声响。
她应当已经睡熟了吧?既然能睡的这般安稳,想必她的风寒也应该好了吧?
孟锐再深深的往东次间的方向了看了一眼,然后转身欲走。
纵然他不畏严寒,但到底在风雪中站了这些时候,身子依然有些发冷发僵,抬脚的时候只觉得腿脚处如有千万根钢针在扎一般的疼痛。脚步落在雪地里的时候也轻飘飘的,感觉不到半点分量。
这般走到院墙处,才觉得一双腿脚的知觉渐渐的回来。
正要提气跃过院墙,却忽然听到东次间传来一阵咳嗽声。
这咳嗽声并不是很大,却有些喘,听的孟锐的一颗心都紧紧的蜷缩了起来。
迟疑了片刻之后,他一咬牙,转身就阔步的往后走。
明间的几扇槅扇门从里面落了门闩,但这难不倒孟锐。
手一扬,锃的一声轻响,腰间软剑出鞘。
剑身约两指宽,细薄如柳叶,其上寒光凛冽,不输檐下冰棱。
估摸着门闩所在的位置,慢慢的将软剑透过槅扇门的间隙伸到下方,再轻轻的往旁边推展,很快的就听到咔哒一声轻响,门闩开了。
孟锐收剑回鞘,这才轻轻的推开一扇槅扇门,闪身进入屋内。
明间和东次间隔着碧纱橱,上面悬了粉色绣四季花卉的软帘。
孟锐站在软帘前微一迟疑,到底还是掀开帘子的一角,目光谨慎的往内扫视。
就着屋内幽微的烛火,能看到绿檀打着铺盖卷就睡在屏风外面。
许是白日劳累的缘故,绿檀睡的很沉,连刚刚薛清宁咳嗽她都没有听到。
孟锐举步入屋。经过绿檀身边的时候,弯腰一指点在她的睡穴上,这才放心的绕过屏风。
薛清宁就睡在床上。睡相却不是很好。身上盖的石榴红色,绣着牡丹富贵纹样的绵绫被被她踹到了一旁,大半个身子都露在被子外面。
身上穿的不是白日他看到的那套海棠红色的里衣,而是一套浅绿色的。
上面并没有什么纹样。
不过她生就这样的相貌,并不需要任何的首饰或者任何精美的刺绣来彰显。仅就这样素面的绸子,便已衬的她如江南三月刚抽条的柳枝一般的清新柔美。
她睡的也不是很安稳的样子。一双纤细的远山眉微微的蹙着,双颊如同晕了一层胭脂,薄薄的红。
孟锐走到近前,在床沿上坐下,抬了右手轻轻的搭在她的额头上,然后又轻轻的覆在她的脸颊上。
虽然没有白日那样的高热,但依然是有些热的。这丝绵被又厚重的很,也难怪她睡梦中也会将这被子踹到一旁了。
只是若任由她这般不盖被子,只怕会冻到她。若给她盖上的话......
做事一向果决的青年将军难得的踌躇起来,不晓得接下来该如何办才好。
薛清宁这时却动了起来。
正是发热难耐的时候,却忽然察觉到额头上有一样冰凉的东西搭了上来,令她觉得十分的舒适。
如干渴向水,寒冷向火一般,这炎热自然而然的也会向冰。于是薛清宁下意识的蹭了蹭孟锐还覆在她脸颊上的手,喉间还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轻哼声。
孟锐心中猛的一跳,整个身子都绷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