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遗忘li
发生了什么事?
迷惑不解的明夷顶着所有人的目光淡定的向侍者询问了子阳住处,然后一个拐弯走向逆旅深处,敲响了子阳房门。
子阳看起来眼底乌青非常疲倦,浑身上下一股浓郁的中药气息,一见到她,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气急败坏的问明夷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明夷微微歪头,反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为何所有人都盯着我窃窃私语?”
“你还不知晓?秦王在整个咸阳都张贴了你的画像通缉!”子阳说道。
明夷“……”
“我给华阳太后诊治完以后出宫,最近疫病流行,我就在这里给人诊治,结果之前秦王居然亲自出宫搜寻你的下落,还来到我这里搜查!”子阳说道。
明夷“………”
“未果之后还下令大搜全城,张贴了你的画像通缉,生擒者赏千金。”子阳说道。
明夷“…………”
“总之,你究竟做了什么?”子阳气急败坏的问道。
明夷“……………”
明夷安静的垂下浓密眼睫,陷入了深思。
秦王突然这么大张旗鼓是为了什么?
抛去那些嬴政已经知道的,当初在赵国时暗中阻拦他回秦国的事情被发现了?掉下山崖后想要趁他昏迷时捅刀子被发现了?偷偷在丝帛上画他的女装扮像被发现了?骗蒙恬说他是恶灵附身被发现了……
怎么办?暗中坑他的事情做太多了,现在都不确定是哪件。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嬴政发现任何一件事后,都会对自己不利。
“子阳。”明夷抬头郑重的说道“我要离开咸阳了,再会。”
给母亲改户籍什么的先缓一缓吧,避过这阵风头再说。
子阳从漆柜里抽出一个斗笠给明夷扔过去,说道“我送你一程。”
两个人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避开人群翻墙而出,为了以防万一,明夷没有再去牵那匹自己没买了多久的白马。
刚走出逆旅没几步远,远方的街道上就传来一阵雷霆般的马蹄声,引得两边庶民纷纷退避。
明夷抬头望去,只见数百名身着黑色铠甲的精英武士簇拥着一辆马车从道路尽头飞奔而来,激起一片泥沙。
那马车是由六匹毫无瑕疵、一望便知是千里马的雪白马匹驾驶,车厢装饰以黄金装饰出庄重华美的花纹,上竖纯黑色旗帜“元旗皂斿”,周围又有十辆华丽副车跟随。
如此气派,整个秦国只有一人——秦王嬴政。
该来的总会来,墨菲定律又一次在自己身上验证了。
明夷迅速在周围观察了一圈屋舍是否易于逃跑、评估那些侍卫的身手如何,心算出逃跑的概率几近于无后,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看着朝此处飞奔而来的马车,子阳绝望道“秦王怎么会来的如此快。”
“应当是有人告密。”明夷目视前方,嘴唇微动的向身边子阳说道“刚才我进入逆旅中时,必定有人认出身份而前去告密,千金之赏,谁不动心?”
侍卫飞跃而来,手持兵戈将明夷团团围住。
六架的华丽马车停下,赵高殷勤地放下折叠的青铜台阶、铺好皮毛地毯。
一切准备完成之后,头戴冕旒、身着十二章玄色王袍的少年才步下马车。
嬴政的神色冰冷至极,找到那个万分熟悉的身影后不带半丝废话,腰间长剑“嗡鸣”一声出鞘,冰冷剑刃对准明夷咽喉。
遮挡容貌的斗笠被去势如虹的剑光划成两段,轻轻掉在了地上,露出少女那张让他咬牙切齿的脸。
一旁的子阳走向前一步想要求情,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一旁如狼似虎的侍卫飞快拖走。
只剩下嬴政与明夷二人对峙。
“陛下这是作何?”明夷露出一个客套微笑,努力镇定的说道“不是说我帮陛下演戏设局后,陛下宽恕我之前不敬之罪吗?”
“朕只是宽恕你在赵国的不敬之罪而已,没说其他之事。”嬴政面无表情,平静无比的说道“你竟敢污蔑朕为山间的妖鬼恶灵之流,大逆不道,死罪不赦!”
少年秦王漆黑的眼睛一派沉冷,极端平静的语气下隐含着深深怒火。
明夷“……”吾命休矣。
街道上的无关人员、包括子阳在内都已经被侍卫清场,然后远远守卫着,以嬴政为中心的几十丈内,除了明夷以外再也没有其他人,更加衬托出凝固的气氛。
“陛下,我还有一句话想说。”明夷努力镇定的说道,心中飞快思索着对策。
“你说。”嬴政说道,对于将死之人,给几分宽容不要紧。
被长剑对准咽喉上的明夷无比真挚诚恳的说道“陛下,冤冤相报何时了!”
气氛陷入了安静、凝固、死寂。
嬴政“……”
沉默几秒后,嬴政漠然说道“此笑话不错。”
说完之后,嬴政掌中太阿剑冰冷的剑锋就微微向前,感受着颈处传来的刺痛感,明夷终于色变,掩藏在袖子中的手指微微一动,将匕首握于掌心。
“陛下等等!我要说的话不是这句话!”明夷说道。
嬴政掌心中的太阿剑再一次停下,抬起眼眸看她。
在死亡威胁下,明夷求生欲极强的迅速说道“秦国地处西北、气候苦寒,御寒所用的衣物,皮球,丝绸太过昂贵,非贵人不可用,而庶民所用的麻衣不足以御寒,每逢冬日,因此冻死的庶民不计其数!”
嬴政冷冷说道“那又如何?”
“我有一物自楚国传来,名唤棉花,所得果实白而柔软、类似柳絮,可织布填衣,御寒远胜于麻布,今献于陛下以求宽恕。”
秦王微微蹙眉不语,似乎是陷入了思考。
明夷警惕的观察他神色。
“罢了……”几息之后,嬴政广袖一挥,不以为意的说道“……比起那御寒之物,(报复)你更重要。”
明夷脸色大变!
卧槽忘了秦始皇他修长城筑阿房建陵墓时可半点没顾忌庶民生死!
第50章
既然如此,也是时候荆轲刺秦张良砸车高渐离抡筑了!
明夷微微眯起眼睛,掌中锋利的匕首已经彻底出鞘,打算在嬴政下令杀自己的那一瞬间挟持他,命令侍卫退开道路,先离开咸阳再说。
不过这悲剧的修罗场最终没有发生,因为伤寒瘟疫。
从入夏之时,伤寒就来势汹汹的在咸阳及周遭的庶民中就爆发,并且以极快的速度感染着更多人,因为死亡人数较多,已经在庶民之中造成了不小恐慌。
按理来说这样的疫情早就应该上报秦王和丞相、少府,但事情的发生就是这样巧合。
这几个月的咸阳朝堂纷乱不止,先是秦国在黄河以北大败而归、秦庄襄王去世、新王登基,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后,紧接着又是长安君谋反、军吏斩首……桩桩件件没有停止,于是瘟疫就这样耽搁下去了。
侍医不止一次将疫情上报,但除了职责相关的太医令夏无且以外,始终没有引起高层的人重视。
毕竟比起争夺朝堂动荡时留下的权力真空,死几个区区平民有何可在意。
所以秦王来这条闾巷时,并不知道这里是疫情的爆发区,就在几墙之隔外,就有人躺在稻草堆上,发着高烧、满脸红疹的绝望死去。
否则以嬴政惜命的性格,绝对不会踏入这里半步。
当太医令夏无且知道秦王驾临疫区时,几乎吓得魂飞魄散。
他骑马跑来闾巷,甚至连用兵戈对准他大声警告的那些侍卫也没顾忌,一边喊着有要事要禀告陛下,一边骑着高头大马冲进了包围圈,让持剑对准姬明夷,正打算开口的嬴政悚然一惊。
手忙脚乱的勒住马缰绳又连滚带爬的翻身下马后,夏无且跪在嬴政脚边高呼道“陛下,此处正有疫情大肆蔓延,您千金之躯不可久留啊!”
疫!情!蔓!延!
一石激起千层浪,嬴政与姬明夷齐齐脸色大变。
没人能冒着生命危险继续在疫区呆下去,那怕是为了报复。
话音入耳,嬴政当机立断,几乎不带半丝停顿的重新走回马车离开,却在刚刚踏上青铜台阶的那一瞬间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还站在原地的姬明夷。
被他漆黑的眼睛静静盯着,明夷心头一紧,微笑道“我有碍陛下观瞻,即刻就走……”
话还没有说完,秦王就伸手一指她,冷漠吩咐侍卫道“将她也带回宫里。”
明夷笑容未变,眼神一冷。
本着一颗垂死挣扎的心,明夷说道“我已经在此处待了数日,贸然跟随陛下入宫,恐怕有传染疫病之险。”
赢政眼也不抬的拆穿了她的谎言,说道“来禀告之人说了,你也是刚刚来此。”
“即便如此,也是有传疫之险的。”明夷挣扎着说道。
赢政负手于身后,神色淡然无波,看着对面少女明明不悦至极,却不得不忍耐的神情,感到一丝得意和愉悦在心中弥漫。
“无妨,朕不介意这小小危险。”赢政说道。
明夷心中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再怎样心不甘情不愿,看看周围军纪严明的侍卫,明夷也干脆利落的怂了,跟随嬴政走上马车。
不得不说,这是穿越以来见过最为奢华的车队。
由天子六架拉车,装饰华丽,摆放了软榻、案几、冰鉴和香炉,可以坐下卧倒,宛若一个行走房间的车厢自不必多说,一国之君出行的马车,不奢华才不正常。
令明夷惊讶的是周围还绕了安车、立车各五辆,每辆车都有四匹马拉行,这十辆马车再加上数百侍卫骑马跟随,静止不动时都能站满一条街还不止,运行起来更是浩浩荡荡、扰民至极。
急匆匆的来报复自己还带这么多人马……
见姬明夷一直看外面的“五时副车”,嬴政突然开口说道“来时急切,朕没有带够人马就出宫了。”
明夷惊奇道“现在外面的车队,便足以抵得上当年魏王西郊迎秋时的人马了。”
如果这都算没有带够人马,那秦王正常出行时得有多少人?
嬴政瞬间不悦,冷冷说道“你拿朕与魏王相提并论。”
明夷好奇心顿起,虚心请教道“是我失言了,敢问陛下不急切时,出游要带多少车马仆从?”
秦王嬴政看了一眼车厢对面软榻上的少女,不知为何,突然带了一点隐秘的炫耀心思。
“还有仪仗武士、用来乘坐侍从谒者、宦官宫人的属车八十一辆、用来去除不祥的辟恶车……”停顿一下,秦王继续平静的说道“只有朕一人,这些人足已,如果还有公子公主、大臣妃嫔随侍在侧出游,人马会更多。”
而且为了安全,这种六驾马车不止一辆,每次出行时车队中都会有数辆一模一样的六架马车同时起行,用来混淆刺客的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