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遗忘li
嬴政听得满脸冷漠。
提前加冠不妥,难道延后就妥当了?他上辈子可是被整整拖了两年,一直到二十二岁时才加冠亲政,甚至还经历了一场叛乱。
“岂不闻诸侯十二而冠也,既然周文王十二岁而冠,成王十五岁而冠,如此算来,寡人也已经到了年纪。”嬴政平静说道。
奉常“……”
奉常想说那根本不是正统的礼法,然而刚一抬头就刚好对上了少年秦王平静而深邃的目光,心头一跳,把所有的话又全都咽了下去。
消息传到时,明夷听着一阵无语。
“陛下是对……晚了两年举行冠礼多在意?这次非要提前举行冠礼。”明夷挑眉说道。
“吃你的飧食便是。”嬴政说道“你为何总是要来吃寡人的膳食?”
明夷手中的著几乎微不可查觉得在半空中停顿一下。
“唔……”明夷慢慢笑着说道“……太宰给陛下准备的膳食自然比我那里好,自然要来吃。”
嬴政开始低头看郑国呈上来的河渠开凿进程。
明夷突然用手中的著敲了敲一个青铜食器,说道“说起来,陛下可知道如今咸阳庶民中是如何评价陛下的?”
自幼在死对头的赵国长大,回国刚刚继承王位后,就立刻杀了一大堆大臣,还大量征发民夫去开凿河渠,再加上某些有心人的特意造谣,这个年轻秦王的名声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烂的地步。
咸阳中的庶民们和低级小吏,甚至很多大臣普遍认为这个秦王年纪不大却事儿挺多,政务上也没什么建树,傲慢自负不听臣子劝,还格外喜欢任性妄为,实在不如历代秦王多矣。
嬴政不知道,但是能猜得到。
“不过区区虚名,有何可在意?”嬴政嗤笑一声说道。
上辈子这辈子,嬴政从来都没有将平民百姓和那些虚名放在眼里。
“不过陛下再去雍地举行冠礼,就不怕一切重演,又发生叛乱兵变。”明夷笑问道。
“嫪毐还在赵姬宫中。”嬴政不以为意的说道。
那个上辈子权倾秦国、甚至可以与吕不韦分庭抗礼的长信侯嫪毐现在还顶着一个宦官的名头,待在赵姬宫里努力讨好着一国太后。
这消息不仅传入了明夷的耳朵里,也迅速的传入到了后宫的其他大佬里,比如华阳太后和赵姬太后,甚至隐形人一样的夏太后都有所耳闻。
赵姬太后为此忧心忡忡。
毕竟当初就是吕不韦扶持嬴政上位的,如今她儿子还没有掌握大权,就这么对吕不韦,万一两个人的争执间接影响到秦王和她的地位怎么办?
赵姬很想当面去劝一劝嬴政,不过被他怼了那么多次,也不想再自讨冷脸了,而是在嫪毐的提议下采取迂回战术。
赵姬邀请明夷来她宫中做客。
宦官将人带到以后,赵姬居高临下端详这个迷住了她儿子、甚至让秦王拒绝了华阳太后提出的娶楚国公主和纳楚女入后宫的少女,不明白嬴政究竟看上了她哪里。
身边侍奉的嫪毐轻轻咳嗽一声,赵姬回过神来,命明夷坐下,开始要她去劝和秦王一二,不要再去雍地加封冠礼,暂时和吕丞相服个软,否则再这样作对下去,对秦王没好处。
嬴政怎么可能听得进别人意见!
如果听得进,将来也不会把反对他的公子扶苏直接打发到河套修长城了。
明夷丝毫不想参与到这件事情里面去,只好开口道“陛下都已经当着满朝三公九卿说出此言,如果再收回岂不是威信全无,况且不过提前加封冠礼罢了,陛下心中素来有决断,太后不如放宽心。”
明夷自认已经说得足够婉转了,但这还是惹毛了赵姬太后。
赵姬本就看明夷不怎么顺眼,此时听她连劝说一下都没有就直接拒绝,顿时心头一怒。
嬴政是她子嗣又是秦王,这样正面反抗她也就罢了,眼前这少女又算什么,也敢如此忤逆她大秦太后!
遥想到嬴政自从回来秦国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新仇旧恨交织,赵姬怒上心头,绣着精致暗纹的广袖一挥,冷笑一声,就指着姬明夷说道“你连试都不曾试过,就如此断言政儿不会听劝,可是未曾将我这一国太后放在眼中!”
这女人真不讲理!
明夷脸色微微一变。
赵姬吩咐左右道“以下犯上、不敬太后,来人,将她带出去处以鞭刑。”
明夷刚打算说话辩解一二,幸好此时嫪毐探过手去拉住了赵姬手指,制止了她的命令。
怒气冲冲的赵姬口气一软,问道“怎么了?”
嫪毐就势一把揽住赵姬的腰,又挥挥手让已经上来的宦官退下,这才低头柔声说道“太后,不如让我先劝说一二。”
赵姬犹豫一下,点头说道“也好。”
这里的宦官在听了太后命令以后,依旧因为嫪毐命令退下,而赵姬因为嫪毐一句话步入内殿。
恐怕在这短短时间内,嫪毐已经像历史一样,彻底已掌控了赵姬,明夷心想。
等到宫殿里面只剩下嫪毐和明夷两个人以后,宦官打扮的嫪毐才诚恳开口道“太后所言均是满心为秦王陛下考虑,陛下如今其位不稳,贸然与吕不韦丞相发生冲突,有害而无益,望姝女劝解一二。”
比起赵姬用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吩咐命令,这话说的让人心中舒服多了,联想到赵高也是这样让人感到舒心,明夷心中胡思乱想着这是不是反派特有的魅惑技能。
“这倒也是,既然如此,我回去以后劝解一二陛下。”明夷微笑着点头说道“只是以陛下性情,未必会听我劝说。”
先答应下来再说,回头到底有没有劝,嫪毐也未必会知道。
见她同意,嫪毐感激笑道“无妨,姝女只要尽心尽力劝解便是,太后于我心中自然会记得你的功劳。”
就在这时,宫殿外突然传来一道令明夷头疼的声音。
“不过区区侍人,也配谈论寡人之事。”
这话说的冰冷至极,又丝毫不掩饰语气中的轻藐之意,嫪毐顿时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难堪,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忍了又忍,才姨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转身跪在地下拜见走过来的秦王。
丈高的宫殿大门打开,侍卫宦官分布在两侧肃穆而立,将架势摆的足足的以后,秦王才渡步而来。
“我微贱之身,原不敢妄言陛下私事,只是太后为此事忧心忡忡,我关心太后才口出妄言……”嫪毐叩首高声说道“太后之忧心就是我之忧心,望陛下恕罪。”
嫪毐不提太后还好,一提太后简直火上浇油。
“你不配提太后之名。”
秦王漆黑的眼睛像是漂泊着大雪一样冰冷,一边说着一边突然转身,拔出侍卫腰中之剑,直接向嫪毐脖子砍过去,竟是要将他当场毙于眼前!
“啊!”
剑光当头砍下,嫪毐吓得尖叫一声,手脚并用向后退!
下一秒!
千钧一发之际,嫪毐身体向后仰,终于险险避开剑身,只是嬴政的力道去势不减,划破他的胸前衣襟之后又顺势而下,不偏不倚的正巧砍在他两腿中央。
明夷“……”
嬴政“……”
殿堂两边的侍卫宦官“……”
第64章
“啊——”
嫪毐爆发出了比刚才还要凄厉十倍的尖叫声,捂着已经渗出鲜血的裆部倒地不起,如果不是为了顾及形象,他已经疼的满地打滚了。
在一旁围观的明夷懵了,原意只是想要给嫪毐一个教训的嬴政也懵了一秒。
一种难以言喻的寂静弥漫在宫殿里。
这究竟是失手之举,还是对嫪毐的愤恨已经达到这种不顾自己形象的程度了呢?
明夷默默将头扭了90度,以某种难以言喻的深沉目光盯着嬴政。
嬴政嫌恶的将手中青铜剑丢在地上,知道这种事情越描越黑,因此以不变应万变,无视了姬明夷的诡异目光,装深沉的站在原地不说话。
“嫪毐!”
打破这种难以言喻的诡异气氛的是从内殿中跑出的赵姬。
嫪毐眼角撇到赵姬跑出,为了不丢面子,硬生生将捂住裆部的手,悄悄改成了捂住大腿。
三十余岁、犹带风韵的赵姬没有看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见到嫪毐裤子上带了零星血液,顿时一声心疼的喊叫,宛若夫妻般小跑过来,伸手将躺在地上的嫪毐半抱在怀里。
赵姬心疼的不行,抬头冲嬴政吼道“你自从回到秦国,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再也不是我儿子!嫪毐犯了何错,你要如此待他?”
“我不曾将你当作母亲,你又何曾把我当过子嗣。”嬴政慢条斯理又冷漠的说道“父王死不过一月,你便与吕不韦,现在更是公然蓄养嫪毐在咸阳宫中,做这些事情时,你可曾想过你是父王之妻,我之母。”
赵姬愣了一愣,面上划过一丝心虚。
“母后无话可说了?”嬴政说道。
赵姬忽而掩面哭泣道“我刚才听宦官说你来宫中,原以为你是因为思念来看我,所以才急急忙忙奔出来,没想到你却是来羞辱我。”
嬴政实在跟赵姬这种女人无话可说,便一言不发。
赵姬却把这当成了嬴政的退让,顿时哭的更狠了,一边流泪一边指责道“想当年你我母子二人在赵国时,我为了养你而整日吃藜藿之羹,偶尔得到一小块肉,也全部让给你吃,没想到回来秦国以后,你却……你却……”
明夷看够了笑话,插话道“太后误会了,其实嫪毐伤并不严重。”
赵姬太后擦眼泪的动作稍稍一停。
“方才嫪毐出言不逊,说太后之事就是他之事,夫妻一体,所以他有资格谈论陛下私事和朝堂之事。”明夷微笑说道。
“你胡言乱语,我根本未曾……”嫪毐怒道。
下半句辩解的话消失在了秦王看来的冷漠目光里。
嫪毐憋屈的闭上了嘴。
“太后您乃是一国之母,岂能与嫪毐一个侍人相提并论,您与陛下终究是母子,陛下怎能看到他如此狂妄言语。”明夷继续微笑着说道“况且嫪毐伤的也不重,太后您看,衣服只渗出一点点血迹,现在已经不再流了。”
赵姬狐疑的看向嫪毐裤子。
嫪毐某个地方疼到难以言喻,伸手握住赵姬的手指柔声说道“不是这样,太后我……”
明夷的声音依旧源源不断传来。
“如果太后不信,大可以让嫪毐站起来走几步。”
“太后我……”嫪毐努力露出温柔微笑。
明夷的声音又适时传来。
“怎么?嫪毐难道要说自己伤得很重?不知伤到的哪里,可否告与赵姬太后?”
嫪毐不敢,他能得到赵姬宠爱,全靠自己那器具可以顶动车轮的天赋异禀,如果赵姬知道他器具受伤,会不会像如今一样在乎他还说不定。
嫪毐不敢冒这个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