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遗忘li
嬴政怎么可能不记仇,这没道理!
“陛下不计较以往之事了?不想问寻仙之事了?”明夷诧异问道。
“前世之事,朕自会探查出来。”嬴政说道“至于惩罚,朕不惩罚你,但你也告知朕一些事情,不得说谎。”
至于告什么事情,明夷猜大概就是前世之事了。
这个没问题,明夷当即同意。
至于说不说谎,那得看情况……
“陛下当真不计较了?”明夷又一次问道。
“一言九鼎。”嬴政淡然说道。
没想到会和解的如此轻易,明夷拿起一旁的酒壶,倒了两杯酒给彼此。
“陛下宽容大度,堪比尧舜,竟然不计较我冒犯之事,明夷心中佩服。”明夷温和的说道。
“那是自然。”嬴政说道,坦然自若接受了对自己的夸奖。
明夷微笑的将青铜酒樽递给他,嬴政接过来,给面子的一饮而尽,作为原谅她冒犯的象征。
不得不说姬明夷容貌清美若明月,烛光下,黑发披散一身素衣的美貌少女盈盈而笑,相当赏心悦目。
少年秦王微微一笑。
姬明夷外柔内刚,强行控制于她,只会激起眼前少女的反抗之心,那便应当改变策略,以礼贤下士之姿态试探。
他想要做成的事情,从未失败过!
至于敢对他下药的事……呵,华阳太后尚且有用,他不也还留着?
秦王在这个时间点动身来到韩国新郑,并非无的放矢。
韩国虽然是七国当中最弱的一个,但有一样却是其余六国拍马也赶不上——兵器制造。
天下之强弓劲弩皆从韩出,韩国的弓弩,远者括蔽洞胸,近者镝弇心,而韩国的铁剑则陆断牛马、水截鹄雁,当敌则斩坚甲铁幕!
在其余国家还在大量使用青铜武器的时候,韩国就已经开始使用上铁剑了,甚至不止兵器,就连路边农民耕作的锄头也是铁质。
要知道此时就连秦国,士兵们使用的也是青铜武器。
此番来韩国,嬴政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得到韩国的锻铁技术,为此连日都在忙碌,将韩国的炼铁师傅带回秦国,引进人才,自然将已经是阶下之囚的韩国王室抛在了脑后,满不在乎的囚禁在牢狱中不做处理。
“我还以为陛下会放了韩非。”明夷说道。
要知道上辈子,秦王读了韩非的书以后,可是感叹要是见韩非一面,死了也不遗憾!
正在低头批阅奏章的嬴政抬头看了她一眼,惋惜说道“韩非有大才,可惜重韩。”
明夷神色一动,说道“那陛下此次是不打算用韩非了?”
“过段时间再用。”嬴政说道。
距离产生美。
嬴政上辈子刚刚读到韩非写的书时,是当真把这人引成了精神上的知己,可惜实际见面才发现,这人还是太重视故国,身在秦国,竟然还是有存韩之心。
仅此一点,再有才华也不能委以重任。
而且上辈子已经得到过一次韩非,嬴政这次并不如何着急了。
又努力工作了认真一天,一直到夕阳西下时,嬴政才终于有空闲时间,走出宫殿去眺望层层宫墙外的新郑。
无事可做的明夷走到他身边。
远方一阵隐约哭声传来,那是韩人在痛苦自己的国家,一边哭着一边大骂秦国人,没过多久那哭声便戛然而止,应当是被秦国士兵发现拖走了。
明夷微微怜悯,闭了闭眼睛说道“哭也没用,韩国四战之地,就算不是秦国灭了,也有赵国魏国楚国。”
其实现在这些韩国人的心情,明夷倒是有些感同身受。
同样弱小的国家,周围有一大堆虎狼包围,同样被区区秦国的三万军队所灭亡。
“韩国历代国君都采用申不害变法以后,自然无法强大。”嬴政点评道。
“这话怎么说?”明夷问道。
如果没有记错,申不害的变法还让韩国短暂的强大了一下。
“申不害的变法,讲究以“术”治国。术者,因任而授官,循名而责实,操杀生之柄,课君臣之能者也,可懂了?”嬴政说道。
明夷罕见的神色空白。
“没懂。”明夷说道。
她又不是专业治国,也没人教过,对于墨家法家道家和儒家这些主流派还仔细研究过,但申不害真的不在研究范围。
专业治国的嬴政讶异的转头看了她一眼,不明白说的这么清楚了,姬明夷为什么还没听懂。
“简而言之,就是让国君任命官吏时,考察他们是否名符其实,为官是否称职,言行是否一致,对君主是否忠诚,并根据考察的结果进行赏罚,提拔重用忠诚可靠之臣,贬除狡诈奸滑之人。除此之外,为了让臣子察觉不到君王的意图,最好表面上不露声色,装作不听、不看、不知,但私底下独视、独听,从而“独断”。”嬴政仔细的解释道。
明夷思考片刻,无语了。
说白了,这就是在挑选官员时,所有的判断力全部交付在一个人身上,而不是靠什么律法或者是指标确定。
除此之外,君主在大臣面前还要装的神秘至极、高深莫测,好让臣子不敢反抗。
那个韩昭侯拿着申不害这么不靠谱的方案,居然还能改革成功,也是厉害了!
韩国灭亡的不冤!
明夷叹息,说道“我本来以为法家治国弊端已经够大了,没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
“你敢诽谤秦国法治!”嬴政微怒道。
见他发怒,明夷飞快转身离开,单方面结束了这场闲聊。
第75章
月落星沉,天光微曦。
幽静的晨光自木窗内照入玲珑精致的宫室,不同于秦国宫殿的庄重大气,韩国的王宫更偏向于精致典雅,到也别有风格。
就在几日前,秦王就已经命令画工将韩国王宫画下来,以便于在日后咸阳以北的平原上原样重修。
殿门被推开,一列侍女手捧着铜壶毛巾等物品走进来,服饰秦王洗漱和穿上黑色王袍。
洗漱完毕以后,秦王并没有像往日一样接见臣子和处理政务,而是独自一人坐在榻边沉思,双腿随意向前伸展。
自从有一次与姬明夷一同吃晚膳时放飞自我过以后,嬴政就再也没法像以前一样坚持跪坐了。
正拿着早饭走进来的赵高遥遥看见秦王低头后冷漠淡然的侧脸,就明了秦王此刻正在思考一些问题,并不需要人打扰。
赵高立刻向身后走来的宦官婢女做了一个停止退出的动作,然后无声地立在远侧等待吩咐。
在推断秦王心思这点上,没有人比赵高更出色。
从那夜姬明夷扔的炸弹中回过神来,嬴政就开始反反复复在夜中思索她所说的前世之事,试图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出更多真相。
虽然从头到尾,姬明夷都没有说出任何一个人名字,但他当初在沙丘时,随身服侍的宦官和重臣本就寥寥无几,有能力有胆子有地位做这种矫诏篡位、另立新主之事,又和扶苏政见不合,非得将他处死的大臣……九成九是李斯和赵高了!
至于那个新任秦王是谁?
做这种篡位之事,最重要的就是尽快确定大局。
因此他在沙丘去世以后,李斯和赵高应当不会浪费时间再回到咸阳,找出一位公子推上当王位,而是就近选择!
可能是胡亥,但李斯还有好几个女儿嫁给了公子,也有可能是这些公子……
还是需要再仔细斟酌。
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嬴政松开了不知何时已经蹙紧的眉头,向不远处站立的赵高投去冷冷一瞥。
见到秦王不满目光,赵高心头一惊,飞快思索起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思考究竟是何处引到了陛下不快。
与此同时,在宫殿的另一端,明夷同样在思考将来。
把早已在脑海中滚瓜烂熟的秦始皇本纪又回忆了两遍,明夷提取出几句话——三年,蒙骜攻韩,取十三城,王齮死。十月,将军蒙骜攻魏氏篸、有诡,岁大饥。四年,拔篸、有诡,三月,军罢。秦质子归自赵,赵太子出归国。十月庚寅,蝗蟲从东方来,蔽天,天下疫,百姓内粟千石,拜爵一级。
有了秦始皇重生这个大变数在,《史记》上的记载随时都有可能改变,只能作为对未来的参考了。
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一些东西不会改变。
天灾人祸,人祸或许可以改变,但地震干旱之类的天灾只会如约而至。
岁大饥,天下疫!
也就是说,抛去那些已经未必会发生的战役和人质交换,明年和后年,秦国会接连发生两年饥荒,会有蝗虫遮天蔽日的从东方来啃食粮食,导致人饿死的同时又间接引发了牵连整个秦国的瘟疫。
秦王甚至不得不带头买官卖爵,规定了百姓奉献一千石粮食就封赏一级爵位。
如果秦国是这种情况,庶民百姓间肯定会动乱纷纷,那么还是按照嬴政的意思,在咸阳宫中呆着会比较平静安稳。
唯一的顾虑就是华阳太后。
明夷和嬴政的关系,在外人看来,已经是十足十的暧昧不清了。
服饰的宦官婢女都已经把她当成了还没有封号的后宫妃嫔来看,因此安排的住处,也总是在秦王周围。
沿着韩王宫内的小道拐了一条弯,明夷就走到了嬴政暂时居住的宫殿前。
向宦官禀报又被引进以后,明夷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低矮床榻前的嬴政,修长的腿正向前伸展。
“陛下在如何坐,嗯?”明夷揶揄的说道。
嬴政听出姬明夷是在调侃当初第一次吃晚膳时,他不肯像她一样箕坐,嫌弃这样坐毫无礼仪的事。
“你也一样。”嬴政淡淡的说道。
又不是他一个人这样坐。
“岂不闻礼不下庶人,我是普通庶民,不应当过度苛求礼节。”明夷理直气壮的说道。
嬴政面无表情的勾了勾唇角,说道“朕竟不知周朝的王姬也算庶人。”
“陛下怎么不自称为寡人?这样听着,许多人会觉得奇怪。”明夷好奇的问道。
如今的一国诸侯都是自称为寡人,朕这个称呼如今人人都能用,七国中有点学问的人都喜欢用,比如当年的屈原在《招魂》里就提到过,这个称呼成为皇帝的独属,还是在秦王统一六国之后下令的。
“用了十多年,习惯了,不想改。”嬴政说道。
至于别人会感到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