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袖侧
正月初五那夜,他睡在谢玉璋的床上,做了一场极为荒诞的春梦。
梦中种种,有悖常理,却蚀骨销魂地沁入骨髓,竟令人无法忘怀。
以至于他后来再去她那里,便是燃着香也无法入睡。睁着眼听她为他抚琴,听她黄莺般娇柔的声音与他细细低语,明明该静心的时候,他在那顶帐子围成的小天地里却是水深火热,欲望翻腾。
幸而帐子早放下,她看不到他欲念横生的丑态。还以为他睡着了,撤了香,自去外面歇息。
他被欲望折磨了半个晚上,夜里起身,到外面看她。隔着一道绣屏,此时若过去,此时若解开她的衣带,将她压在身下,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李固也确定,谢玉璋再不会拒绝他。
只是那样,她真的心甘情愿吗?真的欢喜愉悦吗?李固不能确定。
他吻着她的手。
他的心已经很硬,却唯独不敢伤她半分。于是趁着自己还能控制,披衣离去。
上元夜后,他终于走出了那段低落的情绪,但并不曾忘记那个诡谲靡艳的梦。她身前的一颗殷红朱砂痣,常在他眼前跳跃。
只后来再做的梦,都空洞缥缈,掌心没有逼近真实的触感,醒来更觉折磨人。
只愈想愈觉得诡异,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
那些触感、味道都太逼真。可若说是真的,又朦胧,身不由己,梦游一般。
且李固还记得那天他们交谈了些什么——他终于是将当年抛弃她的负疚吐露了与她。李固隐约记得入睡前,她似乎是原谅他了。但这个话题自第二日起两个人都再没碰触过。
但哪怕如今她原谅了他。他当年所做的事也改变不了。
她怎么会如梦里那般待他。
这是不可能的。
只那夜的梦如春药灌入骨髓,时时折磨得李固气血翻腾。此时此刻,那颗嫣红的朱砂痣又在眼前晃动。
梦中怎会有这样的细节?
李固的脚步停下,转身望去。禀报的婢女并不是谢玉璋的侍女,看服色该是他放在园子里的人。
他又走回到她面前,问:“你叫什么名字?”
婢女是从宫里派出来的宫娥,知道去年年末时,宫里死了多少人,战战兢兢地答了。
皇帝点点头,道:“替朕做一件事。”
……
……
山是自家的山,泉是自家的泉。
温泉的水引到白玉池里,烟气氤氲。侍女们往水里洒下花瓣,香气浸入水中,久久不散。
侍女将托盘放入水中,轻轻一推,小船似的向谢玉璋漂过去。谢玉璋慵懒抬手,于盘上取得一盏桑落酒,酒中浸着梅子,入口冰凉,正缓了这泉水的热力。
婢女走进来的时候,谢玉璋的侍女自然拦她。
婢女道:“陛下来了,令我传话与公主。”便畅通无阻地来到了谢玉璋的身边。
谢玉璋问:“经筵结束了?”
婢女道:“正是。”
谢玉璋问:“还顺利吗?”
婢女道:“奴婢不知。”
谢玉璋道:“也是,问你无用。他叫你传什么话?”
婢女抬起眼睛,望向那面如桃花,燕懒莺慵的公主,道:“陛下问殿下,明日可要想去游猎?”
谢玉璋失笑:“就这个?我当什么事呢。知道了,待会我自己跟他说吧。”
那公主肌肤莹润,身前酥雪似截肪,半露水面。婢女收回视线,恭敬应道:“是。”
老老实实退下,还能听到里面公主说:“泡够了,扶我起来吧,腿都软了,一点力气没有。”
婢女疾步离开,去了别处。
皇帝在那处等她,见她回来,他什么也不说,只看着她。
婢女跪下回话:“奴婢看到了。”
皇帝问:“有吗?”
婢女道:“有。”
皇帝问:“在何位置。”
婢女伸手在自己胸前比了一下:“此处。”
她说完,清晰地感觉到了皇帝身上气息的变化。皇帝杀人太多,令人害怕,婢女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许久,皇帝说:“下去。”
小婢女忙退下了。
谢玉璋坐在妆台前,侍女们正在给她重新绾头发。
皇帝忽然大步走进来,喝了一声:“都出去!”
皇帝的样子不太对,眼睛有点红,侍女们惊惧,纷纷退下。
谢玉璋站起来,诧异道:“怎么了?谁惹着你了?”
话音未落,已经被李固大步过来一把抱起来。
谢玉璋惊呼一声。李固一言不发,转身将她放在了桌案上,伸手便将她衣衫剥下了肩头,露出初雪似的薄薄肩膀,雕刻锁骨,和绣工精美的玉色裹胸。
谢玉璋叱道:“你发什么疯!”一边说着,一边挣扎。
谢玉璋原就被泡得腰软无力,对上李固的力气,毫无用处。李固始终不说话,将她按倒在桌案上,伸手抓住了那裹胸。
谢玉璋脸色变了。
她按住了李固的那只手:“李固!”
她直唤了皇帝的名字。
“李固!”她粉面含怒,喝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知道。”李固沉声道,“我要看。”
谢玉璋冷声道:“那你得想清楚,你若这么做了,你和我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她说完,放开了李固的手。
李固在那一刻的确犹豫了。但他只犹豫了那一秒。
他扯开了那裹胸。
谢玉璋的风景,呈现在他面前。
山峦沟谷,叠嶂起伏。李固亲眼看到,那峰上一点殷红,如花盛放,正和他“梦”中见到的一模样!
李固的血管里热流涌动!
恨道:“谢!玉!璋!”
那骗子手背覆着眼睛,吃吃笑。
什么粉面含怒,冷声冷调,全是骗人!世上再没有比她更会骗人的女人!
“傻子。”谢玉璋指缝张开,凤眸自指缝间泄出一抹妩媚,唇角噙着戏谑的笑,叹道,“傻子!”
李固狠狠掐住她的腰:“骗子!你说过,当愿意之时,会告诉我!”
“我告诉你了呀,告诉了你一整晚呢。”谢玉璋道,“谁叫你自己记不得。”
李固大怒:“我不是记不得,是你对我用了什么?我意识失真,以为自己在做梦。”
谢玉璋又捂眼笑。
李固掐她,她受不住,扭动躲避,承认:“是息神。那香使人睡得沉,精力恢复得好。只是不停香便醒不过来,便是叫起来做事,也如梦游。”
李固恨道:“你手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方子,都给我交上来!”
谢玉璋掩了衣襟坐起,笑道:“好了,好了,知道了”
李固至今不敢相信,问:“我在漠北弃了你,你不气我?”
谢玉璋道:“刚回来那会儿,我跟你说过,我在草原的时候,也曾幻想过,或许有一天,我的将军就会骑着马来接我,带我离开蛮荒之地回家去,还记得吗?”
那话让人心酸心痛,李固怎能不记得。
谢玉璋却理了理乱了的云鬓,缓缓道:“骗你的。”
李固怔住。
谢玉璋道:“我从未有过这种幻想。于我,草原之上是孤军奋战,这世上,不会有人来接我。我对此事,认得太清,所以连一丝这样的幻想都没有过。”
李固怔怔,心中忽而大恸。
“玉璋!”他将她抱在了怀里。
谢玉璋靠在他胸膛,轻声道:“我实是想不到,这世上竟真有个人,不顾大势,失了理智,为我千里奔袭。只世事作弄人,你最终没接到我。那又如何,我们谁能与命运对抗?我知你为我任性过一回,冲动过一回,不管后来如何,只当时你对我这份情,我得应你酬你。”
谢玉璋扬起脸,看着李固。
李固摸着她的脸,道:“玉璋,做我妻子,做我皇后。这一次,再不许你逃!”
谢玉璋笑道:“好呀。”
她将骰子扔给了他,由他来决定他们的未来。
只他终于是投出了她想要的结果。
因她与他的情,她不想再遮遮掩掩,她想正大光明地和他在一起。
既爱这男人,自然要作他的妻子。
李固却掐住她的腰,恨声道:“只现在,你先赔我!”
谢玉璋眨眨眼:“什么?”
李固没有说话,伸手抓住谢玉璋的衣襟。
谢玉璋坐在桌案上,仰头含笑看他,玉面生辉。
李固呼吸重了起来,将她衣衫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