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枯木沉香
“那必须呀!书上可说了,市场它是商品的市场,商品的规律反映到市场经济中,那就会形成市场经济的内在机制,那价格机制、供求机制,都是经济发展的一般规律。你看这几年,国内经济快速发展,大家的生活水平一个劲儿提高,肉价却一直低迷着,正常吗?养猪不赚钱,养的人自然就少了,少到一定程度,肯定供不应求,这供需失衡,价格立马上涨,大家看它涨,那又一窝蜂地去养,价格又得跌。所以我们做生意,那不光要有劲儿,还得多思考,别人都不弄我弄,那你说,我不赚钱谁赚钱!”
“噗——”
陆建民端着水果从厨房里出来,没忍住感慨,“敢情你还是个生意通?那让你读书,可真是耽误你了。”
旁边沙发上,一直看手机的张远轻笑了下,“说起话一套一套的,这也算学以致用了,没白念书。”
陆沉看向他,“还有你啊远哥,计算机编程多牛逼的专业,就预备一辈子窝宁城了?我要是你,二话不说直接北上,你瞧陆尧,这才毕业一年,月收入两万!”
“我们家阿远怎么能跟尧儿比?”
闻言,陆建华讪讪地笑了下,连忙反驳了句。
陆沉也笑,“怎么不能比?都是九八五毕业的,远哥差哪儿了?计算机这几年可是大热门,宁城这发展跟不上,那顶破天也就拿个六七千,那要去了京市,工资翻几番,眼界心境都开阔了,说不定再过个几年,还给你们领回来个首都媳妇儿。”
听了这话,陆建华那张脸上一下子笑开花了。
张远手机也不玩了,垂眸若有所思。
陆沉看着他,暂时停止讲话,起身走到餐桌边,气定神闲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他和亲哥从小不对付,和姑姑家这表哥关系却一向好。张远是个孝子,为了减轻家庭负担,没继续去念研究生,又想要就近照顾爸妈,就在宁城找了工作。这个冬天姑父出事后,他和现在正谈的女朋友分了,在老家那边经人介绍了个本分姑娘结婚,日子过得勤俭庸碌。
有次一起喝酒,他喝着喝着就哭了,嘴里一直念叨前女友。
要是他没记错,那个前女友,现在已经去了京市。
他一番早有准备的话,张家这三口人都被说动了。
客厅里沉默了一会儿,陆建华叹气,“说是这么说,可这养猪也需要投资啊,我们家现在……哎。”
“得多少钱啊?”
陆沉抬眸问了句。
陆建华笑容勉强,“我们家那个养猪场倒是现成的,能养个一百多头,要按一头一千多的投资成本,得上十万了。这要养少点,那也得好几万。”
“……我这倒是有钱。”
舌尖抵了下腮帮,陆沉看向陆建民,“爸。”
——
傍晚,陆沉和张远一起出了小区。
陆建华夫妻中午拿了钱,吃完饭已经回家折腾养猪的事情了。
不过因为觉得借十万再搞从前赔了钱的生意风险太大,张勇取钱之前犹豫了一阵子。还是陆沉顶着陆建民无数个震惊的白眼,提出了一个资金入股的想法。
简单点说,五万块算他借出去,另外五万算他投资。如果赔了风险共担,要是赚了利润平分。
因为不知道未来肉价走势,陆建华几乎是半喟叹半感动地离开了宁城,临走前还避开丈夫,一个劲儿对陆建民说:“沉儿这孩子,我小时候没白疼他,哥你放心,这次要当真赚了,那我说什么不会亏待孩子,要是再赔了,那我也绝不委屈孩子,十万块钱,早晚一分不少地给你们还回来。”
这情况,陆建民被堵得无话可说。
也就在两人走了以后,逮着陆沉训了好久。
他训人的时候避着张远,可张远也算半个人精,有什么猜不到?
走出小区便笑着对陆沉说:“你放心,今天你这十万块,无论那生意怎么样,哥也不会让它打了水漂,如果最后当真赔了,我未来这两年工资就上缴你这儿,给你赔上。”
“得了吧,花我身上哪比得了花女朋友身上?你这一去京市,可是一手锦绣前程,一手温香软玉,未来发达了,拉弟弟一把就行。”
因为陆建华两口子回了老家,张远已经预备去京市闯荡了。
陆沉这话惹得他笑出声,点点头,一手插裤兜边走边说:“行啊,苟富贵,不相忘。”
陆建民去打麻将了。
他们俩出来,是因为张远和人约了晚饭,陆沉无所事事,索性也就跟着出来了。
走到路口,他便笑了声,“你们这饭局在哪儿?”
“万达四楼,离这不远。”
张远看他一眼,“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去得了,他们几个和我关系都不错,也不介意这点事儿。”
陆沉想了下,“有我认识的吗?”
“程明、向启泽、于菲菲……”
张远蹙着眉想,不自觉地,念出几个名字。
这声音落到陆沉耳边,他微微愣了一下,回过神来看向张远,有些不确定地问:“向启泽?方向的向、启发的启、恩泽的泽?”
张远意外地笑起来,“你认识?”
“不。”
陆沉摇摇头。
心里却免不了有些好笑地想:现在不认识。可是再过五年,这个名字也就家喻户晓了。
向启泽:未来国内三大直播平台之一——呦呦直播的创始人兼CEO,同时,他也是自己一手创办的直播平台第一台柱,各大综艺节目常客,爱音乐能演戏,自己投资捧自己,微博粉丝五千万的多标签跨行业顶流。
可现在——
2012年的他,距离一朝成名天下知,且还远着呢。
第21章 不配
商场四楼。
餐厅里,阮玥低着头正吃饭,听见旁边的阮承颐笑着对赵苪知说:“喏,剥好的。”
低头看着餐盘里白嫩的蟹肉,赵苪知头也没抬,“谢谢。”
可算理人了……
阮承颐着实松了一口气,也不在意她其实并没有夹起蟹肉吃,笑着又说:“国庆假也近了,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让小郑先把行程安排好。”
“没有。”
阮承颐看着她静了一瞬,扭头问阮玥:“月儿呢?想不想去哪儿玩?日本怎么样?最近温度挺合适,不冷不热,老爸带你去东京、大阪购物,时间充裕的话,也可以去有马泡温泉。”
“不太想出去。”
阮玥拿旁边的热毛巾擦着手指,抬眸间目光扫了下赵苪知,尔后轻声说道,“要不我们回老家吧,看一下爷爷奶奶,这时候,北山上那个御石榴园应该对外开放了,想吃那个石榴,特别甜。”
他们夫妻俩多年忙工作,相比于老家的爷爷奶奶,阮玥和一直照顾她的温姨反而更亲近,这都多少年了,阮承颐也没从她嘴里听到过几次要主动回老家。
他微怔了下。
正抿茶的赵苪知也愣了下,抬眸看向女儿。
阮玥笑了笑,又问阮承颐:“行不行呀?”
“行啊,难得你想回去,到时候……”
他话没说完,突然被旁边的赵苪知冷脸打断,“国庆我想去我妈那儿住几天,就不跟你们回去了。”
因为月子里一些纠葛,这么多年,她和公婆的关系都很冷淡,说完话便兀自低头,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抿唇看着她,阮玥却一下子着急起来。
前世的这个国庆,相当于一个分水岭。在这之前,阮承颐和赵苪知也就偶尔因为丁美娟起口角,可在这之后,丁美娟强势介入了他们夫妻之间,成了一个回避不了的症结。
原因就出在爷爷奶奶身上。
国庆长假,他们一家三口去日本旅游,国内下了一场雨,她爷爷不小心滑了一跤,造成了骨盆粉碎性骨折。当天便由丁美娟和村上几个人一起送到了宁城第一医院。
她爸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改签回来,却也到第二天上午了。
医院走廊里,村上一个长辈当着医生护士的面,一点儿没和他爸客气,将人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再看向她和母亲,那脸色也透着不悦,好像爷爷的摔伤,是因为他们出去旅游造成的。
玩也没玩好,一回来就看到丁美娟母女俩守在爷爷病房里,她妈大抵也不高兴,询问了几句,当天托人请了个护工,专程照顾她爷爷。
可丁美娟呢?
她说自己闲着也是闲着,认识多年,早已将老两口当成亲人了,在她爷爷住院期间,一直忙前忙后照顾关怀。到最后,请来的护工告诉她妈,同一层好几个病友,都以为丁美娟是阮老板的太太呢,他觉得这女人有些过于热心了,提醒赵苪知防一下。
可这样明显到连男护工都觉得不对劲的事,她爸愣是看不明白,还和她妈在家里大吵了一次,言语里指责她妈小人之心思想龌龊,又说她妈自私凉薄不懂孝顺老人,连一个高中毕业的农村妇女都不如……
他心里的天平,一下子偏向了丁美娟。
丁美娟善良、温柔、朴素、传统,她孝顺老人,拉扯女儿,既懂得知恩图报,又能勤俭持家,身上的光环叠加了一重又一重,俨然成了华夏女人的典范。
她爷爷出院后,暂时没回农村,在宁城休养。
彼时家里气氛一直在冰点,她爸也没让爷爷奶奶和他们同住,而是将买的另一栋洋房找人打扫后,安顿了爷爷奶奶。
丁美娟和丁楚楚,自此成了爷爷奶奶那儿的常客。
丁美娟陪着她奶奶养鸟栽花,丁楚楚就陪她爷爷聊天读报,阮承颐没事儿就会过去,相比于家里持续生气冷脸的她妈和一度不知所措越发沉默的她,她爸和丁美娟母女,更像一家三口。
那一段时间,她上课听不进去,放学了也不喜欢在家里待,经常和蒋勋一众人出去消磨光阴,成绩急剧下滑,高二结束掉进普通班。
拿到成绩单,她以为会等来阮承颐的关心询问。
可他只是一脸失望地说:“楚楚那从小的学习环境都不如你,可整个一学期都保持着全班第一,你倒好,直接掉出实验班了……”
她想不通为什么,从小疼爱她的爸爸,一天一天地变了样,甚至能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他觉得自己和赵苪知只是争吵,不至于影响她。
对他来说,丁美娟是高中同桌,是多年一直关心他父母的邻里乡亲,是勤劳又命苦的可怜人,又是体贴温柔的知心人,可他怎么不想想,如果不是因为他在宁城闯出名堂,如果他没有开豪车锦绣回乡,丁美娟怎么可能巴巴地往上凑?
过往那桩桩件件,只想想便让人心里憋闷。
阮玥看向赵苪知,突然开口:“妈,我想喝奶茶,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买呀?”
他们吃饭也吃得差不多了,赵苪知正擦手,闻言抬眸看了她一下,瞧见女儿眼里期待的光,便点点头:“嗯。”
几分钟后,母女俩一起出了餐厅。
星期六下午,又到饭点,商场里人挺多,来来往往的。垂眸看见赵苪知穿着细跟皮鞋,阮玥主动地挽了她的手,笑着说:“妈,国庆有七天呢,我们一起回老家几天,然后再去看外公外婆,好不好呀?”
为了出来吃饭,赵苪知特地打扮过。
化了淡妆,穿了高跟鞋,白色的圆领雪纺衫搭配黑色阔腿裤,颈间一条丝巾,给利落飒爽的气质增添了几分温柔的韵味。
她其实,没有面上表现得那么冷漠。
只是因为先前和阮承颐吵了一通,耿耿于怀好几日,没办法过去自己心里那道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