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碧莲
祁昭其实早便回来了,只是他一直同祁昀说话,等到了傍晚时分才提着食盒回屋。
祁家大郎脸上带着笑,先去瞧了瞧自家小女儿,然后就错过去想要亲亲方氏。
方氏却推了推他,道:“我有事儿同你说。”
“要是沈家的事,我刚已经和二弟说过了,放心,他们不会妨碍二弟的。”祁昭说着,将提着的食盒撂到榻几上,把里面热乎乎的肉糜粥端了出来。
方氏本就爱吃,只是以前为了苗条些不敢多吃,如今哪怕是为了月儿也要好好吃东西的,便拿过了勺子,眼睛则是看着祁昭道:“只要不扰了你们兄弟之情就好。”
祁昭趁机在方氏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在方氏伸手拍他之前往旁边躲了躲,嘴里回道:“放心吧,二弟心里自有章程。”
方氏瞪了他一眼,而后便去吃粥。
可她一低头,原本放在怀里的穗子就掉了出来。
方氏赶忙想要把这个丑东西拿起来藏好,祁昭抢先一步拿起来,问道:“这是娘子给我的?”
方氏想说不是,但是祁昭已经得意的挂在了腰上,说什么也不拆下来,口口声声只说“娘子做的就是好的。”
这让方氏又气又笑,只觉得自家相公自从有了女儿后性子也活泼了,这会儿方氏实在是拿他没辙,也就由他去了。
等到了第二天,阖家一起吃午饭是,方氏看到祁昀腰上也挂上了歪穗子,想来便是昨天叶娇打的那个。
方氏和叶娇对视一眼,又默契的错开了。
就在摆桌的时候,有小厮过来道:“外头有人吵闹着要见老爷。”
这会儿祁父还没有回来,祁昀也没开口,只管看向了祁昭。
祁昭心里也觉得奇怪,如今这祁家周围都是祁家自己的佃户,祁二郎回家的事情也没有传扬出去,总不会这么快就有客人上门才是,而后祁大郎便问道:“有没有问清楚是何人?”
小厮忙道:“问清了,说是老爷的七叔。”
第182章
此话一出, 祁昭微愣, 柳氏皱起眉头, 只有祁昀神色淡淡。
旁人或许不知, 但是祁昀很清楚七叔公此来目的为何。
毕竟他让铁子做了那么多的事情, 知州大人知道七叔公与自己没有关联后必然不会无动于衷, 算一算,这一天一夜也足够让知州大人做出反应的。
只是祁昀并没有明说, 而是对着祁昭和柳氏道:“娘,大哥, 先吃饭。”
祁昭却没有重新拿起筷子, 低声道:“来者不善, 总要去问问他想做什么才是, ”而后祁昭看了看柳氏,道, “我去瞧瞧。”
可还不等祁昭起身,祁昀就伸手把他拦了下来:“大哥莫急,既然知道他来者不善,便不用急着做什么, 左右附近住着的都是自家人,翻不出什么大浪。”
柳氏转了转佛珠, 她素来知道祁昀的脾气, 便问道:“二郎,你知道他为何而来?”
祁昀点了点头:“知道。”
柳氏微微挑眉,她并没有询问细节, 而是又问道:“你能让他离开?”
祁昀又点头:“能。”
当娘的总是最了解自家孩子,二郎只要说了便有把握。
柳氏有了笑容,她示意祁昭坐好,而后也不再提七叔公,转而和方氏讨论起祁昭带着的那个穗子是怎么编出来的。
原本方氏对于七叔公到底做了何事有些好奇,结果柳氏这么一问,方氏立马没了旁的心思,只想着怎么解释那个丑穗子的由来。
叶娇则是一直专注的吃着饭,小人参做人以来,最坚持的就是对于美食的追求。
家里的饭似乎比别的地方都香一些,叶娇也不明白其中道理。
祁昀笑着给给叶娇夹了一筷子笋,而后便叫过了铁子,叮嘱几句后,铁子点点头,转身小跑着离开了。
他是从侧门走的,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此刻正在祁府大门外的七叔公也没有发现。
这会儿的七叔公只觉得耳朵里都在嗡嗡响,旁的什么事情都想不起,只管自己坐在马车里运气。
原本七叔公是不想来的,但是祁家把事情做得太绝,逼着他不得不来。
昨天七叔公一家还是人前显赫的,可就在今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州府衙门里来人把他的两个孙儿给绑走了。
此番变故着实是让人措手不及,七叔公是知道两个孙子不争气,特别是有祁家那边的三兄弟做对比,越发显得他家这几个混不吝,个顶个的没出息。
纵马伤人,当街打人,最后还调|戏良家妇女……
随便拿出一样来都够发配的。
之前七叔公是靠着半遮半掩利用了祁家的脸面才把两个孩子保出来,可还没得意多久,居然又被抓了回去!
但是再不争气也是自己的孩子,七叔公总不能撒手不管。
所以他拼着老脸去州府衙门问,只问到祁家去过人,旁的就问不出了。
七叔公哪里还有猜不到的?定然是祁家人知道自己在外面借着他们的名号招摇,这才和自己撕破脸皮了。
既然如此,七叔公也没了退路,只能过来想想办法。
来了就对着这关闭的祁家大门无言,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也没人来迎,七叔公便是越想越气。
人往往在出事以后甚少思量自己的错处,只会抓着别人的错处不放。
原本这事儿是他家不对,祁家只不过是说了实话撇清关系而已,可是在七叔公看来,这就是不顾最后的情面,把两边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往死路上面去逼。
好歹他也是祁家人的长辈,这般刁难着实不孝!
似乎是给自己找好了理由,七叔公又有了底气,便撩了马车的帘子,对着外面道:“他们还不开门?”
“还没有,太爷,要不要我再去叫叫门?”
“不用了。”七叔公到底是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也能猜出一些祁家的心思,“他家这就是使人抓了我的乖孙后心虚,躲着不见我,你去叫也不会有回音的。”
见外头的人一脸着急,七叔公却是压住了火气,做出了气定神闲的架势,拿着拐杖在车舆里敲了敲。
沉重的声响让外面众人安静了不少,便听七叔公道:“按着我之前告诉过你们的话,过去闹,闹大些。”
此话一出,原本还一脸焦急的人脸上出现的些许犹豫,有个穿青衫的年轻人走上前来,道:“太爷,这祁家有御赐金匾,上次我们都是瞧见的,现在去……能行吗?”
七叔公也想到了那块“志行高洁”的匾额,当时他便是被那块匾给赶出来的。
但很快七叔公又有了勇气:“放心,那块匾额不是给祁家,而是给祁二的,他去京城的时候已经把金匾带走了。况且他家三郎如今就在京城为官,若是闹出了家宅不宁、不孝尊长的名声来,只怕祁三也别想安稳,只管去闹,他们比我们怕得多。”
青衫男子还是有些迟疑:“可,他家二郎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
说起这个七叔公更加有底气:“去了京城的,有几个乐意回来?之前中秋祁二一家都没回,想来是在京城安稳了,轻易不会离开的,远水不解近火,不妨事。”
这话听起来是极有道理的,青衫男子便退到一旁,带上几个人,跑去了祁家大门前吵闹起来。
既然是往大了闹,自然是要占着个声高的,嚷嚷的也就是“祁家不孝”“目无尊卑”之类的话,原本想着能招呼来附近的百姓瞧瞧看看,可是周围都是祁家的佃户或者是做工的,谁敢出来看东家是非?
任凭他们怎么折腾,都无人围观,最后倒像是自己演给自己瞧的。
虽说是一帮男子,可是男人闹起来可比女人烦多了,就算是隔着老远叶娇都能听得见。
“把门关好,莫要让外面的动静吵到孩子们。”叶娇把睡着了个如意放回到床上,给她掩好被子,而后对着小素叮嘱两句后便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待回了自己的屋子,叶娇一眼就瞧见正拿着毛笔站在椅子上写字的旭宝。
因着老家并没有准备给旭宝这么大点的孩子写字用的桌椅,赶制也来不及,祁昀便搬了个黄花梨四出头官帽椅来,椅子靠背和扶手都围了软垫,让旭宝站在上头习字。
这会儿瞧见叶娇进门,旭宝只是抬了抬头,却没说话。
小家伙心里是格外想要让娘亲疼疼自己的,可是他从小跟着冯秀才学书习字,冯秀才对他管教甚为严格,这不分心便是其中最紧要的。
读书习字要的便是静心专注,冯秀才把旭宝教的很好。
旭宝虽然性子单纯些,到底是执着的,很是听话。
又拿着笔把这一篇写完,小家伙才撂下毛笔,揉了揉手腕,对着叶娇伸出手,声音软糯:“娘,抱抱。”
叶娇最扛不住的便是被自家孩子的这种声音,听得人心坎儿里都是甜丝丝的。
赶忙过去把旭宝抱进怀里,坐到椅子上,让旭宝坐在自己怀中,叶娇伸手给旭宝揉着小肉手,眼睛却看向了一旁正在看账本的祁昀,道:“相公,这都要过年了,旭宝也该松快些。”
祁昀想要说话,旭宝却先开口道:“我不累。”
叶娇一听这话就揉了揉自家儿子的小胖脸蛋,祁昀则是道:“他写的都是离开时冯先生布置的功课,一天两篇,不算多,莫要拦着他了。”
小人参搂住了旭宝,有些心疼,道:“他还小着呢。”
祁昀神色淡淡:“这是冯先生为了他好,让他一天写两篇,要是不布置这个,只怕这孩子能从白天写到晚上。”
叶娇:……
换成旁的孩子,这话定然不是真的,可是叶娇瞧着自家旭宝圆滚滚的眼睛,又想到他平常手不释卷的模样,不自觉的点点头。
旭宝是真的能把自己放在书本里不出去的。
小家伙则是由着叶娇给自己揉手,笑呵呵的问道:“娘,我想去找奶奶。”
叶娇低头看他,戳破了旭宝的心思:“你是饿了吧。”去柳氏那里便是吃,明明在家里不馋嘴的旭宝到了柳氏那里嘴巴就不停。
旭宝很干脆地点头,然后就扑到了叶娇怀里,软声的嘟囔:“让旭宝去,奶奶肯定也想旭宝。”
叶娇摸了摸他的发顶,便道:“你先睡午觉,睡醒了娘带你去。”
“诶!”旭宝利落的应了一声,乖乖的由着叶娇把自己抱到床上去。
到底是年纪小,刚才写字虽然他心里舒坦,可胳膊腿都有些累,没多久便睡着了。
叶娇合了内室的门,出去做到了祁昀旁边,就看到祁二郎已经给她倒好了一杯热茶。
拿过来放在手上暖着,叶娇隐约还能听到外头喋喋不休的高喝之声,不由得道:“相公,外头也过于吵闹了些。”
祁昀拿过了点心盘子,将里面的沙糕往叶娇面前推了推,淡淡道:“就让他们吵,不妨事。”
叶娇伸手便拿过了一块沙糕,嘴里道:“可是这样难免招来旁人非议,再说这么闹下去,闹醒了孩子们总是不好。”
祁二郎弯了弯唇角,声音和缓:“没什么旁人,这附近都是咱们自家人,他们闹出大天去也没人敢议论。只是这么折腾下去确实是烦得很,娇娘放心,就快落定了。”
在小人参心里,祁昀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只要是自家相公说的,叶娇都相信。
于是便不在担心,转而道:“来回来去就那么几句,一点意思都没有。”
祁昀的眼睛依然看着账本,闻言便道:“论吵架,他们捆起来都抗不过咱们府上的一个婆子。”
叶娇瞧了祁昀一眼:“咱们府上养着的人可不是专门为了吵架用的。”
祁二郎淡淡一笑:“娇娘有所不知,吵架吵的好这可不是什么缺点,反倒是本事。这世上,任何一件事做的顶好那就都是本事,况且能会吵架这本身就极为难得,莫要以为只是妇人会,男子也会,只是场景不同,内容不同,退一步说,三郎寻常说的那些朝堂事,不也是吵么,全看有没有口才罢了。”
皇上就一个,想要让皇上听我的不听你的,那就来当面掰扯一下,引经据典,舌战群儒,为的都是把自己的政见灌输给更多的人,说服别人特别是说服皇帝听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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