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碧莲
和缓的处理方法不是没有,但是祁昀懒得拖了。
他早晚是要回京的,在回去前,把家里的事情掰扯清楚也算是祁昀尽了孝道。
上次撕破脸皮,怎奈这家人的脸皮撕掉一层还有一层,层层叠叠无穷尽,那就彻底别要了,这次彻底的把关系断个干净利落,省得以后还来找事。
这会儿祁昀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七叔公,只管看向了许成,拱手道:“许大人,如今天寒地冻,还请到府内吃口热茶暖身,也好再商讨一番架桥之事。”
许成也有了笑,道:“如此也好,难为二郎有心。”而后许成回头低声对着衙役道,“本官有事要同祁家二郎商议,你先去给知州大人报个信。”
祁昀能听到这话,可他故作不知,只管站到了祁父和祁昭身后,把手放在揣手用的袖套里,拿着手炉,神色安然。
祁父也心领神会,笑着同许成说着客气话儿,一道进门。
祁昭则是看了看自家二弟,心想着二弟果然和以前一样,这脑子天赐一般的好用,拍了拍祁昀的肩膀,而后祁昭却走向了还在噤若寒蝉的众人面前,道:“既然事情已了,你们自去吧,我们府上不供吃食。”
这话说的像是打发叫花子似的,可在祁昭心里,这群想给自家扣帽子祸害三郎的东西连叫花子都不如。
人家叫花子还会打快板唱吉祥歌呢,他们只怕除了坐吃山空,旁的什么都不会。
而后祁昭也不多看,给小厮们使了个眼色,就带着祁昀回去了。
祁二郎看了看自家大哥,只觉得他比起以前单纯的方正纯善,如今还多了些威严正气。
此番变化是极好的,做哥哥的能端正严肃些,做弟弟的心里踏实,祁昀乐见其成,乖乖地跟在了祁昭身后进了门。
祁家小厮也没有和他们多做纠缠,推搡了几下让他们走远些,也就回去了。
大门关闭时,“砰”的一声格外响亮。
七叔公已经有些恍惚了,连自己怎么回到马车上的都不知道。
周围都是乱糟糟的声音,这些小辈们又哭又闹的希望七叔公想办法把两个孩子救出来,那两个孩子身上缠着人命,犯下的确实是不可饶恕的罪过,真的判下来,轻则发配重则砍头,他们怎么舍得!
七叔公却是闭上了眼睛,一言不发。
半晌才挤出来一句:“走吧,如今……只怕是神仙难救了。”
铁子一直趴在门板上,待外头没了声音,才小跑着回了前厅,对着祁昀点点头。
祁二郎见状,便挥挥手让铁子先退出去,而后他便同许成细细说起架桥之事。
此事不单单是祁昀想要给祁家博得名声的手段,而是发自内心。
一则造福乡邻,二则于祁家有莫大的好处。
祁昭的庄子和祁昀的酒铺已经连在了一起,这边产粮,那边酿酒,兄弟二人都能从中得利。
只是如今祁昀的酒铺越做越大,水路运输用的也越来越多,他便想要在河边新建一处口岸也好方便自家。
但这事儿不能直说,也不好寻什么门路,毕竟自家如今无论是生意还是官运都过于顺畅,不知道是多少人的靶子,想要做这事儿就只能从小处着手。
这修桥铺路可都是利在千秋的事情,做成了也算是许成的政绩,县官舒心了,未来自然有自家的好处。
现在祁昀只说修桥之事,旁的一概没有提及。
叶娇寻常便不参与祁昀的生意,这会儿便同方氏一起回了后院,准备一下过年的应用之物,再看看孩子们都醒了没有。
几个孩子都是正有趣的时候,凑在一处便是讨人喜欢,若是他们醒了,正好在一处玩玩。
哪怕是捏捏抱抱都自有一番乐趣。
回去时,果然瞧见龙凤胎正穿着圆鼓鼓的衣裳坐在地上抓着球玩,一旁的旭宝正拽着石头,同他说着之乎者也,如果忽略石头脸上的茫然,那么这幅景象还是格外和乐的。
石头虽说想要念书考取功名,可到底不是旭宝那般以读书为乐的脾性,好不容易做完了学堂的功课,看到旭宝以后本想着一起玩耍,结果还要陪着旭宝背书,对小石头来说确实是有些折磨了。
龙凤胎却很喜欢石头哥哥,每次石头哥哥一来,自家哥哥就能放过他们,真真是好事。
在叶娇和方氏进门后,石头以为自己见到救星,谁知道方氏兜头就是一句:“难得孩子们这般用功,石头,来,背段书听听。”
石头:……
一时间,他竟是分不出到底是陪着旭宝之乎者也惨一点,还是被自家娘亲拉出来表演惨一点。
旭宝立刻抬起头,站在那里挺起小胸脯:“旭宝也想背!伯娘,让旭宝背。”
方氏立马笑着点头,摸了摸旭宝的脑瓜顶道:“好好好,旭宝真聪明,伯娘想听着呢。”
旭宝张嘴便背,吐字清楚,声音流畅,让一旁的石头叹为观止,对旭宝更亲近了些。
旁的不说,光冲着旭宝弟弟今日替自己上阵的份儿上,他以后就要对旭宝好一点,更好一点。
等背完了一段,正巧小素端了点心和水果进门,叶娇便让大的两个洗干净手自己去吃,她和方氏一起拿着碗勺喂龙凤胎。
方氏瞧了瞧那边正捧着个大苹果啃的旭宝,眼睛里掩饰不住的惊叹,而后方氏坐到了叶娇身边,低声道:“这孩子当真聪明,这么点点小就能背《大学》,还能理解其中之意,确实是读书的好苗子。”
叶娇惯常是不太过问孩子读书上的事,闻言便道:“是不是好苗子我不知道,只想着以后他能和石头搭伴就好了,”而后小人参声音顿了顿,“旭宝脑袋大,记得东西多些也正常。”
方氏一愣,马上就弯起嘴角,瞧着叶娇笑的说不出话。
旭宝并不知道自家娘亲在背后说他大头,想来他也不会知道自己差点就叫了这个名字,这会儿小家伙只管安静的啃苹果,吃的格外专注。
而后,方氏便说起了另一桩事情:“既然弟妹回来了,那过阵子有几个茶会,我们一道去吧。”
叶娇点了点头,道:“好。”
以前在家里时,这种茶会叶娇就去过不少,如今再去也是轻车熟路。
方氏则是拿着勺子给如意喂奶糊糊,一边用帕子帮小如意擦嘴角一边对着叶娇道:“还有知州夫人送来的请帖,只是之前说是今日茶会,却不知道为何刚刚使人来说改了日子,待定下来了后我与弟妹同去。”
叶娇点点头,并没有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却不知,这次茶会改日子便是因为祁家刚刚出的事情。
这会儿的知州衙门里已经是乱糟糟一团,知州魏大人微微皱眉,道:“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书吏忙上前来报:“多是城内的商户,说要状告祁家欠债不还,坑蒙拐骗,还有……”
魏大人却是直接坐直了身子,道:“祁家?哪个祁家?”
书吏一愣,而后道:“城西的那个祁家啊。”
“不是城外的祁家?”
“不是,他们告的是之前有两个人被抓进来的那个祁家。”
魏大人松了口气,眉间的褶皱也松开不少:“这便好了,若是牵扯到城外的那个祁家,只怕事情会麻烦的多。”
书吏连连点头,哪怕魏大人不说明,他也明白其中的区别。
城外的祁家可是头号富户,家里还有人在京城为官,很难招惹。好在这户人家寻常都是格外循规蹈矩,并不会招惹是非,自然不会让衙门里为难。
如今的事情和祁家没有关系是最好的,至于城里的那户,自己作孽不可活罢了。
魏大人神色安定了些,道:“既然如此,谁递了状子接下便是,该给知县去审的就交到许大人那里,好好安抚告状的百姓和商户,莫要生出事端。”
书吏应了一声,明白自家大人的意思便是要公事公办,不会徇私,这自然是最容易办的,书吏的心里也就安定了许多。
魏大人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桌前拿起了桌上摆放着的信纸翻看,而后就丢到一旁。
因着书吏一直在衙门里做事,而且是跟在知州大人身边,自然知道那里头写的是有关于沈大姑娘的事情,可一时间他也不知道作何反应。
等了会儿,见魏大人依然不言语,书吏才道:“大人,那沈家姑娘一入宫就杳无音信,现在的消息便是她被宫中的事端连累,犯了错事,生死不知,可要跟沈家通一通……”
“收声。”魏大人瞪了书吏一眼,见书吏闭紧嘴巴,他这才缓缓的呼出一口气。
虽说是外放为官,可是魏大人在京城里还是有自己的人脉在的。
正因为这点人脉,在当初京城中放话出来要遴选美人填充后宫时,魏大人并没有举荐自家适龄女子,而是默许了沈家掺了一脚,最后送上去的也是沈大姑娘。
魏大人知道入宫不是什么好事,这才允许旁人动手脚。
但是魏大人没想到的是,那沈大姑娘居然没有回来,而是死心塌地的留在宫里,着实是傻到底了。
如今出了事,魏大人并不意外,但是他却不愿意让手底下人议论。
原因无它,只因为魏大人很清楚那皇宫里闹出来的大事究竟是什么。
皇后产子,废王离京,只要有些消息的都很难不把两件事情联系到一起。
如今又听说沈大姑娘因为宫中事生死不知,想来无论与哪件事有关,都是极麻烦的,沉默不言才是好的。
终究路是人走出来的,沈家想要力争上游,魏大人为了他们机会,无论初衷如何,到底是随了他们的心意,至于如今的下场,那都是各人的选择,各有各命。
其中内情魏大人也没有宣之于口,而是道:“以后莫要再提,至于沈家如何与本官无关,相关种种只当做不知便是了。”
书吏也知“难得糊涂”,应了一声后不再多言。
这时候,外面有人报:“大人,门外有许大人派来的差役想要求见大人。”
魏大人以为是公事,便对着书吏道:“你去瞧瞧,本官乏了,若不是大事便不用回禀了。”
书吏赶忙出门,不多时又小跑着回来,对着魏大人道:“那差役说,许大人让他带了话儿,说是祁家又得了御赐匾额,下午便要挂上去。”
原本准备去后堂休息的魏大人立刻坐直了身子:“赐的什么字?”
“说是,昊天罔极。”
魏大人把这四个字在心里琢磨来琢磨去,越琢磨越觉得祁家简在帝心。
得到御赐金匾的人家不少,但是能得了两块还都是极为端方意思的金匾,这可不是寻常人家能做到的。
为官者,揣测上意乃是基本。
退一步讲,无论皇上是否真的有心祁家,多走动一些总没有坏处,不奉承,却不能得罪。
于是魏大人立刻起身,道:“去,把本官的常服拿来,你随本官去祁家道喜。”
魏大人来时,祁家已经是一派热闹。
得了御赐之物,这是多大的脸面!
况且这金匾是皇帝御笔,有印的,寻常百姓见了那可都是要跪下来磕个头以表尊敬,谁人能不羡慕祁家?
之前还有人酸,觉得祁家二郎三郎进京以后就不顾家里了,连那块“志行高洁”的金匾都带走,摆明了不想让老家人沾光。
可现在,人家祁家有两块金匾,京城里撂一个,家里来一个,两边都不耽误。
羡慕的人有,嫉妒的人也有,可是无论作何心情,面上都要和和气气的,上赶着来祝贺,指望着也能沾沾喜气,能有些好处。
而气在心里的人也有,沈家算一个,城内祁家算一个,只是他们气不气的也没人在乎,在祁家如今的荣光之下,偶有阴影只怕也不会有谁多看两眼的。
让叶娇意外的是,她收了份贺礼,落款是叶宝。
对于叶二郎一家人,叶娇已经记不大清楚了,或许还能记起叶二郎和叶二嫂的模样,可是叶娇对他们的孩子叶宝却格外模糊。
上次见只是个孩子,算算年岁,想来如今也是个十二岁的少年郎了。
叶宝并没有上门,只让同村人带了贺礼过来,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点心,瞧着不精致,却是份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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