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花月 第312章

作者:蓬莱客 标签: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邵奉之面露尬色,忙收爪。

“还能做甚,我这不是想抱你吗——快叫我抱抱,才分开这么一会儿,便想死我了——”

说着,笑嘻嘻地要抱她。

阿桃掩嘴笑,忽然指着他身后,道:“你瞧,后头还有人呢。”

邵奉之一愣,下意识地回头。

身后空荡荡的,并不见人。正要转头,耳畔“嗡”的一声,后脑随之剧痛,仿佛被人击了一记闷棍,猛地回头,见阿桃手里抓着烛台,底座一角,仿佛沾上了点暗红的颜色。

邵奉之定了定神,抬手摸了摸后脑勺,手掌心里,一片血迹。

他怒目圆睁,和阿桃对视了片刻,突然露出凶光,弯腰,从靴筒里一把拔出匕首,朝她刺去。

阿桃飞快后退,伸手扯了扯墙上的一根绳,外头响起铃声,那声未落,“砰”一声,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邵奉之转头,吃惊地看到冲入了两个孔武汉子,一左一右,朝着自己扑来。

两人身手极是敏捷,下手又狠,邵奉之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已被死死按在地上,双臂反扭在后,关节犹如折断,疼痛难当,惨叫了一声,匕首脱手而出。

阿桃将玉镯套到自己腕上,理了理散乱的鬓发,这才袅袅行来。

“好歹也是相好过一场,我方才分明提醒过你,后头有人,你就是不信。这不,转头就吃了个亏。罢了罢了,你既无情,也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说完双手叉腰,狠狠踢了地上的邵奉之几脚,这才看向对面二人,娇笑道:“多亏两位哥哥机警,救了我一命。下回有空,记得找我,我给哥哥唱曲儿听,不要你们的钱。”

这两人都是李协的手下,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平日杀人放火不带眨眼,这些天被派来这里保护阿桃,事情轻松,却是受了不少煎熬。无事藏在柴房里,邵奉之来与阿桃相会,便守在外头,约定以拉绳响铃代表危险。

这几天,响铃没听到,隐隐约约地,却是入耳了不少屋里发出的亲热之声,此刻见她这般模样,面红耳赤,哪敢多看,三两下打晕了邵奉之,将人拖了出去,绑牢,关在柴房里,等着天明上报。

邵奉之从昏死中苏醒,回想方才之事,这才彻底醒悟,自己应是落入了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悔恨万分,想要逃走,却又哪里来的机会,还能再让他脱身?正惶恐之时,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之声。

柴房的门被打开了,门口立了一人。

邵奉之抬起头,借着门外那些随从手中举着的火杖之光,看清来的是个中年男子,眉目清朗,姿容儒雅,两道目光却极其严厉,正落在自己身上。

高峤这么快便来了!

“就是他!说他阿姊是新安王的心腹,方才还想回来杀我!”

阿桃出来指认。

邵奉之刹那间心死如灰,恐惧不已,跪在地上,不住地哀求饶命。

……

高峤赶到安置邵玉娘养病的地方。到了,见门扉紧闭,一片昏黑,命人破门入内。

婆子趴在地上,不敢抬头,邵玉娘仿佛也刚从睡梦中被惊醒,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有气无力,怯怯地望着高峤。

高峤命人将邵奉之带了进来,冷冷地道:“邵氏,你先是勾结新安王,假意入狱蒙蔽我。今夜你的这个好弟弟,想要杀人灭口,也是你指使的吧?”

邵奉之瑟瑟发抖,跪在地上,不敢看向邵玉娘。

邵玉娘脸色苍白,定定地望着一脸怒容的高峤,半晌,一语不发。

“邵氏,新安王和你处心积虑,谋算于我,到底意欲何为?”

高峤见她不说话,勃然大怒,拔剑指她。

两行眼泪,从邵玉娘的眼中倏然滚落。她从床上挣扎着,爬了下来,跪在地上,泣道:“高相公,我认罪!先前入狱确是有意为之,今晚叫我阿弟杀人,也是我的指使。但我真是迫于无奈!我是被新安王逼的!”

“半年之前,朝廷下了禁令,不许我等滞留建康,我想走时,新安王寻了过来,以我姐弟性命为胁,要我听命于他。我入狱,得见相公之面,全都是新安王的安排!他此前有过严令,道不得向外人透露半句我听命于他的话,否则,叫我阿弟死无葬身之地。新安王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若是叫他知道了,我阿弟必定没命。我实在惧怕,迫于无奈,今夜才叫我阿弟杀人……”

她哀哀痛哭,不住地磕头:“全是我的罪,和我阿弟无关。高相公你要杀,杀我便是!求你看在当年情面之上,怜我这些年的不易,饶了我的阿弟。往后我必洗心革面,再不敢做这些罪事了……”

高峤双目赤红,咬牙切齿。

“邵氏,你还知道自己做下罪事?从前你做的事,尚可以你身在教中,身不由己为由开脱。事到如今,你却还是一错再错,罪行累累!便是我高峤念旧容你,国法也是难容!”

邵玉娘慢慢抬起脸,望着高峤,泪眼朦胧地道:“高相公,你说的是。我当年有幸结识你,被带回建康,便是为奴为婢,也是我的福分,我却一时糊涂,做下错事。那时便是死了,也是我罪有应得,偏侥幸逃生,从此身陷污泥,身不由己,忍辱活到今日……”

“我父母早亡,家族无靠,多年以来,和阿弟相依为命。当日被新安王如此威胁,连教首也听命于他,我一个弱女子,还能如何?当时本也想过的,去向相公求救,却怕再次引来长公主的误会猜忌,若是惹你夫妇再次不和,我欲如何自处?实在不敢,无可奈何,最后只能照他吩咐行事……”

“新安王要你图谋为何?你还不招来!”

高峤打断了她的话,厉声喝道。

“我早就想向相公禀明了,只是从前太过惧怕他们。今日我也不怕了,我全说出来!我在天师教多年,知道些天师教的秘密勾当。新安王和天师教从前往来,表面看起来是在奉教,实则暗中控制了天师教。他命教首吴仓发展教众,多地暗蓄兵器,以助他日后图谋作乱。我这话千真万确,没有半分作假!新安王逼我欺骗高相公,目的,也是为了博取相公你的信任,好将我安插在你身边,伺机而动,好方便他日后的大事。”

高峤额头青筋跳动,握着剑的那只手,微微颤抖。

“高相公,你千万不要被新安王给蒙蔽了。他表面忠善,实则心机深沉,以退为进,利用你和帝后对他的信任,意图瓦解世家,操控帝后,等待日后时机成熟,他再谋划大事!”

眼泪从她面庞流下,她的神色凄凉无比。

“该说的,我全都说了。我知我罪不可赦,再无颜苟活于世,我这就去了,只求相公,看在往昔和今日我将功折罪的份上,饶我阿弟不死,我感激不尽,来生,我再做牛做马,报答相公!”

她白着张脸,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闭目,朝着高峤手中握着的剑尖,挺胸,猛地扑了上来。

高峤略一迟疑,立刻收手,却还是迟了些,剑尖已入邵玉娘的胸,刺入寸余,随着高峤收剑,一道鲜血,从她胸口伤处汩汩而下。

邵玉娘发出一道痛苦的呻吟之声,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阿姊!阿姊!”

邵奉之爬到邵玉娘的身边唤她,涕泪交加,又不住地求饶。

高峤盯着邵玉娘那张双目紧闭,不见半分血色的脸,双眉紧皱,眼皮子不住地跳,沉吟了片刻,命人将邵氏姐弟带回城中投牢,旋即出来,唤来同行的李协,低声嘱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