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步长安
除了风声,什么声音都没有。
“阿瑾,阿瑜不会来后山的。她是调皮,但是她知道分寸。天都这么晚了,她不可能一个人跑到后山来玩…阿瑾,你是不是猜错了?”
“兄长,阿瑜是不会自己跑到后山来,万一是别人害她呢?”
梅青晔张了张嘴,“不会的…不会的,她们怎么会?”
突然叶訇出声警示,“有人,躲起来。”
只听得一阵乱杂的脚步声,依稀还是此前听到的道士声音。一人道:“这头羊血也太少了,也不知道够不够用?”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道长说了这是极品,时辰到了就行。咱们只管照他说的做,哪里管羊血够不够?”
“这次也真是奇怪,咱们放个羊血还要偷偷摸摸的。哪里像以前,什么时候都可以,睡上一觉那血就放得干干净净。”
“你少啰嗦,赶紧把这羊丢了。”
那人又道:“要我说,这些日子以来就数这头羊最好看,细皮嫩肉的真是可惜。”
“快些闭嘴!”另一人斥责着,声音很是严厉。
那人闭了嘴,嘴里嘀咕两声。
梅青晓见他们抬得并不是很轻松,一头羊不应该是这个分量。她不知道想到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人僵住了。
那两人把手中的东西往下一丢,杂乱的脚步声远去。
“王爷,王爷你在哪里?”梅青晔的声音将她的心神唤回来,她刚走两步,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兄长,快…快…去看看他们丢的是什么?”
“不是羊吗?”梅青晔说着,人已过去。
叶訇的声音从底下传来,“不是羊,是人。”
人?
梅青晔的心漏了一下,梅青晓更是心神俱裂,泪如泉涌。
“什么人?”梅青晔说着,赶紧去搭手。
夜很黑,梅青晓的泪怎么也止不住。她的声音像是从远处飘过来,“兄长…你看看,是不是阿瑜?”
梅青晔大骇,干笑两声,“怎么会是阿瑜…阿瑾你别胡思想…”
“是梅二姑娘。”
叶訇的话炸在兄妹二人的耳边,梅青晓早有预感,闻言是心如刀割。而梅青晔毫无准备,顿时呆若木鸡。
“不…不…不会的,你是不是看错了?”他喃喃着,倒退两步。
梅青晓爬过去,手摸到那还温热的人,抖得不行,“是…是阿瑜…”
“不…阿瑾,你肯定没看清楚,天太黑了,你肯定是没看清楚…”他又倒退两步,失魂落魄拼命摇着头。
叶訇一探鼻息,“还有气。”
这句话让梅青晓的心活过来,她急促呼吸着,“那…那是不是还有救,阿慎…她是不是还有救?”
叶訇没有回答,从怀中摸出火折子。
“阿瑾,你先转身。”
“不…我能承受!”
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她在做鬼的那些年,跟着他四处征战,见过太多血淋淋的场景。
他划亮了火折子。
地上的少女脸白如纸,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散乱的发遮住了一半的脸。嫩黄的衣裙有几处血迹,并不是很多。
然而两只手腕处,各是几乎见骨的口子,血还在从口子里往出流。
来不及悲痛,她一抹眼泪,“阿慎,你身上有带药吗?”
“有。”
他身上带着的正是她给他的那瓶上好的金疮药,她抖着手替妹妹上了药,撕了自己的裙子将伤口包扎好。
梅青晔不知何时已经过来了,他的魂不知飞到哪里,呆呆地看着他们。他双目赤红,心灵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他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
“有救吗?”她问叶訇。
叶訇无法回答她,梅青晚被人放过血,虽然还有一丝气息,但若有若无。他抱起梅青晚,“我们赶紧下山。”
“对,先下山找大夫。”她爬起来,顿时又有了力气。
“等一下。”黑暗中传来一道声音。
“谁?”梅青晔下意识问着,一下子冲了过去。
他的手将要碰到来人,被梅青晓制止,“兄长,是真一道长。”
她说过从今以后,她是梅家的大姑娘。她认识夏珍儿,也认识风满楼。她已经顾不上自己的那些事,满脑子都是如何让阿瑜活下来。
真一道长现身,还是那样仙风道骨的样子,除了道袍上被划破几道口子。“她只有一口气吊着,不等你们下山找大夫,她就已经断气了。”
“那…那…道长是不是有办法?”梅青晓问着,脸上的泪痕犹在。她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是那个清雅的梅家大姑娘。
真一道长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他曾在那人的脸上看过这般凄惶无助。
“是。”
第49章 心疼
梅青晔一步冲过来, 急切地抓着真一道长的衣襟。赤红的双目一片惶惶,短促的呼吸声表明他此时的激动。
“你…你真的能救阿瑜?”
真一道长淡定地从怀中摸出一小截人参,“她气息尚存, 但失血过多。先用人参吊着气,下山后再行医治。你们且做好打算, 她不会那么快好起来,或许…”
或许再也救不回来。
梅青晓早有预感, 道:“道长, 但凡有一丝的希望, 还请你救救我妹妹。”
真一道长微微叹息,点了点头。
梅青晔走到叶訇那里,赤红的眼睛看着了无生息宛若死去的小妹。这个小妹一向活泼伶俐,是全家人的掌心宝。一想到她曾经历过的事情,他杀心四起。
“兄长,眼下不是算账的时候,救阿瑜要紧。”
梅青晓的话拉回他的理智,他对叶訇道:“…我…我来抱…”
一行人摸黑下山, 叶訇全程紧紧跟在梅青晓的身后。真一道长走在最前面,梅青晔抱着梅青晚随后。
下了山,这才犯了难。
去哪里?
回庄子太远,进城太晚。且出了这样的事, 谁知道他们还有什么后招。梅家在京郊有庄子,但是这个时候他们不能去。
“跟贫道来。”
真一道长带他们去了一处小庄子,庄子很小, 极不起眼。庄子是种植草药的,一进去就能闻到各种药香。
药方子是真一道长开的,药材庄子上都有。
梅青晔去熬药,叶訇烧热水,梅青晓替自己妹妹擦净身上的血迹。喂过药后的梅青晚依旧气若游丝,双眼紧闭面如白纸。
“…道长,我妹妹会醒过来吗?”梅青晔问着,声音带着颤。
真一道长双手合十,“无量天尊,尽人事听天命。”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害阿瑜?”梅青晔一拳打在墙上,手破了皮渗出了血丝。他丝毫不觉得痛,满心都是止不住的恨意和杀意。
梅青晓看向真一道长,问:“道长怎么会在这里?”
真一道长又说了一句无量天尊,“有人给我传了信,说是通玄子在极乐观地用阴邪之法炼丹。我是想趁夜一探究竟,没想到会碰到你们。”
阴邪之法?
梅青晓的目光落在妹妹惨白的脸上,“…是用人血炼丹吗?”
“是,确切地说是用活人的血。被放血者不能是死人,而是活生生的人被放干血,眼睁睁地等着血放尽后死去。幸好你们及时赶到,梅二姑娘被放血的时辰不算长,不至于回天乏术。”
梅青晔又是一拳打在墙下,额头青筋暴起。一言不发要往外冲,被叶訇一把拉住,“你要去哪里,想干什么?”
“你说我去哪里,我要去干什么?”梅青晔低吼着,赤红的双目中满是泪水,“我…我要去杀了那群畜生!”
“兄长,你要杀谁?你以为这些事情仅凭通玄子就能做的吗?要是没有太子和皇后娘娘的首肯,谁敢动梅家的姑娘?还有虞家人,他们定然也掺和到了此事中。你杀通玄子有什么用,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
梅青晔愣住了,双手无力垂下,猛然又怒目狠绝,“那好…我就把他们通通杀了!一个都不留!”
“兄长,他们是该死,但不是现在。你要杀他们,不能赔上你自己,更不能赔上祖母父亲和母亲的性命。要想报仇,一定要好好谋划从长计议。当务之急,是先救回阿瑜。”
真一道长道:“梅公子,梅姑娘说得没错。你这么冲进去,别说杀太子和皇后,恐怕还没有近到他们跟前,你就被别人给杀了。”
梅青晓沉思着,前世里家人都不让她和兄长见阿瑜最后一面,只说阿瑜是失足跌落山崖而亡。此后父亲曾有意辞官,祖母和母亲各自大病了一场。
是否前世里阿瑜的死就不简单?
她双手慢慢握成了拳,她无法想象在此之前阿瑜都经历了什么,唯一可以肯定是无论是太子还是皇后,还是虞家人他们都参与其中,他们都该死!
梅青晔痛苦不堪,一个巴掌狠狠打在自己的脸上,眼中满是后悔与自责。“以前阿瑾说的话,我居然不以为意,原来虞家没有一个是好人。差点就…幸好阿瑾总觉不安,非要去看一看,否则…”
真一道长看了过来,若有所思。
梅青晓道:“我不过是看透了虞家的人,虞紫薇几次三番害我,分明是不把我们梅家放在眼里。他们不在意这门姻亲,自然不会在意我们梅家的人。道长,我妹妹几时能醒?”
她已能平静地叫出这声道长,仅将他当成一个普通的长者。无论他们是什么关系,从今往后她只当他是真一道长。
梅青晔也跟着急问,“道长,我妹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今夜应该会醒过来,不过她虚空得太厉害,醒来后只怕要将养很长一段日子,且身体亏损太过,很难恢复如初。”
这一点,梅青晓已经想到了。她相信举梅家之力,好好养一个人还是能养得起的。
她心下稍稍松懈后,这才感觉到双脚火辣辣的痛。一看之下,只见花头鞋子脏污不成样子,鞋底都磨破了,脚轻微动一下就痛得厉害。
叶訇也看到了,几步过来蹲下。
他琥珀色的眸中满是心疼,“疼吗?”
“疼。”她没有逞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