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梦当觉
”在意”两个字像是水流击撞在鹅卵石上的清冽深沉,轻轻地撞在厉鸢的胸口。
厉鸢抬眼看他,少年垂下长,眸间泄出的微光比这月色还要柔和。
他看着她道:
“我知你想得多,但若真是心里放不下,就在剩下的时光里好好珍惜。”
厉鸢内心一动,她听出宁逐话中“剩下”的意味。“剩下”意味着时间不多,意味着她早晚都要走,更意味着离别。
宁逐猜出她不会在这里久留。
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不说而已。
有时候,她很感谢宁逐的通透,有时候,又很讨厌他的通透。
他的洞悉一切,让她找不出任何抵触的理由。
厉鸢低下头,感觉袖子里的那半块玉佩隐隐发烫,她深吸一口气,刚想说什么,却又听到后窗一响。
她吓了一跳,以为是柳盼扶去而复返。
没想到从窗缝里弹进来一张鲜红的鸟嘴:
“鸢鸢,小凤来看你啦!”
厉鸢又好气又好笑:“你不是去找我爹去了吗”
小凤道:“小凤是去当卧底去啦,小凤卧薪尝胆,牺牲‘色相’,给鸢鸢偷来了一壶酒。”
厉鸢忍俊不禁,把窗户开了一个缝,小凤衔着酒壶瞬间钻了进来。
它摇摇晃晃把酒壶放在桌子上,然后眨着绿豆小眼,讨好地看着她。
厉鸢上去摸了摸它的头毛:
“算你还有良心。”
说完,她看着这一桌子的东西,有酒有肉有菜,内心一动。于是回头对宁逐道:
“宁逐,陪我喝一杯酒吧。”
宁逐顿时一怔。
厉鸢道:“算起来,咱们已经很久都没有喝酒了。今天晚上不谈其它,陪我喝喝酒吧。”
宁逐沉默地坐到她对面。
厉鸢给他和小凤都倒了一杯酒,然后道:
“我还以为今天晚上会饿肚子,没想到你们都惦记着我。”
说完,她微微一笑,先一饮而尽:
“被你们所有人都在意着,我很幸福。”
宁逐也喝了一杯,看着微湿的杯底,心里默念:
“我甘之如饴。”
————
第二天一早,厉鸢头昏脑涨地转醒,外面天光大亮,她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发现自己衣着完好,躺在了床上。
她捏了捏眉心,记得自己昨天晚上和宁逐喝了很多酒,然后就醉倒在了桌子上,怎么一醒来就在自己的床上?
难道是宁逐?
不过想来也不可能是别人。
厉鸢下床,发现桌上已经没有了昨日酗酒的痕迹,小凤躺在桌子上,皮毛上还挂着油水,睡得正香。
厉鸢看着左边的凳子,仿佛能感受到宁逐留下的温热,不由得一笑:
“收拾得这么干净,怎么像是田螺姑娘一样。”
这个“田螺姑娘”还真的好人做到底,之后的几天,厉鸢每天晚上都能在后窗上等到一个小食盒,里面摆满了无论是大酒楼还是老店里的小吃。
好几次的香味差点把家丁都引过来。
她开始有些过意不去,后来实在是老爹“赏”的白粥太难吃,她不得不屈从于口腹之欲。
被投喂了几天后,硬生生地长胖了三斤。小凤跟着沾光,羽毛都油滑了不少。
七天之后,厉万钧终于放了她。
她出来的那一天,对着二老深刻检讨自己的错误,提及自己每天太过懊悔,以至于夜不能寐、食不下咽。
厉万钧斜眼看着她更加饱满红润的脸颊,哼了一声。
还是柳盼扶看不下去,帮她说了两句好话,这事就算是翻篇了。
至于“四个未婚夫”的理由,二老像是忘了一样,没有再提起。
只是厉鸢有时候想着,两人又不是傻子,且活了这么多年又是习武家庭,怎么可能会什么都察觉不到。
他们或许认为自家的女儿有些奇遇,除了宁逐之外,又招惹了三个男子。
那几个男人找不到她,于是就直接找上门了。
然而无论是什么理由,她的脸上都免不了被写上一个“渣”字。
只是她没有想到,她渣这件事世人皆知,甚至有两个闲人不远千里赶过来,就为了看她一眼。
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师姐苏婉,与师弟方白。
这两个人赶到的时候,厉鸢虽然被允许出房间,但不允许出门。
她在家憋了两三天,被憋得有些郁闷,这两个人虽然是看好戏过来的,但也满心欢迎。
将两人请到长廊里,厉鸢给二人倒茶:
“你们两个不来,我还想着要去找你们呢。”
方白道:
“师姐,你这一次消失了好几个月,让我们都担心死了。”
厉鸢一笑:“我被有些事耽搁了,这一次回来想找你们,没想到……”她指了指在长廊外紧盯着的几个家丁:
“你们也看到了,我家里看我看得紧,我就算是出厉家的大门都难,更别说要去看你们了。”
方白想到进门时,厉家家主那个严肃的面孔,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
“厉伯父确实很严厉……”
厉鸢撇着嘴点头,只是说了半天没听师姐苏婉搭话,不由得回头:
“师姐,你怎么不说话?”
一回头,就看到师姐拄着下巴一眼不错地打量自己,眉头都能夹死蚊虫。
厉鸢也拄着下巴回视:
“师姐,我知道我长得好看,不过你也不用这么看我吧。”
苏婉回过神,瞪了她一眼:
“瞎说。”苏婉“啧”了一声:
“我就是不明白,你这张小脸好看是好看,怎么就能让四个男人为你打起来了呢?”
厉鸢:“……”
“你就是为这个来的?”厉鸢叹气:“我还以为是师姐想我了呢……”
苏婉掐了掐她的脸蛋:“你还跟我装委屈。”
苏婉左看右看,凑到厉鸢的耳边小声道:
“我这次来,还是因为有个任务。院里的师姐妹们都来托我打听,你到底是怎么让男人对你死心塌地的,平时看你不显山不露水的啊。她们都想拜你为师。”
厉鸢哭笑不得:“我还以为她们会骂我道德低下,拖了南境的后腿。”
“谁敢骂?”苏婉一挑眉:“你放心,没人敢骂。你现在就是南境女子的楷模,是所有女子努力的目标!”
厉鸢:“……”
她头疼地捂住脸:“师姐,如果让我娘知道了,我又会被扒一层皮的。”
苏婉一笑。
转而道:
“你这次回来,因为已经选定了人吗?”
厉鸢:“选什么人?”
师姐瞟她一眼:“四个选一个啊!你都招惹了四个,不负责说不过去吧?”
方白道:“我还是觉得宁逐不错。”
苏婉默契地和方白碰了一下杯:“我也这么觉得。”
厉鸢无奈,她道:
“师姐,感情是不能选的。我也没资格选。这次回来……”
她看着陪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师姐师弟,喉咙一紧:
“是为了告别。”
“告别?”
苏婉脸色微变:“你又要去哪里啊?这一次走了又要多长时间?你可别像上次一样不告而别啊。”
厉鸢道:“还没定。但是我会通知你们的。”
这一次,她走后就真的是永别了。
因为苏婉和方白都在,两人是第一次来丰陵城,看什么都新鲜。厉鸢就想借这个由头向老爹求个情,让自己最起码出了厉家的大门,松快松快筋骨。
哪想到到了大堂,看见厉家老爹老娘几乎把库房搬出一半,大部分宝物都搬了出来,几乎摆满了大堂,厉鸢连下脚都没地方都没有。
她隔着大堂喊:
“爹!娘!你们两个这是干嘛啊,咱们家已经穷到腰变卖家产了吗?”
柳盼扶拿着一张纸挑挑拣拣,闻言嗔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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