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萧苏苏
她表现的能有这么明显?
万幸眯了眯眼睛, 盯着老孙头这显然看上去相当得意的表情看了又看,最后说道,“我说孙爷爷, 你这也太不靠谱了。你既然都看出来了,也不说教教我,就让我自己在那乱翻腾啊?”
老孙头仰头轻哼,“那我也总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学习的天赋了。”
万幸挺诧异, 也觉得认同。然后她问, “那你现在觉得呢?有天赋吗?能跟着您一起学了吗?”
老孙头眼睛笑的弯成一条缝, 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还要逞强说,“那可不行不行, 得再观察,还得再观察观察。”
要不是得尊敬老人, 万幸可真想蹦上去给这小老头儿胡子都给揪掉喽!
得了便宜在这还卖乖呢!
“好了孙爷爷, 知道你高兴,想笑就笑出来吧。”万幸也乐得不轻,说,“天色也不早了,我要回家了。”
老孙头一看,还真是。
跟万幸说话每次都感觉不到时间流逝, 小丫头虽然年纪小,可通透的很,跟她说话聊天的时候, 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是在跟一个小孩子说话。
可通透吧,却不世故,聊起天来还总能随时随地的开上些玩笑,让人身心都是舒服的。
在乡下这么些年,老孙头细细想来,可能也就是万幸在的那几年,他过的算是最开心的了。
老孙头拍拍屁股,说,“赶明儿你得了空,就来我这,我跟着你一起走一趟贺家。来,爷爷送你出这片胡同口。”
万幸也没拒绝,“成,我明天下了学就来找您,时间也早,带您去认认门路。第一天就看看就行,能治就治,不能治您也想想办法帮忙给人减轻点痛苦……”
絮絮叨叨的一路走,老孙头时不时点个头,有模有样的,背影看上去,当真像是祖孙俩。
——这种老北京胡同,一贯是她能进得来但是出不去的,更遑论她进来的时候勉强算是白天,可这离开的时候,却已经夜幕低垂了。星星都快挂在天空上了,哪儿还容得她去认路啊。
万幸忍不住再一次感叹,心想这路痴,也果然是会传染的啊。
*
谭睿回学校的时候,正巧路过了一家邮局。
想了想,他还是进去拨通了一个电话,对着那边的男声说道,“您好,我是谭睿,我要找贺知洲。”
那边让他等了一会儿,紧接着,过了不久,就出现了一个声音还带着些微喘的男声。
贺知洲的声音从对面响起,有些深沉和粗噶,说,“什么事儿?”
“没什么大事。”谭睿声音柔和,有一贯读书人的文气,斯斯文文的说道,“今天我在高中校园里面,碰到了小宝丫。”
许是太久没听见这个名字,贺知洲有一瞬的迷茫。眯了眯眼睛才说道,“她跑那去干什么?”
谭睿想了想,说,“可能是早恋?”
贺知洲:“……”
他沉默了一阵子,说,“什么意思?”
“哦,是这样,她今天来的时候,是带着弟弟一起过来的。在操场上蹲了半天,据她弟弟说,她一直在盯着一个长得特好看的军官看。”谭睿话说到这里,已经开始笑了,“还是听她弟弟说,那个军官,长得很像你。”
贺知洲也不知道什么心态,在这里突然‘哼’了一声,带着股说不明意味的笑声,说,“瞎闹什么。那小丫头肯定不是早恋,她去高中肯定是有别的念头,谭睿,不该想的别想,你不想想她今年才多大。”
“我当然知道。”谭睿说,“但是我也知道,你爷爷嘱托过我,没事儿了多和你谈谈心,别让你真把这一条命当玩儿似的,随随便便就给丢了。你但凡是死了,可也得想想你家里的二姐和大哥。你二姐操持家业已经很辛苦了,说句不好听的,一旦你爷爷去世,整个贺家,是谁说了算?你真要让你哥还是让你姐,肩上扛着那些世俗眼光,一步步的跪在那些人面前,被千夫所指吗?”
贺知洲一咬牙关。
谭睿说,“你既然觉着那小丫头好玩,平时没事儿就多去找人家玩玩。万幸是个好孩子,在她身边,起码你也有点活气。”
贺知洲想了想,随后说,“行吧。”
*
挂断电话之后,谭睿捧着书,施施然的离开了邮局。
打小报告这事儿,他干的次数多,也不差这一回了。
他和贺知洲,从幼年时到现在,已经处在了两种完全不同的极端生活状态里面。
贺知洲从前无拘无束,顶上有老爷子惯着,底下有他二姐顶着,他乐意当一个顽主,混迹北京城,今儿跟谁干一架,明儿又去跟谁闹一波,这都没事儿,年纪小,也有人顶着。
说好听点,就是孩子小,性子野,天真烂漫了点,是个有血性的少年。
而他那时候,赶上文化变1革,处处束手束脚,站在了人生一个低谷期,束手束脚,胡乱的硬挺着脊背,非要保持那所谓的一身文人傲骨,被贺知洲整天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的。
后来他知道,贺知洲想激起点他身上的活气。
现在又何尝不是呢。
贺知洲越长大,就越知道他自己生长在一个泥潭里,不是混不下去,就是他有点累了,索性把战场当成一个游记场,次次也就他冲的最猛,伤的最终。
这如同火箭一样上升的军衔,却都是拿命换来的。
贺家老爷子几次找他谈心,话里话外说的,不外乎就是这唯一的一个孙子了。
迎着夏日夜晚的凉风,谭睿提提眼镜,埋头走入了高耸而立的职工宿舍。
他们这一代人,谁也都不必谁好过。
*
万宝丫迷路了。
她黑着脸,盯着一边儿老头看,说,“你不是说你认路吗?”
老头儿比她还冤枉,满脸无辜的说,“我就是认路啊,但谁知道那边修路给堵了啊,它这一堵,那我可不就不认识路了嘛!”
万幸:“……”这话说的可太理直气壮了,她简直是没法反驳。
半晌,路越走越偏,要换个人,万幸这会儿早就一板砖拍上去了,换成旁边这老孙头,她也说不了什么重话——好歹人家在自己幼年时几次上门无偿针灸,否则就算是她活了过来,残余在体内的蛇毒和老鼠药的余力也得让她成个病歪歪的西施娘子。
一老一小手拉着手,时不时的斗嘴絮叨一番,老孙头还挺开心,见了人就说是自己孙女儿,万幸也给面儿,见了人就说老孙是自己爷爷。
走到一个拐角,万幸累了,一屁股坐下,说,“孙爷爷,您还没告诉我,您大名叫什么呢?”
老孙头一愣。
然后他很仔细的想了一阵子,满脸迷茫的摇头说,“嗨,我不记得了。”
“村里好些人喊我老孙头,打渔的、种地的都喊我老孙头。接过骨头的那家喊我孙骨头,治过肺病的那家喊我孙神医,我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几十年都没人喊过我了。”老孙头回忆了一下,说,“就连带下乡的那些书本证件,垫桌角的垫桌角,生火的生火,擦屁股的擦屁股,这么些年下来,也是丁点儿都不剩下了。”
万幸给他竖起一个大拇指,“两袖清风啊?”
老孙头应景的甩了甩袖子,乐呵呵的说,“那可不,两袖清风呢。”
万幸一乐,“那这完了,以后想帮你收尸都不知道你大名。”
老孙头一眨眼,‘嘿嘿’一笑,“那就干脆在碑上写个孙神医,也让后人瞻仰瞻仰。”
两人对视一眼,几乎是异口同声说,“那可真是太不要脸了。”
*
月亮已经高高的挂在天空上,夏天月亮高悬,怎么着也得□□点了。
“咱咋弄啊?”万幸有点困唧唧,“找个地方凑合着睡了,再等明儿有人了问问怎么走?”
老孙头一顿,终于尴尬一笑,“这不太好吧……”
他还知道这不太好啊。
万幸白眼一翻。
正说着,突然,于拐角最深处的小胡同的门被打开了,一片暖黄的灯光便从胡同深处照到了外面来。
北京城的夜晚有些地方有路灯,但是这种狭小的胡同道里头,这个点肯定是漆黑一片,真正意义上的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
见有光芒出现,万幸和老孙一起回头看去,却发现一个人逆光而战,立在了门槛有将近五十多厘米的门后。
……这门槛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万幸一眨眼,发现居然是之前那个老国手的屋子,难怪她说附近看着眼熟,但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居然兜兜转转的,转到这里来了!
她眼睛一亮,从地上一跃而起,知道在哪了就好办了,扭脸儿就能出门了!
然而还不等万幸跑过去,却见老孙头一缩脖子,大概是认出了来人,马上就想跑。
万幸一声招呼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对方垂垂老迈的声音越拖越长,带着一种冗长又跨越了时间长河的叹息,说道,“师兄……”
老孙头迈出的脚步收了回去,满脸无奈的回过了头。
万幸把嘴合上,一眨眼,选择沉默。
兜兜转转,曲折离奇,果然不愧是,天底下的人都是一家人。
赶明儿她上个街,是不是还能遇到个奇景,或者是再碰见个亲戚?
第147章
万幸来不及多想,就见柳无疾已经迈出门栏, 在程典的搀扶之下, 出现在了门口。
他的影子被背后投射出的灯光拉扯出老长, 尖端正好半离不离的凑在万幸和老孙头蹲着的边缘, 伸个脚就能踩到。
万幸决定……保持沉默。
故交相见,然而两个岁数加起来已经超过百岁的老人四目相对, 却皆是无言。
老孙头左右瞟了瞟, 发现大概是跑不了,郁闷的叹了口气,说,“师弟。”
这下万幸可惊了。
老孙头是大国手的师兄, 那是怎么混到要流落乡野的?
难不成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万幸又仔仔细细的想了一下, 柳无疾的家中极静, 且屋内有香气十分沉重的熏香, 一笔一纸的摆放都十分规范, 换句话说, 就是丝毫没有一点人味儿, 仿佛里面住着的,就是个机器。
可反观老孙头……
嗯, 这人刚才还在那捡破烂儿呢。
“小丫头, 回去吧。”老孙头慈爱的摸了摸万幸的脑袋, 看了看处在柳无疾身后的程典,说,“大侄子, 送一趟。”
程典木讷的点点头,这才越过了柳无疾,走到万幸旁边,对着万幸红着脸说,“我、我送你回去吧。”
万幸不耽搁,一点头,说,“那改明儿见啊老孙。”
老孙背对着她摆摆手,然后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耶。
万幸弯了弯眼睛,得,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样子是不怎么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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