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砚心女官
“行了,”苏贵妃发了话,“吉时到了,送公主出降。”
话音落地,她忍了在忍,还是落下泪来。
陈茗儿挑起额前的珠帘,轻唤了一声娘亲。
苏贵妃捻着眼泪,强笑着:“娘亲还没好好疼疼你呢,你就嫁人了。”
越是这个时候,陈茗儿的嘴越笨,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牵着苏贵妃的手,捏了捏。
可越是这样苏贵妃的眼泪却成了断了线的珠子,止都止不住,惹得周围人都红了眼眶。
“公主又非远嫁,”皇后握住两人的手,拍了拍,“等公主府建成了,你便能时时出宫去看女儿了。”
“是啊,娘亲。”
陈茗儿鼻尖一酸,险些也掉下金豆子来。
苏贵妃一听她这声音不对,急忙擦了眼泪:“你别哭,当心花了妆。”
一左一右两位送嫁嬷嬷扶着陈茗儿上了檐子。这檐子高五尺,深八尺,宽四尺,若是坐满了可坐六人,眼下只坐着陈茗儿一个。檐子四面悬着刺绣的横额和珍珠帘子,珍珠帘子上又点缀着宫女晨起才摘的鲜花。檐子匡箱之外,皆镂金花。两队十二人抬檐子,皆佩挂绿绸宫绦。
檐子前后皆以红罗销金掌扇遮簇,青色华盖于最前头做引导,又有六十六名宫嫔簇拥于后,所以擦肩之间,沈则根本没能看得清陈茗儿,只打眼敲了个背影,这腰的确是细。
公主的嫁妆装了不多不少三百三十三个檐子,由禁军上四军的的天武官抬着。
出降仪仗是太子亲自护送,仪仗最前头由街道司管辖的禁军出动,提着镀金镶银的水桶,在公主出降仪仗要经过的主街上清扫洒水,这便是叫“走水路”出嫁。
从宫城到大将军府,沿街设有路障,百姓都在路障之外观礼。
丝竹乐声一路未歇。
送亲的队伍到了大将军府门前,先是撒谷豆,谷子、黄豆、铜钱以及果物落在铺在地上的红绸缎上,陈茗儿这才下檐子,脚不沾地,只踩着红绸缓缓而入。
喜娘手捧铜镜倒退着牵引陈茗儿迈过马鞍,草垫以及秤杆,再经过正厅,坐虚帐,此时沈则在外敬太子三杯酒,送亲的仪仗才算散了,宾客往宴席就座,陪嫁宫嫔便入府随侍。
直到送完了女客,沈则才有机会近身见到陈茗儿。
他将同心结的另一端递给陈茗儿,牵着她往家庙参拜,拜了家庙,沈则这才终于能牵着陈茗儿入了新房。
两人于榻上相向而坐,喜妇们用金钱彩果往新人身上抛撒,这些原本是该兜起衣襟接的,意在多子多福,可沈则觉得傻气,任由她们抛,纹丝不动,眼神却是牢牢地盯在陈茗儿身上。只是有凤冠的珠帘挡着,看不真切她的眉眼,沈则心里微微燃起不耐烦的小火苗来,只是这些礼数一样都少不了。
撒帐之后,男坐在左,女坐在右,再行合髻礼,合髻礼之后,喜娘端来交杯酒,两人饮过,将金制的酒杯扔在榻下,这是大吉礼。
大吉礼之后,沈则才伸手将凤冠前的珠帘拿下。
他不是没见过新妇的模样,却在拿下珠帘的瞬间,仍是不争气地眼红心跳。
喜娘和傧相们都眼巴巴留着想看一眼公主的模样,这时候都暗自倒抽气,这眉眼,这神情,还有这妖娆的身段,真是少一分寡淡,多一分媚艳,不多不好的刚刚好。
怪不得素来冷情冷性的大将军连眼角都红了。
见了公主的真容,闹房的人也都散了,再不散,可能就得被沈大将军赶出去了。
喧闹了一天,这时间总得留给小两口说几句悄悄话,喘口气。
念夏在陈茗儿的示意下将包好的桃花酥留在桌上,关上门,退了出去。
耳边安静下来,沈则觉得自己都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了。
怎的见了陈茗儿就这般没出息。
沈则还没开口,就见陈茗儿吊着眼尾往桌上瞟,娇滴滴道:“我饿了。”
沈则握住她的细腰,眼神上下一扫,慢悠悠道:“叫谁呢?”
陈茗儿飞眸看他,心里明明知道他要听什么,偏偏不上钩,“我叫你呀。”
沈则手下慢慢用力,一点点靠近,低声耐心诱着她,“那我是谁?”
“你是,”陈茗儿咬住嘴唇,俏生生看他一眼:“你是小五哥哥呀。”
这一刻叫出的小五哥哥,心中滋味几何,只有陈茗儿自己清楚。
“重新叫。”
沈则轻柔着陈茗儿殷红的嘴唇,看着指尖沾染的淡淡的口脂红,眸色越发幽邃。
陈茗儿磨够了,这才又娇又软地在他耳边轻轻地喊了一声:“郎君。”
沈则浑身一凛,呼吸都停了一瞬,“再叫一声,成不成?”
陈茗儿那自己那点磨人的本事都使了出来,温软的嘴唇似有若无地在他的耳垂碾过,幽兰般令人迷醉的气息钻进他的脖颈里。
“郎君,我饿了。”
若不是外头还有上百位宾客等着沈则去招待,陈茗儿那一身喜服早就不在她身上了。
看得着吃不到,偏偏这姑娘还勾着人,沈则烦乱极了。泄愤似地在她的柔软上捏了一把,起身去给她拿吃的。
新房里备了不少点心,沈则各样拿了两块,陈茗儿看都不看一眼,“不要这些,要那个。”
她朝着案几上轻轻一点,“纸包里包着的。”
沈则不动,心有成竹:“左右你爱吃的我都给你备下了,你还能藏出花来?”
“郎君,”陈茗儿豁出去了,又叫了一声,“你帮我拿来。”
沈则只觉得耳朵都酥了,立马乖乖地起身。
就有那么一个转念,他大概有些理解周幽王为何能烽火戏诸侯,陈茗儿就这么多叫他两声,他就什么都愿意做了。
“什么宝贝,还叫你从宫里带出来,”沈则拆开纸包,眼神凝住,“桃花酥。”
红烛轻摇,陈茗儿面若桃花,轻轻叫他:“小五哥哥,小时候可去过杭州?”
沈则垂下眉眼,笑意莫测:“想起来了?”
“你一直都记得?”陈茗儿扑进沈则怀里,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你既然一直都记得,为什么不告诉我,还跟我说什么,说什么第一回 见我是在城门口。”
沈则掰了一块桃花酥喂进陈茗儿嘴里,低声道:“在城门口初见你的时候我的确不知道你就是姑苏寺外那个小哭包。城门那一眼的确惹我心动,只是我没想到,我这年似乎只能为一个人心动。少时是她,长大成人也是她。”
沈则揉了揉她的头发,“可是小哭包把我给忘了。”
陈茗儿嘴里嚼弄着桃花酥,哭得呜呜咽咽,“我分明是记了你很久的,可后来,后来我过得极不顺,我就不愿意记得从前的事儿了。”
“但你还是想起来了,”沈则把陈茗儿抱起来,勾住她的腿盘在自己腰上,“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你还是我的。”
陈茗儿看着他,看着他眼中的自己。
于沈则而言,这是将近十年的守护,对陈茗儿来说,却是两世的深情,和一世的辜负与错过。
“小没良心的,”沈则像抱孩子一样掂了掂陈茗儿,“你终于想起哥哥了,也终于嫁给哥哥。”
陈茗儿吸了吸鼻子,“我八岁的时候就想嫁给小五哥哥了。”
沈则笑笑,“那是哥哥不对了,叫你等了这么多年。”
他弯腰将陈茗儿放在榻上,抬起她的下巴,“只不过,八岁的时候,你到底是喜欢哥哥,还是喜欢哥哥给你的点心。”
陈茗儿眸色闪闪,支支吾吾道:“兴许是点心?”
“果然还是个没良心的。”
沈则捏着陈茗儿的下巴,低下头来,还没吻上姑娘红樱桃一样的唇瓣,就听见杨平的声音:“五爷,开宴的时辰已经过了,您再不出来……大夫人就亲自过来叫您了……”
沈则不耐烦地闭了闭眼睛,对陈茗儿道:“把喜服换下来,吃些东西松泛松泛,我尽快回来。”
陈茗儿极乖巧地点了点头。
沈则看着她那双春水含情的眼睛就受不了,深吸一口气,哑声道:“乖,等我啊。”
等沈则出去,念夏这才他推门进来,陈茗儿已经将霞帔解了,念夏上来接手,“公主累坏了吧。”
陈茗儿揉了揉嗡嗡直响的耳朵,“聒噪了一天,若不是嫁给沈元嘉,真是不值得遭这份罪。”
念夏手上极利索地拆着发冠,对着镜中的陈茗儿笑道:“这话若是大将军听了,可是要高兴了。”
陈茗儿揉捏着被发冠束得发麻的头皮,任由念夏替自己把身上的喜服换了,身上一阵轻松。
“奴婢去备水,公主在热水里好好泡泡,去去乏。”
“去吧。”
等着念夏备水的空隙,陈茗儿才顾得上打量自己的新房,这才发现南面墙上挂着一副画,看着像是江南水乡景致,陈茗儿走近细看,画上画的正是姑苏寺,寺院的矮墙下,有一高一矮两个小人影。
陈茗儿伸出手指轻轻地碰了碰那两个小人影,心间像是塌软了一块。
想着沈则一时半会从宴席上回不来,陈茗儿慢慢悠悠地沐浴,洗了足足有一个时辰,还躲在水里不愿意出来,人都迷迷糊糊地要睡着了,听见脚步声,便闭着眼睛叫念夏:“再添些热水吧,还想再泡泡。”
沈则伸手试了试水温,慢条斯理地开始解衣裳。
“咦?”陈茗儿转过头,对上沈则精壮的上身,惊得差点叫出声来,“你怎么偷偷摸摸的?”
“我怎么偷偷摸摸了?”沈则抬腿就进来,“我要是偷偷摸摸的你还能叫我给你添水?”
“你……你……”陈茗儿语无伦次地往浴桶边缩,“那……你怎么不添水呀……”
“水有不凉,再添的话,就该溢出来了。”
沈则说着话,把光溜溜地陈茗儿捉进怀里,长腿一盘,陈茗儿哪里都跑不脱。
虽然两人已经行过房/事,却没再床榻以外的地方如此赤/裸相见,陈茗儿死死地闭着眼睛,慌乱地命令沈则:“把蜡烛吹了,吹了!”
沈则从善如流,把蜡烛吹了,净房里暗下来。
陈茗儿这才将眼睁开了一点小小的缝隙,像是埋怨一般:“你怎么回来这么快呀?”
沈则撩起她落在水里的一缕发丝,在手指间绕着圈,笑声里带了几分醉意,“听你这话,我惦记着你倒是我的不对了。”
“那倒也不似。”
陈茗儿攀住他的脖子,凑上去吻住他的喉结,呢喃道:“内室墙上的画是你画的?”
“嗯。”
沈则一手拢住陈茗儿光洁的后背,一只手往下探。
陈茗儿仰着头顺着他的喉结亲上他的下巴,柔中带媚:“什么时候画的?”
沈则喉间滚过沉沉的笑意,“这一幅是才画的。”
陈茗儿哼咛一声,止不住的浑身轻颤,眼神迷离地望着沈则:“这一幅?”
是啊,这一幅。
“我画了许多幅姑苏寺,”沈则轻吻她的眼角,低声道:“念了你许多年。”
倾洒而入的月光,它知道我这些年来所有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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