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史觉
很不巧,她就要去这里。
“不用了,”楚殷笑了笑,指指后边,“出租车来了。”
宋延川也没多热情,点点头:“那你去吧。”
楚殷上了出租车,给司机报了疗养院的位置:“您别走这条路——从旁边穿过去。”
陆麟渊的车刚走,万一路上碰见,会有点麻烦。
……
隐蔽的街角,其貌不扬的小轿车里,陆缜微微仰起了头。
他的腿上放着楚殷那沓翻译稿,指腹落在纸面上,战栗地发抖。
楚殷的探究,好奇,警觉,以及她离开的方向……
他在暗地里推波助澜,到了这一步,终于可以确定。
——她记得。
陆缜的呼吸很烫,五脏六腑都有种烧灼的感觉。
宿命让你没有忘记我。
但也让你记得,这辈子要弄死我。
他想起很多的细节,一个更加清晰的猜测从脑海中浮起——那些看起来很荒唐的事件,大概也与她有关。
陆缜想笑,可还没勾起唇角,眼底就热了起来。
真好啊。
让她重来一次,应该给她更多优待。
……这世界是一个垃圾场,幸好你跳出圈外。
陆缜想起这一辈子一无所知的心动,接近,告白……她是以什么样的目光看他呢?大概是恨之入骨,唯恐避之不及吧。
可这一生,就算知道她可能想杀了他,陆缜也终于有种死而复生的感觉。
他果然是个贪心的畜生。
她不记得,那他只能守着一切忍到死。可她记得,他就还有依稀的奢望。
那一年在她走后,无边无形的禁制才终于消失,但他再也没有说出口的机会。
在很多年清冷孤寂的梦里,陆缜都想回到那一年——在他们离开了高中,在人生最后一点顺遂的年月里……他曾被她喜欢过的那一段时间。
这辈子就算不配,至少……让他解释清楚,让她看明白。
然后,他把命赔给她。
……
宋延川拉开车门坐进来,“啧”了一声。
那小姑娘交接翻译稿的地点是陆缜授意的,选的就是他和陆麟渊碰头的地点——陆缜是故意让她撞见。甚至还让他开着导航去楚殷面前晃了一下。
他画了个圈儿,让人家自己往里试探着跳。
“陆大少爷,托您的福,我现在终于两面不是人了。”宋延川说。
陆缜笑了。
他们都知道,没人在乎这些。
“但是,有什么必要吗,”虽然宋延川最终选择了陆缜,但还是不懂他这一系列操作,“这么大费周章?为了让她提高警惕,保护自己?”
陆缜笑得很淡:“我是在救我自己。”
宋延川挑起眉。按照他的性格,此时大概要开几句玩笑。可他似乎碰到了什么沉默厚重的东西,一时间居然没吭声。
过了片刻,宋延川才问:“那你不怕那小丫头碰上点什么事儿?还有你妈……”
陆缜:“疗养院有我的人在。”
他顿了顿,道:“而且……现在我就要过去了。”
-
楚殷到达疗养院后,没有去前台询问。
她还记得苏毓敏的病房位置,从侧边楼梯上去,第四层倒数第三个房间。
楚殷的心跳有点快,隐约知道自己会发现点什么事。有一些危险,可她又无法停止探究的脚步。
不过再危险,也都在剧本的范畴之内,真的见势不对她改就好了。
走到楼梯口,楚殷探头看了一眼,发现楼道里有人在病房门口守着。
楚殷不想打草惊蛇,干脆找到剧本里的这句话,把“有人”的“有”改成了“没”。楼道顿时变得空荡安静。
她悄悄地走了过去。
房门上有一块玻璃,楚殷踮起脚尖,眯着眼往里看。
陆麟渊背对着房门,伸出手,搂住了病床上宁静的女人。
苏毓敏轻轻回抱,而后陆麟渊亲昵地凑到她耳边,温柔地说着什么。病房隔音很多,一点声音都传不出来。
楚殷猛地睁大眼睛,把头收了回去。
——这是什么狗血剧情?!
怎么突然就往伦理剧的方向走了???
楚殷的脑海里一瞬间冒出许多念头,其中最鲜明的一个是——要不是陆麟渊年龄不对,她简直怀疑陆缜到底是谁的儿子。
不过……如果是在陆父去世后,陆麟渊喜欢上自己的嫂嫂,倒也不算背德。看他那个样子,甚至还有种一往情深的意味。
楚殷垂了垂眼,没有再看下去的打算了。
可她刚迈开脚步,不知怎么,忽然想起那天学校外边陆麟渊对自己的态度。
那种熟练的圆滑,尺度精确的示好……怎么也不像一个深情的男人啊?
一种荒谬感没来由地窜上脊柱。
楚殷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敲了系统:“解锁一下剧本。”
“滴”的一声过后,剧本摊开,楚殷看了两眼,瞳孔忽然一缩。
陆麟渊温柔地抱着女人,用最柔情的声调,轻轻耳语:
【“贱女人。”】
【“你怎么还不死呢?”】
第50章 砸小叔&试探
楚殷一瞬间头都炸了。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陆麟渊嘴里居然会吐出这么恶毒的语言。
——啊啊啊这个老变态???
不管有什么爱恨情仇, 楚殷光是看到这两句话, 当场就有种破门而入、冲上去照着他的脸来好几脚的冲动。
表面上装得人模狗样,背地里荡妇羞辱玩得这么溜?
还“贱女人”??那你是什么垃圾臭男人?
呕!!
楚殷气得要死, 一半的大脑在琢磨怎么搞一下陆麟渊这个变态,非常血腥残暴。
但另一半大脑, 却又冒出一个念头——那陆麟渊的真实样子,陆缜知道吗?
在她的印象里, 陆麟渊对陆缜而言如兄如父, 一直对他很好。虽然上次已经知道陆麟渊这人不像表面那样无害, 但这次却是毫无缓冲地、猛然触及到了他最阴暗最无人知晓的一面。
陆麟渊这样对待他的母亲,十几岁的陆缜会知道吗?
如果知道了……陆缜又能做什么?
他现在这个年纪, 势力根本无法和陆麟渊抗衡。陆缜父亲去得早,所以就算陆麟渊一开始并没有正式接手明面上的产业, 也比陆缜早渗透了十几年。
虽然后来的那个小陆总在商界叱咤风云, 但此时的他只不过是一个清贵少爷, 手上没有陆家的实权。
更别说……陆麟渊处理灰色产业那么多年, 涉黑的程度别人根本无从知晓,势力盘综错杂。现在来看, 他还在背后拉拢了宋家。
接着,一些更深层的模糊猜测从楚殷的脑海中浮现出来——陆麟渊就真的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认可陆缜的继承权吗?
如果陆麟渊真的要夺权的话,上辈子陆缜是怎么守住陆家的?
她似乎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又有一些模糊不清的记忆翻涌出来。楚殷甩了甩头,这短短几个小时里输入了太多的信息量, 现在大脑都嗡嗡的。
她从墙上站了起来,决定先离开这个地方,好好冷静一下再想对策。
但——就在这时,她的头顶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小同学?你怎么在这儿?”
楚殷耳后一炸,整片后背忽然一阵发毛——病房的门居然开了?!
场景有点恐怖,但她在抬头的瞬间就本能地调整好了表情:“陆先生?您好?”
陆麟渊居高临下地观察着她,脸上笑得很柔和:“没事怎么跑到疗养院来?”
楚殷顿时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她表情未变,神情是恰到好处的惊讶:“过来看人——您也是?”
陆麟渊盯着她笑了。
这丫头也是运气好,居然能让她碰上楼道里没人看守的时候,那几个手下不知道死去了哪里——不过,也没关系,一个女人而已。
眼前这个是,屋子里那个也是。
女人都是一样的动物。
猎人先温柔靠近,获取她们的信任,然后一点一点渗透进她们的生活,被依赖,成为她人生中不可失去的存在。然后——再把她狠狠摔进泥土里,踩上几脚——最后,成为那个唯一愿意向她伸手的人。
多简单啊,只不过是一个长期的细致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