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如小果
任休月一双眼早就哭得红肿,王姨娘只穿着一件单薄破旧的蓝布衣裳,盖着一床补了补丁的棉被,双颊红肿,还印着两个鲜红的五指印。
采荷站在一旁低着头不敢瞧任老爷的脸色,又有王姨娘要起身给任老爷请按,任休月搀扶着她几经折腾才勉强坐起来。放在被面上苍白的手臂,瘦的只剩下一层皮,任老爷瞧见她如此,不曾想以前娇艳的人儿竟然成了这般模样,心里的火气便去了三分。可想到自个儿的仕途,又随即冷着脸将采荷支退出去,便盯着四丫头道:“今天你在永昌侯府邸到底做了什么?”
任休月哭得梨花带雨,娇楚可怜,一双泪眼望着任老爷。她来不及回答,王姨娘已经扑通一声扑到任老爷脚边,哭着道:“老爷,即便是我以前有不对的地方,可四小姐好歹也是您的女儿,她比五丫头还大两个月,就要十五岁了。您可想过她的婚事?今个儿让四小姐去永昌侯府邸确实是我的主意,千错万错,那都是为了圆一个做母亲的心。五丫头有夫人照顾,六丫头也有夫人照顾着,她何曾想过四丫头?”
任老爷的心又软了几分,语气也不似方才那般兴师问罪,任旧淡漠地道:“让四丫头好好儿说说,今个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任休月看了一眼王姨娘,方才才在老太太那边抹了一脸的灰回来,老太太说的那些道理,她也明白了几分。见王姨娘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她说,她方才说了。
任老爷听完,同样气的脸色铁青,也莫怪老太太会气成那般了。扬起手就是一个耳光子,扎扎实实地落到任休月脸上,咬牙道:“任家虽不及永昌侯府邸,好歹也算是中等人家,你如此作为与那外头市井上的女子有何区别?你还有脸去老太太跟前提,要嫁过去?你到底有没有脸?是不是也要将我的脸也丢尽了才甘心!”
王姨娘和任休月都没料到任老爷会如此,任休月还挨了一耳光,从小到大这还是任老爷第一次打自己。她如何不委屈?想到以前爹爹时时刻刻的表扬,她愣了愣,随即捂着脸大哭起来。
任老爷不理会,厌恶地一脚踢开王姨娘,盯着她冷冷道:“果真留着你是个祸害,好好的女儿也要被你带坏了!”
王姨娘一听这话,知道是要将自己赶出去了,那里顾得了身上的疼痛,扑过来抱住任老爷的腿,哭着道:“老爷,好歹我也陪了你那么几年,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如何如此狠心?”
任休月也慌了神,跪在地上抱住任老爷另一条腿,一边哭一边道:“是我求着娘带我去的,我也不曾想换衣裳的时候会看到人。”
提到这话任老爷的火气又腾地升起来,一把拉起任休月,再一脚踢开王姨娘,拽着任休月离开这里,好像多待一刻都嫌脏了自己的鞋子。
留下的王姨娘任旧歪坐在地上,用手撑着单薄的身体,一把辛酸泪模糊了视线,眼前的景物也渐渐被黑暗代替。
碧翠放下手里打了一半的络子,抬头见休竹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拿着一支笔出神,不免幽幽一叹。原本指望着能嫁去永昌侯家,不曾想就这样被四小姐给破坏了。
起身点燃烛台上的蜡烛,细声安慰道:“小姐别瞎想了,不管小姐最后要嫁去谁家,我和冬灵都会跟着去,服侍小姐一辈子的。等小姐生了小少爷,我们两个就帮着小姐带小少爷。”
休竹回神,微微一笑,半开玩笑地道:“如果我不嫁,你们也要跟着我当姑子去不成?”
“呸!小姐休得如此说,虽然我见识浅薄,也知道许多人家的女孩儿也是到了十六岁才嫁人的,这还有一年时间呢,老太太和夫人定然会好好儿给小姐找个如意良人!”
“你这小蹄子,两天没给你脸色,你就拿我取笑了,看我不撕了你的嘴!”说着就要追上来,碧翠忙不迭地躲避,正好撞了推门进来冬灵。
冬灵被踩了一脚,呜呼地喊疼,嗔怪地瞪了一眼碧翠,“平日里总说我没规矩,现在谁没规矩了?”
碧翠连忙福身道歉笑道:“不过是瞧见小姐闷了半天天,才拿自己给小姐取乐,就这么一次单就被你瞧见了。”
冬灵也不是真的生气,一笑就过去了,才压低声音对两人道:“方才听到下面的人议论,说是老爷要把王姨娘撵出去。”
休竹心头一震,虽然谁也没说任休月换衣裳撞见的人是谁,可瞧着那天的情形,也能猜出一二。不用嫁去永昌侯固然可喜,可谁能想到好好的事儿,到了任休月那里就变成了那般模样?
她让任休月去,不过是给王夫人的儿子一个选择,就如同老太太说的,权当是赌一把。输了就认命,何况任休月也是自愿的,与自己没有多大的关系。只是如今,亲事作罢,任休月还被唐怡珍这么整了一把,连带的让任家的女孩儿都没了脸。
想到这里,休竹长长地吐口气,那边老太太屋里的香珠过来请休竹说去用晚饭。休竹连忙收起心思,整理了衣裳,让碧翠和冬灵陪着,四人一路说着话往老太太那边去了。
021:求娶(2)
虽是春天,到了傍晚气温还是有些冷。京城不比南方,早晚温差格外明显。这一路走来,休竹的手脚冰凉。到了老太太院子里,只瞧见回廊上站着几位丫头婆子静候着,屋子里静悄悄的,显得有几分肃穆。
休竹提了提神,她这点儿心思老太太必定是看出来了,如今任休月惹出这样的事端来,免不了要被教训几句。
门口的婆子朝里面喊了一声“五小姐到了”,顺势撩开帘子,休竹只觉得一道冰冷的眸光射过来,是站在任老爷身边的任休月。不作理会,休竹前去给老太太和任老爷、董氏请安,老太太方才睁开眼,叫婆子们摆饭。
任休月眼眶还有些红肿,这一顿饭表面上祥和平静,可每个人的心却都不能平静下来。特别受煎熬的便是任老爷了,一心又不忍四丫头伤心难过,又暗恼她如此不识体面,做出如此丢人现眼的事儿来。
食不知味的一顿饭终于在老太太放下碗筷那一刻结束,丫头们上了漱口水、不巾等物,撤了桌上的残羹剩菜,倒了热茶,摆上点心。
任老爷抬头见老太太沉着脸,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出来:“从今个儿开始,四丫头就搬去惠园,有劳夫人费些心多多看顾了。”
任休月惊愕地抬起头,似是不信方才耳里听到的。
董氏看了一眼老太太,见她老人家没有意见,便点头答应了。神态中倒没有表现出不满来,依旧温和得体。
休竹倒是明白了任老爷的这一份用心,一则是为了让董氏教管任休月,防止王姨娘接近任休月,到底是心软了,不忍心真的将王姨娘撵出去。二则,与永昌侯家的亲事作罢,恐董氏只操心休竹而不顾及任休月,便将任休月放到董氏跟前去,天天儿都能见到,自然是不能不顾及的。
休竹冷眼旁观,任老爹果真是比先前精明了,而董氏身为嫡母,她有这个责任教管他所有的儿女。对于董氏,这个身体的生母,休竹最敬佩她的就是她沉得住气,即便心头极度不满,但却能很好地掩饰起来,不让人擦觉半分。休竹甚至在想,如果有人将刀子抹在她脖子上,她大概也不会露出一丝惊慌来。
任老爷怕是也了解到董氏的厉害之处,才让任休月跟着她好好磨练磨练吧,这份心任休月真的能体会出来吗?
喝了一会儿茶,老太太似是乏了,董氏便带着三姐妹离开。任老爷却被老太太叫住,一时屋子里没了旁人,老太太才睁开那双洞悉一切的眸子,盯着任老爷道:“你先时提到的那个年轻的后辈,可仔细打听了?若是行得通就把四丫头的婚事定了,再过一个月她就十五岁了,及笄过了还没有定下人家,指不定外面的人如何议论。至于五丫头,也就随了这孩子的心愿,她既然不想去大户人家,就给她找一个清白的小户人家罢了。只是你媳妇那边,你自个儿去好好儿说说,免得她怨恨我老人家不心疼她。你是天天儿在外头跑的,比不得我们这些天天儿呆在后院中的女人们,到底比我们更好打听,打听出来的情况也不会是作假得来的。”
任老爷点头答应,不免有些垂头丧气,可事到如今也没了办法了。
第二天,任休月就搬去了董氏的院子,在西侧整理了一间宽敞的屋子安顿她。
彼时到了春尾,一应节令少了,各家又忙着一年开端,聚会应酬等也基本都无。除了偶尔去冯家看看有身孕的任休兰,就是受了林夫人的邀请去林夫人家。关键是,董氏想着林夫人在京城交际面广,想让她给休竹再寻一门亲事。
林夫人也确实有这个心,也给董氏说了几家,却总是因为各种原因终是不成。董氏每每无人时,总会愁容满面。一边又有任休月整天哭丧着一张脸,好似天下人都对不起她。弄得整个任家都弥漫着一股子压抑地乌云,老太太见状,又加了几分症候。自上次感染了风寒,竟是一个月都没彻底好起来。
春花谢尽,处处洋溢着一派绿意盎然。冬灵端着刚做好的点心一路往回走,经过后花园的假山时,听见假山后两位婆子躲着偷懒,还一边聊着话题,说的还是有关休竹的,便不禁悄悄地藏起来细听。
只听得一名婆子道:“都是让林家给害的,若不是林家悔婚在先,咱们五小姐的亲事早就定下啦!”
“可不就是这样,林家家大,咱们任家比不得,他们就随意欺负了。若是和永昌侯家的亲事定了,也就不会如此了。”
“哎,说起来都怪四小姐,听说老爷给四小姐寻了一门亲,那家人说的好听一一点儿是人口单薄,清白之家,说的难听一点儿,那就是穷小子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冬灵心头顿感爽快,暗道:果真是应了那句俗语,不是不报是时辰未到,当初王姨娘得宠之时,可曾想过四小姐的未来?
也就没了心思继续偷听,脚步轻快地一路回来,见了碧翠便将刚才听到的都说给碧翠听,还洋洋得意地笑道:“我的心总算是舒坦了。”扭头却见碧翠紧锁着眉头,一脸的担忧。
碧翠深知冬灵是个大大咧咧的个性,聪明是有的,却时常糊涂,便道:“那几日见小姐愁眉不展,我原道她是因为不能嫁去永昌侯家故而难过,如今听你这么一说,我方才明白过来,五小姐怕是早就料到今天的局面了。四小姐也真是的,自己惹了事,偏偏还要连累咱们五小姐和六小姐。”
冬灵似乎还不解,碧翠叹口气道:“只怕咱们小姐要嫁也不能在京城了,反正你我家中都没了人,横竖这辈子都是跟着小姐的,到了哪里都无所谓。”
冬灵这才明白过来,心里一慌嘴里也没个遮掩,“你是说这京城没人会娶咱们家五小姐了?”
碧翠没有点头,她想很有可能真像小姐说的那样,一辈子当姑子去了。先有林家退亲被炒得沸沸扬扬,又忽然与永昌侯家走的近,外人岂有看不出来的?如今作罢了,五小姐还怎么嫁人?
倘若五小姐长得像四小姐那般漂亮,也还好说,可五小姐并没有那么一张明艳娇媚的脸,有的不过是外人不知道的好处。而这些好处有几人是看得出来的?
坐在梨树后的休竹淡淡一笑,一辈子孤单一人或许会寂寞,可如果和其他女人共用一个男人,那就是恶心,既然找不到那么一个能与自己白头偕老的人,还不如没有的好。只是,老太太、董氏、任老爷,他们岂会随了自己的心?
也罢,走一步算一步吧,真到了无路可走的时候,她也不介意张扬地活一辈子。
然而,事情总是千变万化,就在任老爷即将要给任休月定下亲事的时候,也不知任休月是从哪里得知了,哭着闹着要上吊自缢。好不容易劝了下来,又开始绝食抗议,每天派了几位壮实的婆子看着,她却日渐消瘦,闹得一家子都不安生。任老爷无法,只得找了措辞把亲事罢了。
原本以为任休月会消停,却闹得更厉害了,嘴里说着大伙都不喜欢她,非要她日子难过才舒坦。气得老太太差点儿背过气去,清醒后找了任休月问她:“你是成心要嫁去永昌侯家?”
任休月中气十足地道:“如果老太太有一点儿心疼我,也该多为我想想,我已经做了一回放荡人,叫你们看轻了去,何不趁早让我出去,也免得碍了你们的眼!”
任老爷见她脸颊通红,目浮胀只怕是急火攻心,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来。忙帮衬着对老太太说好话,老太太也确实被她这些日子闹得浮躁,冷着脸道:“一片好心你不识,往后可别怪我!”
任休月一心想高嫁,见老太太松口,忙道:“我有什么好怪别人的?只要老太太满足了我的心,我自是感激不尽。”
老太太当即便道:“此话是你说的,老爷也在场,今个儿我就用我这张老脸去求。只一件,往后若是后悔,也别摆出那张脸子到我跟前来!”说着,便让董氏叫人给林夫人递一张贴子,当即就开始办事了。
任老爷心下大喜,他不曾听说永昌侯近日有喜事,十有八九是亲事没有着落。老太太自己出马去求,又说下这些狠话,必定是能求来的。这么一想,反而对任休月好了起来,亲自找人送她先回去静候。
休竹在屋子里听闻这些,摇摇头自己笑了笑。冬灵气得跺脚,“小姐,您还笑呢?明明是给你说的,如今却被她抢了去!”
碧翠笑着拍拍她,道:“你也不想想,俗语说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人家抬着头娶媳妇,咱们四小姐非要低着头嫁进去。”
冬灵低头一想,也明白过来,乐呵呵地笑道:“还是你和小姐聪明,我就没想到这上头来。”
休竹突然淡淡地开口道:“我倒真不想四姐这般光景嫁进去。”虽不喜欢她,可也不过一年的功夫就要各自过各自的,往后见了面不过碍着姐妹的情分招呼一声,谁和谁相干?
碧翠却误解了她意思,也蹙着眉头道:“四小姐起了头,往后咱们家的小姐,难道都要低着头去夫家吗?”
022:求娶(3)
碧翠这话倒没让休竹在意,老太太是个要面子的人,如今任老爹又身在京城,在吏部供职,虽然只是个从四品,可那地方谁都知道,是个最易升迁的地儿,多少人挤破脑袋要进去。当初若不是林家和冯家帮衬,他如何能直接去了那里?
官位不显,可毕竟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老太太万万不会拿着自己儿子的脸去丢。至于任休月这事,也莫怪老太太狠心了,实在是她闹得厉害,又有任老爷护着。也许,老太太也打算牺牲她而全了任家其他女孩儿的脸面。
休竹老早就看清了,单凡古代官宦家的女孩儿,有几个不是当做棋子用的?若安分守己,长辈的喜欢在选人家的时候便会多多留心,若是不喜欢那就不得而知了。红楼中的迎春不也是被自己的父亲给卖了?
想到这里,休竹心里总算松了口气,如果任休月能拿出一股子聪明劲儿出来,日子能过好也未可知,怕只怕,她没有这个肚量,那位可是永昌侯的嫡长孙,而她又是继室,屋里还有一位五岁大的孩子是先夫人留下的。老太太和董氏能看得上,说明此人必也有可取之处。
想这些有什么用?休竹自嘲地笑了笑,那边冬灵又一溜烟地跑出去打探消息去了。碧翠盯着她火急火燎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让门口的丫头去打水来,一边又朝休竹道:“今个儿中午怕是不会过去用午饭了,小姐好歹歇歇吧。”
刚说完,在老太太屋里当差的一位老妈子便过来回话,因说道:“老太太与林夫人商议事儿,叫把几位小姐的饭菜送到屋里自用。”
休竹让碧翠打了赏,道了谢,那妈妈说了几句感激的话,便退出去。走到小院子门口,禁不住顿住步子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也不知往后哪个有造化的,不看五小姐的模样,娶了她回去。”
那边,老太太从林夫人这里得到王夫人尚未落实儿子续弦一事,留了林夫人用午饭,饭后休息一会儿便叫董氏安排马车。董氏要跟着去,老太太道:“我老了,横竖没几年活头,都是半身入土的人,这张脸还丢得起。你还年轻,总不能跟着我去丢脸,到底也该顾及老爷的脸子,不能一家子后院的女人都给他丢脸。”
话说到此处,董氏无法只得送她出门,又原路返回。林夫人一路相随,两人回到屋里,待丫头们上了茶水点心,一时都退出去。林夫人见董氏眉头紧锁,知道是担心休竹的事儿,林夫人自己心里也急,她是明事理的人,人家好好儿的女儿就这样被自己的儿子作践了,心里也多有愧疚。只是……
“再有三四个月五丫头也及笄了。”董氏说着一叹,望着林夫人道,“我如今也想开了,女人这一辈子不在于要过的富贵,关键是自己的心。纵然穿金戴银又如何呢?事事不如意,日子又如何过得好?”
林夫人听得明白,也深知休竹的难处。先后两次亲事作罢,即便都不知真切,可多嘴的妇人也不知议论成什么样儿了。所以这一个多月来,纵然林夫人多番口舌,总遭人婉言谢绝。也只能将眼光放到小户人家去了,要不然休竹这辈子都不嫁人不成?
两人皆陷入沉思,一边又担心着老太太去永昌侯家的事儿。这林夫人自小在京城长大,曾经年幼时也爱说些别家的事儿取乐。那时候家中父母与任家也有来往,老太太年轻时的脾性,她也略知一二。
王夫人倒不是糊涂人,家势那般显赫,故而最害怕老太太这种脾气的人。只是,纵然永昌侯家为了息事宁人答应了这门亲事,任家女孩儿还不是送上门去给人家作践的?可一想那天任休月的行为,林夫人只得一叹。分明是什么也没瞧见,却非要弄得尽人皆知才好,也是个不省心的!
也罢,这都是别人家的事儿,与自己有何相干?
林夫人陪着董氏说了一会儿话,因家中也要忙着林辉迎娶唐怡珍一事,自家的事任旧火烧眉毛,那里有心去担忧一些有的没的?便起身告辞,董氏也知林家喜事将近,不做挽留,送至垂花门前,目送林夫人走远了,又才回到屋子里,自个儿想事儿去了。
任老爷今个儿也特特请了假在家候着,一时进来见董氏眉头紧锁,心下便有些不愉悦。以往到王姨娘屋里,从来就没见她蹙过眉头,便又想起王姨娘的好处来。转身出来,顿了顿步子,直往书房去了。
任家合家上下皆知老太太去了永昌侯家,目的虽没说明白,可大家也猜出一二来,倒与往日不同,没了心思赌钱吃酒,都精神抖擞地换着去门上打探,希望能尽快知道老太太带回来的消息。
就在大伙儿等的不耐烦的时候,老太太终于在日落前回来了。神色肃穆,看不出喜乐,众人虽心里急得想知道,可也没人敢问。
早有人第一时间通报了董氏和任老爷,老太太前脚进屋,他们夫妻后脚就跟来了。董氏搀扶着老太太坐下,从徐妈妈手里接过茶盅递过去,老太太看她一眼,见她神色如常,就机不可见地点点头。再看一眼眼中明显带着焦急的任老爷,目光就冷淡了几分,也不说话,慢慢地呷了一口茶水,润润喉方才轻轻点了点头。
徐妈妈已经把写着任休月生辰八字的帖子拿出来,满脸喜色地朝任老爷和董氏福福身笑道:“贺喜老爷、夫人……”
众人一听这话,知道永昌侯的王夫人是答应了,都笑着向前去给主子们道喜。董氏笑容谦和、真诚,一一受了,又转身给任老爷道喜。一屋子的喜气洋洋,瞬间冲散了方才肃穆的气氛。
唯独老太太脸上全无喜色,任老爷瞧见,又亲自给老太太倒了一杯茶,老太太接了,淡淡道:“只要你和四丫头以后别怨我,就是我的福气了。”
任老爷忙道:“老太太怎如此说?这门亲也多亏了老太太,否则谁也办不成不是?”
老太太叹口气道:“也罢,就当是前世作孽,这辈子注定只能当一个恶人罢,以后死了也就清净了。”
任老爷道:“老太太是要长命百岁的……”
老太太不欲多言,闭上眼养神,众人瞧见也都安静下来。再一细想,也都知道老太太今个儿是真的累了。特别是一直跟着老太太的徐妈妈,脸上虽有喜色,眸子里却全是担忧和无奈。
一时屋子里的人都退出来,只留了徐妈妈在里面服侍,老太太忽地睁开眸子,盯着她道:“我这辈子也算是活尽了,什么事儿都经历了,也什么算计都用过了。”
“老太太别这么说,那是有些人不知福,倘若有那么一二明白的,自然是知道老太太的心的。”
老太太叹道:“偏那一个明白人,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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