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云香
等到这一对兄妹进入到了首饰铺子,旁边有一位牵着马的锦衣青年,轻笑着翻身上马,他摇摇头,刚刚宁蓁蓁的模样让他想到了妹妹,这位哥哥有些呆头呆脑,只怕不如自己机灵,要被小丫头折腾了。
那人没有猜错,宁蓁蓁只随意挑选了一套红宝石头面,接着就是和哥哥一起去桑远书院。
听到宁蓁蓁和车夫说驾车去桑远书院,表情霎时间就成了空白,一瞬间不知道妹妹在说什么,“你说什么?”
“桑远书院。”宁蓁蓁对着车夫点点头,“走吧,先前你也听到了的,我哥都听我的。”
马车始动,苏文翊觉得屁·股上像是长了钉子一样,他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妹妹,我们去书院干什么?”
宁蓁蓁反问道:“你怕去书院吗?”
苏文翊不是怕,而是心里羞愧,纵然是章镜诚给他下套,他自己确实也上钩了,在书院的那几年功课都是章镜诚做的。夫子那次在苏府说的话,他到现在都还记得。
“当年要不是苏老爷有诚意,怎么都不会收下令公子。既然不用心学,又何必送上束脩,白浪费了银子,令公子自然有商贾之才,就应当行商贾之事,而不是把那些手段用在书院里。”
想到那些话,苏文翊的手捏成了拳,呼吸都灼热了起来,夫子的说法把他当成了书院的害群之马。
事实上,除了功课由章镜诚包揽,他从未缺席,也从没有在书院里折腾出赌博,偷溜出去逛青楼等事。
宁蓁蓁的手指在章镜诚的眉心一弹,让后者回神,“我和你一起进书院。”
“你、你、你?!”被口水呛到,苏文翊剧烈地咳嗽。
宁蓁蓁拍了拍哥哥的背,一边说道,“哥。你还要参加科举,书院的山长还要给你做保人,没什么好怕的。要是遇到了章镜诚,更没什么好说的。”用轻柔的声音安抚傻哥哥不安的心,“当时书都落在书院,我们要把东西给拿回去。”
苏文翊神色晦暗:“我学得也不好。”言下之意是,反正对科举也没什么希望,干脆就不想要那些书了。
“哥。”宁蓁蓁忽然开口,“我说什么你听什么,我想让你全力为科举做准备,书院的书肯定是要的。”
苏文翊有些为难,他当真不是读书的料,现在骑虎难下,只能够说道,“好吧。”
被妹妹逼着承诺要全力准备科举,比去书院更让他头疼,大概因为另一件事更让他头疼,一想到要是考不好,妹妹流眼泪,他心里就难受,反而去书院无非是被冷眼看而已。
宁蓁蓁靠的距离苏文翊更近一些,侧过头认真地看着苏文翊,“哥,有我呢,你只要听我讲,肯定没问题。”
苏文翊愁眉苦脸,丝毫没有觉得被安慰到,感觉前途无亮。
想一想,就算是没有他刚刚乱打包票,娘亲要知道妹妹督促他学习,恐怕也是全力支持。
马车到了桑远书院,让丫鬟和车夫留在山脚下,两人一起过了山门。
到书院的时间正好是一堂课休息,当当当的敲钟声响起,又让苏文翊一僵。
“哥,是章镜诚对不住我。”宁蓁蓁轻轻地说道,“咱们就是来取书的。”
到了书院门口,守在外面的童子认得苏文翊,也知道这位已经不再是书院的学生了。
“铺盖那些可以不要了,但是一些书,笔墨纸砚还在书院里,总得收拾。”
这倒是。
其中一个童子说道,“那我去找山长,你们先在这里等着。”
童子过来禀告的时候,冯山长正在与章镜诚说话。
冯山长最喜读书勤勉之人,而章镜诚就是个中翘楚,是章镜诚与他说,让他功课重上几分,好让书院里的人更加勤奋,妻子也很欣赏章镜诚,在知道苏家居然这样逼迫章镜诚,也是冯山长替章镜诚解决了问题。
冯山长听到了苏家人过来,第一个反应就是苏家居然有胆子过来书院,“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有脸过来。”
章镜诚在听到了有苏家小姐过来,心尖儿就是一颤,再看到山长如此暴躁,就连忙说道:“山长,也就是一些书,难得他还有上进之心。再说了,这次苏小姐也在,您若是过去了,说不定他们两位正等着。”
冯山长一凛,觉得章镜诚说的有道理。
那个苏文翊哪儿是读书的料,还要什么书?只怕就是带着妹妹过来捣蛋,章镜诚可是要科举的,到时候说些什么,伤了得意门生的名声就不好了。
于是说道:“不必守着门,你们两人都去守着他们,不许苏家人去学堂,只能够去他原本的舍房。”
童子一会儿就过来回话,请他们去舍房。
山长没过来,反而让苏文翊松了一口气。
等到了舍房,苏文翊不想让妹妹收拾,就说道,“我一个人就好。”
“我要一起。”宁蓁蓁说道,“说好了听我的。”
苏文翊今天真是被这句话弄得心力交瘁,只能够带着宁蓁蓁进入到了舍房里。
两人一个舍房,苏文翊正是和章镜诚一个屋子。
苏文翊正在收拾自己的书籍,看着宁蓁蓁在翻看章镜诚的书本,忽然抽出了一本册子,“哥,这是你的功课罢。”
“怎么在他这里?”苏文翊一愣。
两人一对,原来大部分的功课批阅之后会还给个人,山长手里捏着的代写功课的证据一共就两本,上次替章镜诚退婚,换了苏家一本,没想到这本居然在章镜诚这里。
宁蓁蓁毫不犹豫地把这个功课本塞到了怀中。
苏文翊继续收拾书籍,回头一看被妹妹的动作吓了一跳,她竟是直接拿着剪刀,在剪章镜诚的铺盖和被褥。
“你在干什么?”苏文翊忍不住小声说道,生怕外面守着的人听到了,“别闹了。”
“我怎么闹了?”宁蓁蓁抖了抖手中的布料,直接扬声说道:“这可是我们家商行的料子?既然与我退亲,凭什么还用这些,若是他有意见,让他来寻我说个分明!”
外面守着的人一听,相互看了一眼,露出了恍然的神色,难怪原本的穷酸小子忽然摇身一变,穿得衣服都好了,原来是苏家人给提供的资助。
宁蓁蓁自从怀里头揣了这功课本,根本就不畏惧章镜诚,反正她也不在意退婚的名头,直接替章镜诚宣扬一把他做的事。
苏文翊也不再阻止妹妹,既然他的功课本也拿到,等于最后的软肋也没了,难道他就不恨章镜诚?所以让妹妹发泄一些也挺好。
宁蓁蓁破坏工作做得非常到位,把章镜诚的被褥剪坏,还淋了水,甚至苏文翊自己不打算带走的被褥也都这样毁掉了。
章镜诚的衣服箱子也被打开,宁蓁蓁的眼睛毒辣,章镜诚自己的那些破烂衣服,她碰也不碰,凡是和苏家沾边的全部剪烂,还都留下了一小块布,收了起来,当做证据。
除了书院里的书本没动,章镜诚的笔墨纸砚等物直接用哥哥的衣服当做包裹皮,全部都打包带走。
等到章镜诚下学回到了自己的舍房,看着里面的一片狼藉,血液都逆流了。
第176章 厨神金手指5
章镜诚身边跟着的是书院里最爱传小话的金霖,在看到了章镜诚的屋舍像是被打劫了一样,下巴都要掉了,身子更是激动一抖,眼珠子滴溜溜地直转。
如果要是平时章镜诚肯定留意到了金霖的状况,这是他准备传闲话的架势,肯定会提高警惕,死死盯着金霖,现在的章镜诚如遭雷劈,想到刚刚那种不安的预感,原来应验在这里。
章镜诚在劝了山长不要来见苏家兄妹,总觉得有件事自己忘了,当时上课时候失魂落魄,强压下了心中的思绪,就当做纯粹自己不安而已。
等到见到了如同被打劫一样的屋舍,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忽略的东西。他替苏文翊代写的功课,他因为不放心山长保管,从山长那边讨要过来,特地自己保管,现在是不是被拿走了?
他连忙翻自己的书本,想要从乱糟糟的书里找到那个关键性的册子。没注意到金霖悄悄往外走,从门槛地方飞快捡了一个叠的方方正正的小纸片。
金霖在看这个纸条,忍不住被上面的话给吸引了眼球。
上面说的是一个叫做成郎君的白眼狼,家里是一贫如洗,靠着一个金郎君的钱财渐渐日子过得好起来,还与金郎君的妹妹有了婚约。待到成郎君堪堪考取了一个童生,就和金家解除了婚约。
这文章短小精悍,字字珠玑,还在末尾留了一句讽刺的七言绝句,描述的是那成郎君一梦到自己金榜题名,被榜下捉婿,梦醒之后立即解决掉自己的未婚妻,好让自己“鹏程万里”。
那诗里把成郎君描写的活灵活现,活脱脱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金霖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看着章镜诚根本没有留意到自己,就往外找到隔壁房舍。
原来这纸条是宁蓁蓁写的,还不光是写了一份,一共写了七八份,都往屋舍的缝隙里丢。
大部分人都没有发现这个折叠起来的纸张,在金霖的提醒下,不少人都捡起来看。
作为读书人,最留意的就是这字,还有文章内容。
“不太像是苏文翊的手笔,他要是有这个手笔,都可以直接去考状元了,哪儿还用的上章镜诚给他代写功课?”
“这字真是好字……!功力很深。”
“我喜欢这最后几句诗,辛辣到位,配上这字……苏家是给苏文翊找到了好的师傅?”
在章镜诚还在清点损失的时候,已经有被字和文章圈粉的诸位学子开始询问起来当值的侍者,当知道了是苏家兄妹过来,甚至还是苏家小妹写的文章,砸的东西,不少人是目瞪口呆,俨然把人当做是河东狮。
“这不成亲也是好事,也太凶悍了一些。”
“像是个泼妇,太厉害了。”
拿了钱的侍者反驳,“在苏文翊入学之前,章镜诚瘦弱成什么样子?后来因为和苏家千金订了亲,日子好了起来,现在退了亲,她也没砸章镜诚自己的东西,当时破坏完了,给我看过,那些布料都不是章家买得起的。”
现在开口的这位,当时宁蓁蓁要给钱,他还推辞,以为这是对方的封口费。
没想到对方塞了钱,说的是:“谢谢你们,这可不是封口费,若是有人问为什么我毁了他的床褥,他的衣服,还有拿走笔墨纸砚,是因为那是先前章镜诚与我定亲,用了我苏家的东西,书院发的书本,还有家具等物,我都没有碰。”
想到了这里,侍者有些感慨,“也不容易,毕竟最开始苏家人要和章镜诚订婚,图的是……你们读书人也都清楚,现在只是考了一个童生,就……”
刚开始觉得宁蓁蓁跋扈的人也都不说话了,章镜诚的改变毕竟都看在眼里,再想想最后那句诗,觉得贴切到了极点。
宁蓁蓁还不光是让章镜诚今晚上没有被子睡,在离开了书院之后,就杀入到了章家。
章家本来正在吃饭,直接就见着有人闯入了进来。
打头的正是宁蓁蓁,她让苏文翊去拆厨房,自己则是几个粗壮婆子护着,开口说道,“既然苏家和章家的婚事不成了,用苏家银子修缮的屋子,这个钱也不用你们章家还,知道你们还不起,当时修之前什么样子,就给还成什么样子。”
“你说什么?”章家老太太的表情有些愣住了,她甚至觉得自己幻听了,不知道眼前这个笑起来让人发冷的小姑娘在说什么。
宁蓁蓁很好心地再次解释一遍,“我说,苏家当时出钱整修了房子,苏家和章家的婚事,既然吹了,我们苏家不是霸道的人家,我们讲道理,帮忙把屋子给复原成定亲前的样子。”
这回老太太可听清楚了,但是章家以前是什么模样?
就是漏风漏雨的破屋子,漂亮的青瓦片是苏家出钱给修缮的,成了村子里难得的青瓦屋。
刚想着青瓦,就听到了头顶上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是清脆地瓦片落在地上裂开的声音。
显然,外面已经有人上了房子顶,正在把漂亮的青瓦片给直接揭开,毫不留情地扔到地上。
“太过分了。”章家的老太太身子发抖,“苏家人欺人太甚,我们要报官。”
说到了报官,好像是找到了底气,看着宁蓁蓁。
粉雕玉琢拢着披风的小姑娘笑盈盈的,直接把门给敞开了,下巴微微抬起,“您请。若是官府来,咱们可以对簿公堂,当时瓦片是咱们苏家给拉过来的,还有厨房起炉灶是请的村里手艺人给修缮的,另外打得柜子,是苏家铺子里不太时兴的款,都还可以找到咱们家商行的标记。咱们苏家和章家现在毫无干系,章家怎么还用着苏家的东西,奇也怪哉。”
“你们不能这样,这不是欺负人吗?”老太太看着已经有人围簇过来,干脆打滚撒泼。
宁蓁蓁询问了请人的价格,直接高价请了村子里的农家汉,他们笑着说道,“老太太,咱们不是过来凑热闹的,是苏家小姐让咱们搬东西。”
老太太的身子一抖。
眼里尽是露出了一丝绝望,就听到村子里的人说道,“苏小姐性情宽厚,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快快把衣服收拾出来,不然等会咱们手粗的,翻出来什么不当看的,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