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月珰
冯蓁朝微愣的徐氏友善地笑了笑,“这位就是徐大夫吧?”虽说徐氏只是稳婆,但称作大夫,乃是尊敬之意。冯蓁觉得像徐氏这种救人母子、母女性命的人,是当得起尊敬的。
徐氏点了点头,与冯蓁见了礼。
冯蓁往旁边让了让,“徐大夫请坐,听说你每三日就上门给我阿姐诊脉,真是辛苦了。”
“不辛苦,这是我该做的。”徐氏将手里提着的药箱放在一旁,跪坐在蒲团上,把脉枕取了出来,开始给冯华号脉。
冯蓁好奇地在一边看着,嘴里问道:“徐大夫,听说你们大夫光靠号脉就能诊出肚子里的是男是女是不是啊?
不用徐氏回答,冯华一听就在旁边笑了出来,“幺幺,你一天到晚都哪儿听来的这许多没头没脑的话呀,大夫又不是神仙。”
冯蓁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我也觉得不可能这么玄乎,就是问一问啦,阿姐。”
徐氏也笑了笑。
而冯华笑过之后,脸色却渐渐地沉了下来,提及腹中胎儿的男女,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比任何人都关心。
徐氏察言观色道:“二少夫人莫要思虑太重,这对你身子不好。如今月份也不算小了,正是孩子长个头的时候,二少夫人要多吃些东西才是。”
冯蓁轻轻摸了摸冯华的肚子,“徐大夫,你觉得我阿姐这个肚子,这个月份,是偏大还是偏小啊?”她是生怕冯华的孩子有什么闪失。
徐氏道:“这个因人而异,不过二少夫人的身子养得极好,目前来看并无什么不妥。”
冯蓁宽慰地笑了笑,想着自己桃花源里的水对冯华还是有效的。
徐氏走后,冯蓁才得以跟冯华说两句知心话,“阿姐,你就别愁了,不管是儿是女,只要能生,迟早能生出你要的儿子的。而且咱们俩就是女儿,我觉得女儿也很好啊。”冯蓁心想,你是不知道哦,在天朝谁想生儿子啊,都心心念念想要个小棉袄呢。
冯华白了冯蓁一眼,“你啊,什么都不懂。”
冯蓁腻到冯华身边,“阿姐,我有什么不懂的呀?我知道你必须要生儿子,才觉得自己在这府中真正立住了脚,也怕姐夫因为你生不出儿子就在外面去找人是吧?”
冯华掐了掐冯蓁的脸颊,“你可什么都敢说。”
冯蓁吃痛道:“阿姐,你这一辈是改不了了,毕竟肖夫人和姐夫都重男轻女,可咱们都是女子,更该怜惜女子,将来你对你的儿媳妇可别要求那么多,生男生女都好。”
冯华笑着摇头,“哎哟,你想得可真远呢,这就想到我儿媳妇了。你呀你,还是先想想你自己的亲事吧。”
一说起这个,冯蓁就翻二白眼,“阿姐,我今晚跟你睡好不好?”
冯华道:“算了吧,就你那睡姿,你看看我这肚子,敢跟你睡么?”
冯蓁噘噘嘴,“那我不管,反正我不回去了,我出门时跟外大母说了的,今儿就歇在你这儿,咱们姐妹俩都许久没在夜里说过悄悄话了。”
然则冯蓁和冯华自然没说成悄悄话,冯华容易犯困,才刚入了夜就呵欠连天地上了床。
冯蓁只能推开窗户,望月长叹。正巧看到蒋琮从外回来,望了眼冯华的屋子,见灯已经熄了,便径直往后院去,那正是那两名侍妾住的地方。
从冯蓁的方向刚好看到游廊上那名千娇百媚的侍妾正提着灯笼迎接蒋琮,蒋琮走过去后,轻轻扶起了给他行礼的侍妾,两人便相拥着进了后院的门。
冯蓁的手握紧了拳头,这就是冯华嘴里所谓的好么?他们成亲才不过两年呢。
冯蓁在床上辗转反侧,真是恨不能冲上去打蒋琮一顿,替冯华不值,又再一次对男人这种生物感觉彻骨地心凉。
睡不着,心里又烦躁,冯蓁刚翻身起床想喝杯水,却见已经有人将水杯递到了自己跟前。
那双手,修长干净,连指节处的皮肤都那么洁净而温暖,她自然是认得的,还曾经在她身上四处做过乱呢。
冯蓁缓缓抬起头,立在一旁朝她微微笑的人不是萧谡又是谁?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了,简直没地儿能阻止着他是吧?
“你……”冯蓁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萧谡把水杯又往前递了递,“喝点儿水吧,不然待会又怨我把你给吮干了。”
这黄腔可开得真溜啊,冯蓁接过水杯恨不能泼萧谡一脸,可因为实在也渴,便忍了。且这里是蒋府,若是闹出点儿动静来,她自己死了还不足惜,却一定会连累冯华的。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冯蓁急得殿下也不喊了,直接道,“若是被发现了,你是觉得我死得不够快是吧?”
萧谡等冯蓁喝完水,再将杯子接过来转身放好,这才重新坐回冯蓁身边,并无太亲昵的动作,只是拉着冯蓁的手,十指交扣。
冯蓁甩不开萧谡的手,只听他道:“幺幺,你一直这样躲着我,我就一直这样夜夜追着你。”
冯蓁忍不住笑道:“那我要是嫁人了,殿下还敢这样夜夜追着我么?”
“别说负气话,幺幺。”萧谡轻叹道。
“殿下如今业已抱得美人归,这是想鱼与熊掌兼得么?”冯蓁扬起下巴。
萧谡顺势低头在冯蓁的唇上啄了啄,“什么鱼与熊掌,你在里面没少出力气吧?”
“举手之劳而已,殿下不必太感激我。”冯蓁冷冷地道,用另一只没被扣住的手背擦了擦嘴唇。
紧接着她的下巴便被萧谡扣住,狠狠地吻了下来,冯蓁感觉自己嘴唇的皮儿都快破了,哼了两声,萧谡这才松开她。
“幺幺,孤承诺过的你话绝不会食言。”萧谡道。
翻来覆去都是这句,冯蓁都听腻味了,“是啊,殿下这是打算克死第三个再娶我是吧?也可能是克死四个、五个、六个、七个之后,是不是?”
这话说得算是恶毒了,萧谡先是蹙眉,再然后才缓和了一下神色,叹息一声,也不怪冯蓁如此说话,处在她的位置上会担忧是理所应当的。
“幺幺,孤就是负尽天下人也不会负你。”萧谡认真地道。
“那殿下能不娶卢柚吗?”冯蓁反问,什么不会负她,真是狗臭屁。
萧谡启唇正要回答,却被冯蓁用食指按住了嘴唇,“殿下,别说什么负不负的,我一个字也不信。我与殿下约定好了,殿下与卢柚成亲前,咱们依旧好好的,到殿下与她成亲那日起,咱们从此就再无瓜葛,各自欢喜如何?”
“孤不同意。”萧谡拿掉冯蓁的手道。
冯蓁整个人就像垮掉了一般,泪如泉涌,眼睛瞬时就变成了水帘洞。“所以,你还是要娶她?那我算什么?”
“幺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孤与你都不可能毫无瓜葛,各自欢喜。”萧谡扣住冯蓁的肩膀道。
冯蓁心里飙了无数句脏话,她就知道萧谡这渣男要耍无赖,所以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她一定要将第四颗仙桃养熟。
冯蓁只想尽快安抚住萧谡,让他赶紧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所以她将头靠在萧谡的肩上,并不敢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怕没演到位被他察觉出蛛丝马迹。既然萧谡这么喜欢当渣男,她当然要认认真真地配合他,演一出痴情女的故事。
冯蓁的眼泪湿润了萧谡的衣衫,哽咽着道:“殿下,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
“幺幺,我即便与卢柚成了亲,也不过就是假夫妻,绝不会碰她分毫的。”萧谡在冯蓁耳鬓厮磨道,“而且孤应承你,绝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所以这人是一点儿努力都不肯付出么?亏冯蓁还担心他为了自己,又可能克死第三个呢。至于萧谡碰不碰卢柚,冯蓁根本就不在乎,跟萧谡成亲相比,那不过是一点儿小斑点罢了。
不过冯蓁怕自己太较真儿,萧谡会苦于缺少借口而一直纠缠不休,因此索性大大方方地出演傻大姐一角,就让萧谡以为这样就能哄住自己好了。
“可是那我不就不是元配了?继室的名声一点儿也不好听。”冯蓁嘟囔道,她感觉如今这戏码有点儿怪,怎么听怎么像是,那什么夫那什么妇,私下商量着怎么弄死黄脸婆的戏。
冯蓁一阵恶寒,忍不住把“心里话”说给了萧谡听,“我看话本子里说,一般这种情况都是你调一杯毒酒给她喝,那毒通常都该是我买的。”
萧谡有些头疼,他早就发现冯蓁这脑子时灵时不灵,真亏她脑子能歪到这个份上。
萧谡笑了笑,“你想多了,她还不配。”
冯蓁蹙蹙眉,这是另有隐情的意思?“殿下为何这么说,传闻里殿下不是爱屋及乌么?”
可萧谡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谈下去,“幺幺,你不要有任何心里负担,你只要记得你在这事上一点儿错也没有就行。”
冯蓁怎么可能不八卦,她抱住萧谡的腰道:“殿下跟我说说,以前的卢女君的事儿吧。”
萧谡不欲说,却没办法拒绝冯蓁,这时候若是不答,怕她会钻牛角尖。
“她比我大两岁,孤一直拿她当阿姐看。”萧谡说得简洁。
哄谁呢?少男一般都喜欢姐姐,姐姐们成熟美丽,身体也发育得玲珑有致了,比那些阿妹可有吸引力多了。
“听说卢女君比如今的柚女君还要美上三分是也不是啊?”冯蓁微微笑道。
这笑比不哭还恐怖,萧谡自然不会作死,“那时孤年纪还小,哪儿懂什么美丑啊。”
冯蓁点点头,她信了才有鬼了,于是出其不意地问道:“殿下是什么时候开苞的呀?”
萧谡似乎是被“开苞”两个字给震住了。
冯蓁又道:“殿下不懂么?这样吧,我换个方式问,殿下是何时梳笼的呀?”这梳笼一般是指教坊女或者一些暗娼第一次接客的意思。
“你都哪儿学来的这些混账话?”萧谡呵斥,这样的腌臜词儿是一个女君该知道的么?
冯蓁硬气地叉腰道:“殿下少顾左右而言它,这些话我是不该知道,可殿下却又为何知道?只怕没少北里游吧?”北里乃是上京有名的烟花之地,世人皆知。
“孤是男子。”萧谡这就是没否认了。
冯蓁凑到萧谡跟前面对面,睫毛几乎都快碰上彼此的睫毛了,“嗯,殿下不仅是男子,而且还早熟是不是?”
这醋吃得萧谡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冯蓁其实也不是吃醋,就是缓和缓和刚才“悲伤”的气氛。“殿下,还在忌恨我外大母么?”冯蓁呢喃地问道。
“没有,姑祖母是你的外大母。”萧谡道。
“那殿下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冯蓁抬头问。
“孤会替你护着姑祖母,还有乐言(苏庆)的,还有阳亭侯府。”萧谡道。
第74章 风云会(上)
冯蓁这要求还没提呢,就被萧谡给满足了, 她噘噘嘴, “还得加上一条,不管将来我们怎么样, 殿下都不要针对他们。可如果是他们犯了错, 那是他们咎由自取, 但殿下不能因为过去的事儿, 而针对他们,行么?”冯蓁觉得自己还是很通情达理的。
萧谡点了点冯蓁的嘴唇, 这算是应了。
冯蓁顺势含住萧谡的手指, 轻声道:“那我也会把殿下珍藏在心里,直到殿下成亲那日。”
萧谡待要反对, 却被冯蓁用食指按住了嘴唇, “殿下且听我说完,那之后,等殿下真正能娶我那日, 再来找我,否则那就是不是爱护我,而是侮辱我了。”
萧谡沉默良久,终还是点了点头。
冯蓁展颜一笑, 感觉这世上要是有她演的这么“通情达理”的女人, 那才真是见了鬼了。
她心里恨着萧谡,尽管不愿面对这种心情,可冯蓁还是知道, 她已经恨上眼前这个人了。正是因为恨,才能支撑着她继续笑着面对萧谡,以争取对自己最有利的局面,然后真期待看见将来她远走高飞时萧谡的表情呢。
冯蓁轻轻地几近“虔诚”地吻上萧谡的嘴唇,呢喃道:“以后我们不要再说这些,殿下只要亲着我,我就明白殿下的心意了。”这话冯蓁在心里帮萧谡翻译了一下,就是少说话,多送羊毛。
萧谡动情地搂着冯蓁,他知道冯蓁为此做出了多大的退让,所以格外心酸,也格外珍惜。
每个男人,大概梦寐以求的就是这样温柔、解语、忍让、逆来顺受的女子吧。
冯蓁轻轻地扣着萧谡的后脑勺,让他亲吻自己胸口的桃花瓣,感受着桃花源灼热而欢呼地沸腾,而她的神情在萧谡看不见的地方却是麻木得几近残忍。
身体做着那么亲昵的事,心却离得那么远好似远隔重洋。
胸口的桃花有多灼热,冯蓁的心就有多冰凉。
早起,冯蓁正准备去冯华的屋子用饭,却见蒋琮从外面踏了进来,她也就顾不得跟冯华说话了,“阿姐,昨儿我跟敬姐姐说好了,今儿要去她院子里用早饭。”
冯华点点头,知道蒋三郎去书院念书去了,所以何敬院子里就剩下她一人。
实则冯蓁哪儿跟何敬约好了呀,只是为了避嫌而已,不过想必去蹭何敬一顿饭还是没有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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