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猫蔻
“哦。”
阮明颜应了一声, 心里却暗自在猜测那个紫衣男人的身份, 她对这段远古时候的历史事迹知晓的并不多,只听过那些后世流传甚广的一些上古传闻。而后世流传下来的大多也都是后来妖魔被驱逐出九州大地后, 人族逐渐繁荣昌盛, 诸圣传道百家争鸣时期的名人名事。
对于这段妖魔肆虐以人族为口粮,人族在妖魔侵入迫害下苟延喘息时期的历史, 流传的并不广,亦鲜少有人提及。大约是因为不想提及吧,这并非是什么美好值得纪念的历史。
长青圣人见她脸上神色沉思, 遂放下筷子道:“这道人名唤张圣远, 有点手段本事,但是为人颇为邪性,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般简单,你离他远点。”
阮明颜闻言轻眨了下眼, 然后说道:“我晓得。”
她对紫衣道人的感官并不好,这个人总让她觉得很危险非良善之辈,特别是他看她的眼神,邪性的很。
水镜前,白鹿书院的众儒修们亦猜测起那位名唤张圣远的紫衣道人的身份,“这名字好耳生,远古时候有这个人吗?”
“并未听过远古时候有名叫张圣远的有名道人,但看他模样并非是无名简单之辈,隔着一个太虚幻境我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邪性,不怪圣人要让阮真人远离他。”
“张圣远,到底是何人呢?总不会籍籍无名之辈。”
而上方端坐着的山长目光盯着前方水镜上的阮明颜,眉目却是深深蹙起,眸中暗含忧色。
许久之后,他叹了口气,脸上神色流露怜惜和悲悯。
用完晚膳之后。
“今天我来洗碗吧。”长青圣人主动开口说道。
闻言,阮明颜抬眸目光微妙的看着他,“……爹,我不想再去买新碗碟了。”
她张开手掌在他面前,比了个四的手势,语气沉痛说道:“我这一个月已经买了四次新的碗碟了。”
“……”长青圣人。
自从阮明颜出城上战场斩杀妖魔之后,长青圣人怜惜她辛苦,所以这一个月积极主动的抢着饭后洗碗,结果就是家里的碗碟隔三差五的就被他摔个精光,导致阮明颜做饭都没碗碟只能重新买。
阮明颜实在不明白,为何他能够洗碗都将碗摔了,他那一身高深修为全都用在斩妖除魔上了吗?
洗碗这是多么简单的事情啊!
长青圣人厚着脸皮说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不挺好的吗?”
“……”阮明颜。
行吧,你高兴就好。
到底阮明颜还是没阻止他的一片好心,阮明颜即便每日出城上战场斩妖除魔,但是每日清早出城前天尚未亮她便准备好早饭,夜晚回来还准备晚膳,可把长青圣人心疼坏了,他曾试图阻止她,但是阮明颜表示:“你可以选择不吃,但是做不做饭是我的权利。”
“……”长青圣人。
见无法阻止,只得每日既幸福满足又怜惜愧疚的吃着她亲手做的早膳和晚膳。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的心里涌现出了微妙又复杂的情绪。
无法道清,又说不明。
而对于阮明颜为何执着于每日亲手做早膳和晚膳,后来有人如此问她道,她只说了一句,“吃一顿少一顿,做一顿少一顿。”
阮明颜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噼里啪啦的摔碗声,眉头顿时蹙起,摔一声就蹙一下,脸上神色忧心极了,我这生活残废的老父亲以后可怎么办哦?
后来,她才知道,其实长青圣人洗碗并不会摔碗,他摔碗只是因为想要看她脸上露出更多的人气罢了。
阮明颜并不知道,妖魔战场给她带来的变化,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便连表情都逐渐的变冷漠然,身上的杀气煞意却一日比一日重。长青圣人无法阻止她的这种改变,只能以如此笨拙的手段来逗弄她,让她露出些许人气。
——
在这之后,紫衣道人便时常前来寻长青圣人喝茶清谈,好几次阮明颜下了战场回来的时候都看见了他。
每次,紫衣道人看见她,都会用一种让人不喜的目光看着她,眼底的兴味盎然仿佛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一般。
阮明颜不喜他,甚至是厌恶,但是却没有理由驱赶他,同为城主府的贵客,眼下这种时候若是没有正当的借口实在不好与这等人交恶,只得眼不见心不烦。管他打的什么主意,见不到人他便无计可施了。
反正她每日都战场上,见不到他几回。
这一次,天黑了,紫衣道人却并未识趣的离开,而是一直坐着绝口不提告辞,大有一副赖在此地不走的架势。
长青圣人见状无奈,只得委婉含蓄赶客道:“天色已晚,要不要留下用过晚膳再离开?”
“那便却之不恭了。”紫衣道人含笑应下。
“……”阮明颜。
这人脸皮好厚。
得,这人死赖着不走非要蹭顿晚饭,阮明颜没办法只好添了副碗筷。
饭桌上。
紫衣道人夹起了一筷子肉,微笑说道:“你们觉得人族是不是就像是这砧板上的肉,任由妖魔宰割?”
“……”
“……”
闻言,长青圣人和阮明颜停下了筷子,抬起眼眸看向他。
“人族反抗妖魔,就像是砧板上的肉试图反抗一样,不过是无用功而已,最终下场不过是下锅煎烤烹煮。”紫衣道人面含笑容,用着轻松的语气说着如斯可怖的话,“这种无力的反抗,不过只是徒添趣味而已。”
他在长青圣人和阮明颜的目光下,轻松自若的继续说道:“我今日向城主提议,不如与妖魔议和,每月送去一批人牲上贡给妖魔,以牺牲少数人为代价换取绝大多数人的幸福。”
“荒谬!”
长青圣人闻言当即怒斥道,“汝还是人乎?竟提出如此荒谬残忍主意!”
“人岂能为牲口,出卖同胞给妖魔换取自身的苟且?若真行了此等无道荒谬罔故人性之举,到那时又谈何取信族人,同族间有何信任可言?若无血性苟且偷安,族人互相猜忌相互出卖,到那时候才是人族死期!最可怕的不是妖魔,而是尔等泯灭人性的黑心!”长青圣人对着紫衣道人一阵怒言驳斥。
听完长青圣人发怒之后,阮明颜才语气平静说道:“我想诸位人族同仁,宁可战死沙场被妖魔杀死,也不愿被同族出卖。”
“还有你错了。”阮明颜抬起眼眸,目光锋利如芒逼视面前紫衣道人,冷声说道:“人族从来不是砧板上任妖魔宰割的肉,谁家砧板上的肉能杀的他有来无回,脑袋手脚断了一地。”
“我想你该去城外战场上看一眼那些遍地都是的妖魔尸首,人和砧板上任妖魔宰割的肉不同的是,人会反抗,而肉只会沉默妥协。”阮明颜冷声说道,“吾等人族,宁死不屈。”
紫衣道人听着二人的怒斥驳斥,不见半点怒气而是依旧微笑说道,“真可惜,城主亦是如同你们这般想,他驳回了我的提议。”
不但驳回了,亦如他们二人一般对他一顿怒斥。
人族,可真有意思啊。
就是因为如此有趣,所以才让他忍不住的心生好奇,越发的想要摧毁。
紫衣道人用完了这顿晚膳之后,识趣的告辞离开了。
等他离开之后,长青圣人的眉头紧紧蹙起,他交待阮明颜说道:“你以后避开他点,这人我觉得有古怪,回头我让人去查查他的来历。”
紫衣道人今日一番话,让长青圣人对他心生警惕,而他对于阮明颜的兴趣更加让长青圣人心下觉得不安。
听了他的话,阮明颜点头说道:“好。”
而水镜前,白鹿书院的众儒修们,听见这番餐桌对话全都惊呆了,“这、这不是卖族贼?他这是要出卖整个人族啊!这个张圣远,怕不是妖魔那边的?”
“圣人骂得好!阮真人说的可真解气,宁死不屈!妖魔何惧?”
“还好城主是个清醒的,拒绝了他,但是这张圣远……怕当真是有古怪。”
“圣人去查他了,我们暂且等等,很快就知道了。”
次日
早上,阮明颜如以往那般在天亮前做好了早膳,同样早起的长青圣人与她坐于餐桌前一道用了早膳。
“晚上回来的时候,记得买条鱼回来,做个清蒸鱼吧。”长青圣人如以往一般对阮明颜提出要求道。
“好。”阮明颜答应道。
长青圣人抬起眼眸,目光看向她,心下暗暗叹气,要平安回来啊。
“我出门了。”阮明颜起身说道。
“嗯,早点回来。”长青圣人说道,“别忘了鱼。”
“好。”
当她来到战场时候,天依旧是还是暗的,她手握着剑藏于阴影之处,很快的天光便破晓,当第一道光撕裂的黑暗时,无数的数不尽的妖魔冲了出来。
阮明颜握着剑,游走在战场上,她依靠着诡谲的步法在战场上神出鬼没,轻盈灵敏的如同优雅的杀人的白鹤。
一道,一道,又一道的剑光闪过。
每一道,都是无情的杀戮。
夺走了妖魔的性命。
厮杀拼杀在战场上,杀戮,杀戮,杀戮……
从天光破晓,直至正午烈日高悬,再至黄昏日落。
当最后一道落日的余晖散尽的时候,妖魔开始撤退,如退潮的潮水一般迅速的消失殆尽,只留下了一地的断肢残骸和躯体,有妖魔的也有人族的。
战场上活下来的人收起了武器,互相勉励着,相视一笑,搀扶着离开回程。
阮明颜亦收了剑,她转身准备回城。
唔,等会要去买鱼,要记得,她心想着。
忽地前方一道人影出现,挡在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阮明颜抬起头看去,见是紫衣道人,不知他何时出现的,拦在了她面前。
看见他,阮明颜皱了皱眉头,道:“张道人,还请让一让,你挡住我的路了。”
闻言,紫衣道人对着她微微一笑,“何必这么急着离开?”
“……”阮明颜。
水镜前,白鹿书院有儒门修士忽地一拍脑袋,叫道:“我想起来了,那个张圣远是谁,他根本不是张圣元,他是罗厉!他不是人,他是妖魔七魔祖之一的欲魔!”
“阮真人快跑啊,快离开他!”
黄昏落日的城外战场。
阮明颜抬起眼眸看着面前的紫衣道人,他那俊美的脸庞此刻在昏暗的天色中近乎鬼魅般的妖异,简直如同非人哉。
她意识到了什么,但是没有任何的惊慌或者说她此刻出奇的冷静,她面色冷漠没有丝毫情绪的对面前紫衣道人说道,“抱歉,我急着回家做饭,请让一让。”
闻言,紫衣道人笑了,他笑得很是愉悦,“真是没想到,战场上无情杀戮的白鹤剑,竟是个甘于洗手做羹的曼妙美人,你的那双手竟也会做菜吗?”
阮明颜冷静的回答道,“会不会,你心里没点数吗?昨晚可没见你少吃。”
闻言,紫衣道人笑得更欢了,“有趣,有趣!”
“把你带回去,长青那老家伙的脸色一定会很有趣吧!”紫衣道人说道,然后他对着面前阮明颜毫不掩饰,露出了他青色的长发,深幽魔魅的紫眸,以及覆盖了半张脸的诡异妖纹,甚至是用来进食的……锋利而密集的尖牙。
阮明颜看着他的变化,那张……属于妖魔的脸庞,心下没有半点的惊讶只有满心的果然如此,这个人果然是妖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