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呦呦雨
基本上,也都是有些德行,能服人的,才能担任这种算和事佬,可以议事的角色。
因此,这类人若说只有私心,那也不能够!
民间不管如何,最基本的一个运作还是在的,当然,也有一些地方,管理特别混乱,这类人,反而是宵小把控在手,但基本上世道乱了,才是常见的。而现在这个世道,民风还算是可以的。因此,大家伙儿一商议,便定下来了。
这帐目就大家伙儿一并的管理,监督,然后请些人去林家福院照顾孤老幼儿啥的,每个月会给些工钱,但也并不高。
长老们的意思就是以后让韩娘子照看一下,管理一番,然后呢,就由里内的妇人闲人们轮班的照应一二,这样一来,反倒不必开太高的工钱,得了钱的妇人啥的,不管多少钱儿,也是个对家里补贴的意思。
韩里长寻思了一下,便去与吴仁与钱寿康商议了。
二人道:“成,就这么办。这个事,的确是里内份内管的事,开的工钱也不宜太高,本是善行,就不好雇佣专门的人弄这个了,反而不妥。也就大家伙儿照顾照顾了,到时候衙门呢就日常没事去巡一巡街,日常事务,还是里长夫妇二人把总。”
就是因为是善行,所以才不好高开价,专门请人照顾啥的,容易惹闲话。
但是工钱不高,就不好请人了,若是请那些不知根底的,反而可能会虐待孤老幼儿,甚至会偷偷克扣福院的伙食啥的。
所以大家觉得还是里内照顾才好。将来福院的孩子们大了,也就在里内跟各家各户有手艺的人家学点手艺,也就在这里内长大了,算是里内的人。
工钱只能算是补贴,因此里内寻些心善的人就特别的强,也特别的重要。若是寻的不好,反而到时候因为善事生了嫌隙,更难看。
吴仁道:“我给你介绍一人,韩里长只管去寻那张广才。”
韩长生还以为要他去做活,一时摇首,忙道:“他哪行?好吃懒做,真交给他,他万事不做,反倒把福院给吃空了。”
吴仁乐了,笑道:“我不是叫你请他做这事,而是叫你让他给你介绍靠得过的人,这福院本是行善事,若是反闹的不好,更难看了。因此这人手,可不能马虎。这老小子,别看他一副这德性,其实眼睛辣着呢,这县里里外外,有什么事有什么人是他不知道的?!寻个个把没那么多私心的,很容易。”
韩长生这才若有所思,一拍大腿,道:“这样才好,就去寻他,吴爷若不提,我都想不起来。问他,绝对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钱寿康笑道:“我瞧着这老小子眼睛辣着呢,他一向是最善看眼色,最会蹭吃的,要他以后没事就往福院跑跑,只当溜达,反而有利于监督。韩里长看人,也有走眼的时候,这小子正好可以补,有些人,细节方面,就连我与老吴都未必如他。”
韩长生笑道:“钱爷说的在理,我便去寻他商量便是。他反正是个闲人,也用不着给工钱,正好,没事的时候就往福院瞅一眼,谁都防不住。甭管有什么不好,他包管能探出来,这小子,眼神利着呢。”
吴仁笑道:“狗有狗道,他能注意到的,咱们都未必如他。我看行。这不是多大的事,里长说句话的事儿。”
韩里长松了一口气,听这二位爷的意思,这福院的事,他们也不插手。估计着是不好插手的意思,为了避嫌。所以这个担子还是在他这个里长身上。
他寻思了一下,虽挑了重任,然而有衙门监督,自个儿再用点心,与里内家家户户的一并用着心,再与长老们议议,这个事,就不难。
况且到处都是眼睛和监督呢。
他心里反而放松下来了,道:“张广才是个好人选。”
韩里长说定了这些章程,便说了邓智林传达的话来,吴仁与钱寿康笑道:“倒劳动他特意传话来,本就是善事,值当个什么?!没事,以后有的是机会聚会吃饭喝酒呢,有什么话,到那时候再说。”
虽是这么说,然而心里却是很高兴的,因为关兴是个知道感恩记恩的。特意传话来,这一点就足以说明了。
谁也不乐意白白跑腿,这就是人情世故了。所有有些话不能省的是真不能省。
人家帮你也未必是要图多少好处,只是有时候便是举手之劳,做人也得感恩,方得以后,方得长久的。
韩里长说了几句,便匆匆的走了。
吴仁抿了一口茶,心里挺慰帖的,道:“这关老头,是背后的谋士啊,你瞧瞧,这次的事儿,他是片点也没沾上身,谁也疑心不着他。这个行事,我是服气的。”
钱寿康笑道:“倒也难得见这么个人。我瞧着,若是关开涵将来出息了,他有这个爹,前程也差不了。这对父子,也不知道谁沾谁的光喽。”
过了一日,孙宏坤又上门了,邓智林笑道:“今儿个可得留下吃饭了。”
“吃饭是真不行,不是不给面儿,而是真没法子的事儿,这忙的脚不沾地的呢,又要看店又要跑货,”孙宏坤笑呵呵的,随着邓智林进了屋坐着。
吃饭喝酒是没时间,但喝杯茶的功夫是有的。
孙宏坤道:“我与瓦匠们的生意最近挺好,昨儿里长又找到我,叫我们给林家福院把屋子修缮一下,也弄点公用的设施啥的出来,这是又接了一个活,这既是善行,因此报价也挺低的,也算是我们这些人的心意了,算是为这乡里做点事吧。为此,反倒叫我们的名声好了不少,今儿倒因此又得了不少单子。都是要做厕所和厨房的,正好快入秋了,有条件的人家,谁也不想一整个冬天也洗不着一回澡啊,因此,都做开了。叔,这个事,源头在叔身上,兄弟们都挺感激叔的。因是忙,倒也没空来再谢个啥的,再谢吧,又显得是生疏,我却不能不来,代表兄弟们真的谢叔。不管别个的,反正往后,咱就当叔这里是个亲朋走动,过年过节的要上门叨扰吃饭喝酒啥的,叔可不能推拒。”
邓智林听了心里挺高兴的,他果然看不错人,这些人,也是知道感激的。
“求之不得,只管上门来,别个我这里没的招待,但酒肉管够,”邓智林笑道。
“那可说定了,”孙宏坤眼中透着亲热,笑道:“年底前大家伙儿怕是有的忙喽。就连乡下都有来下单子要做工的,因我们是一开始就做这个的,手艺最熟,便是有模仿抢生意的,也是抢不过咱的,光接的这些单子都做不完。今年大家伙儿都能过个好年了,而且这活还轻省,不像四处找零工似的,有些还难弄。”
孙宏坤眼中透着亲热,嘴上没再说感谢的话,然而这心里是真的感激于心。
光嘴上感谢的话多了,反而显得廉价了,但是这亲热之中,又透着感恩的热情,还有总是上门的这种心思,就已经表明了一切。
这个朋友,是已经固定下来了。
邓智林道:“好好做生意,咱歇了有的时间再聚,我反正是闲人一个,你们不忙了,只管来。”
“那可成。”孙宏坤心里挺感动的,说话,做瓦匠的家里条件也没有像关家这样好的,他们还怕总是上门,感觉像要沾光一样,心里怕不自在,可是又心里感激,真不上门又不好。如今看邓智林这个样子,孙宏坤是打心眼里敬佩这个人。
怎么说呢,关家有地主家的资产了,却没有地主家的那种嘚瑟,这种感觉,特别的好。
孙宏坤说完了又风风火火的走了,邓智林出来送他,孙宏坤一会儿便消失在巷子头。
他是将林家福院的事当成重要的事做的,因此特意与瓦匠们抽了两天时间,还到汤老板的店那寻了木匠,一道把林家福院给改好了。既是福院,也不可能说装修的太好,而是得改成适宜多人居住的地方,所以,也就用了两天就弄好了。
张广才被韩里长寻到的时候,还挺惊讶的,道:“里长把我当个人,我就看看呗,这个也不能推脱不是?!若人人推托,以后这福院里的事谁还会上心?!里长放心,只要我张广才还在这儿,包管会盯着的……”
韩长生笑了,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至于人手的事,我介绍几个,这乡里乡亲的人怎么样,里长心里其实也有数,我说几个,里长就参谋参谋,选谁都是叔说了算。但我瞅着,这个事不能总是固定的人做,人嘛,就是这样,一开始不贪心不糊弄,呆久了,就不好说了,就容易贪心也生惰性,还是轮流来比较好,”张广才道。
“广才寻思的是周全,我也是这个意思,行,你把中意的人告诉我,我合计合计,”韩长生道。
张广才便说了几个,道:“这几个问题不大,人是什么人,是看得出来的。既心善,又没脾气。特别合适。照顾孤寡幼儿啥的,光人好也不行,也得脾气好。就像那林老婆子,谁能说她有坏心,是个坏人?可是,做出来的事,还是出于脾气恶劣,照顾孩子老人的,就得有耐心,不然再好心,时间长了,总有怨气,不好。不过首先是人要好,光脾气好可不成。心要是坏的,是贪的,再脾气好,也是要做恶的。”
韩长生琢磨琢磨,笑了道:“不错,这个话在理。这本是善事,的确是要很多人参谋才行,人多力量大,人多想的也周全,广才跟我去看看,看弄的怎么样。你眼利,若是哪里不好的,再改一改。”
“行。”张广才去了,真的提了几个细节给韩里长,韩长生很高兴,都一一听进去了,还告诉他,这儿改好了,就先把县里无父无母的孤儿给转到这儿来,就叫人一并照顾着了。学点手艺啥的,识得几个字,明些理,将来也有个生路。
这个事办的极快,很快就敲定了细节,然后把院子一改好,就接了十来个孤儿进来了,都很小,但都不满十岁。一般满十岁往上的,这个时代,已经能谋生了,哪怕是做点力气活,或是去学艺啥的,因此以往县里收孤儿,也只接十岁以下这种没生存能力的这种。
张广才是热闹也不看了,紧盯了好几天,各个细节都看过了,这才来寻邓智林说话。
邓智林道:“你这可是大忙人,这两天就盯着这个事了?旁的事都不看热闹了……”
“热闹是天天有,可看可不看,这件事却不能马虎,好歹里长找上我,也是相信我的眼光,我就盯紧了一些,现在才算是有了一口歇脚的功夫来与叔唠磕。”张广才道。
“怎么样!?”邓智林听他说。
张广才道:“特别好,那院子改了一改,屋里也做了隔断,还做了集中的厕所和冲洗间,厨房也改了,钉了长条桌子,方便以后吃饭啥的。给孤儿老人住是足够了的。看门的是介绍了一个跛脚的老实中年汉子去了,其它的活计,都是挑的仔细人,叔要不要也去看看?!”
邓智林道:“我就不去了,到了年底,我捐些细银与院里,也叫他们日子过的轻快些。现在太显眼,不好捐的。有你盯着,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就是韩里长的聪明之处了。这是善事。但是他虽担了事,可却拉这个拉那个一起去弄,然后也透透明明的,弄的大家伙儿都知道这钱财的来龙去脉啥的。
善事这种事就得这么办,不然,若是扯不清,以后可就是德性大亏。
所以韩里长话唠就很重要了,有些话是不能说,但是这院子里的事就得多说,大到帐目,用人,产业明细,小到今天孩子们吃了啥,谁家送了菜啊米的,就得常常说,这个事才会变好,而不是变坏。
一般事情变质都是从捂住开始变的。
张广才听了心里挺佩服他的。
邓智林道:“以后你多盯着点,孩子们吃了啥喝了啥都得常说说,也是提醒大家伙儿惦记这些孩子们的意思,这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张广才眼睛一转,道:“还是叔最智慧,这个好。一来是提醒大家伙儿有了吃的剩余的,不拘啥,也不嫌不好的只管往那送,二来也是起个长眼睛,监督的意思。叔,是这个意思吧?!”
“对。韩里长也是这个意思。这里面干系大,不得不好好办啊,”邓智林道:“可看了林老婆子留下的产业了。”
“看了,有不少,明细都清楚着呢,有不少田地,每年都有地里出息,我瞅着得看收成,但照顾孩子们,老人们是足够了。”张广才笑道:“里长这个事办的敞亮,就得这么办。不说旁人盯着,林家几个子侄不甘心的,说不定也暗地里盯着,只等着里长出错,好再抢要呢,虽然这个也不大可能,但人嘛,哪有不惦记的……”
“可不是……”邓智林笑道:“不是说送吃送喝就是善事了,监督也算,有事没事去陪孩子们说说话,多看看,也是善行。”
张广才心中一暖,他家虽算不上破落户,但是若说富也不可能,也就有点祖业,能糊口,不至于饿死这种程度。若叫他在钱财上送点啥,他也确实是做不到。
可是,邓智林这样一说,张广才只觉得他特别会说话。也是为人着想的一人。
特别好。
张广才笑了一下,能把他当个人尊重的,也就只有眼前的这个人了。
关叔既是要捐钱粮,以后他少不得更盯着点才好,总不能叫关叔的善心被人克抠了去的。
邓智林留他吃饭,张广才吃完饭便回去了。
邓智林与赵玉和收拾了碗筷,将锅子也都给刷了。
赵玉和开始烧火,为啥呢,因为邓智林昨儿叫关开化今天早上送了五斤猪油来,本来他是打算早上熬了的,但是邓智林没让,非要晚上弄。
赵玉和还劝着他说怕到了晚上万一有味了,怕是得坏。
其实一般猪板油啥的,都是入了秋才弄,夏天里便是放再多盐,油还是可能会坏。所以赵玉和也不知道他想弄啥。
邓智林早上只是说,不是弄猪油,是弄别的。
赵玉和也寻思不明白,这猪油不弄猪油,能弄啥?!
不过他也不是话多的人,只管烧火,因是不知道整啥,所以也有点好奇的看着,一面烧着小火,怕火太大,把锅烧翻了。
今儿邓智林没让关开涵这么急着回屋,只叫他留下来看他弄东西。
关开涵自然遵从,便细心的看他到底要弄啥,也不问。他本是不多话,却细心的人,只看着邓智林将锅中加入水,然后加入烧碱,烧到化开,才将切成小块的猪油放进去了,不断搅拌。
邓智林道:“小涵看好了!”
关开涵点点头。
邓智林道:“这种状态就叫皂化,到这个时候了就加盐,搅拌化开。这样皂基就凝聚了。玉和,停火。”
“哎!”赵玉和是看的一脸蒙,反正这油加了这些还能吃吗?!
他停火。
邓智林道:“现在静置,两个时辰再来看。”
赵玉和道:“不管锅里的了?!”
“不管了,”邓智林笑道:“玉和明儿就知道了,今天的事,与谁都不能说。”
若叫人知道这个东西这么简单,还赚啥钱?!
赵玉和也没看明白,但他向来不是多话的,关叔明明知道,却还要叮嘱一句,可见这个东西很重要了。便点了点头。
小凡也道:“我也不说!”
“真乖!”邓智林笑道:“今儿就用屋外的锅烧水吧。”
“哎。”赵玉和便去烧水与小凡洗澡去了。
家里人口少,白天的事忙的差不多,吃过晚饭,一般也没事了。古人一般入夜就要睡觉,鸡鸣就起,十分规律。
所以赵玉和和小凡像以往那样洗了澡便去歇下了。
关开涵也知道成品不出来,他也说不了啥,便回屋看书去了。
直到两个时辰以后,邓智林才叫了他进去厨房,道:“你来动手,把上面的这一层弄出来,倒进模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