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子胡
老四回来一趟,老婆子还没有死心,他不能看着她们又闹起来,所以才对老婆子挑明,“都吃进肚子了,他哪有蛋赔你。”
“肯定是老二家那个丧门星唆使的,我去找到那个丧门星赔。”
“就一个鸡蛋,给兵子吃是吃,建党吃也是吃……”
胡老太不爱听这话,直接打断了,“给兵子,那是我乐意,建党那臭小子偷拿,这完全是两码事。”
“不让他们偷拿,就给他们一些,你前两天还说,大夏天的,鸡蛋容易坏,最近我又听队长说,上头发话,集市是资本主义,说是要取消,到时候,也没法去集市兑换,不如拿出来给各家分一分。”
“分什么分,我还没死呢,一个个都来惦记着我手里点东西……”胡老太一说起来,就觉得很委屈和伤心,一院子讨倒债鬼,前世欠他们的,以前老四还和她一条心,现在连老四都不和她一条心了。
“别说晦气话,同样是孙子,你别区别对待太明显了,兵子能吃,其他几个就吃不得了。”
“那怎么能一样,兵子打小身体弱。”
“就生下来那两年,现在已经很好了,你别把兵子养得太娇气了,华子比他小,都知道干活了,尾巴也下地了,而且兵子还比不了那两人,那两人还有亲兄弟,兵子就他一个人,他们兄弟间再不亲近,将来兵子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刘老头把老婆子拉回来,坐在床边,细细劝解。
因为老大媳妇脑子有问题,兵子一生下来就是老婆子在照看,差不多是她一手带大的,所以对这个孙子格外偏疼些。
一提兵子,胡老太就紧张起来,“他们敢不帮衬兵子?”
“看看老四,你就知道,他们敢不敢了。”刘老头提醒道:“连老四都敢,你觉得其他人还有谁不敢?”
胡老太一听这话,就气闷得不行。
原本以为老四是个孝顺的,没想到,和老三一样,天生反骨。
※※※
次日晌午,刘艳看到刘兵送过来的六个鸡蛋,尤其听他说,是胡老太让他送来的,刘艳一脸的惊悚:胡老太会给他们家送鸡蛋,不会是和刘春生一样,换了个人吧。
倒是她妈无比淡定地收下了,等刘兵走了,才笑呵呵地说了句:“估计是你爷说了什么,担心我真去杀了那两只母鸡。”放两句狠话,从死老太婆的手里抠出六个鸡蛋,怎么看,她都赚到了。
东边院子里,朱红英看到刘兵送来的十二个鸡蛋,犹豫了一下,把刘来生拉到屋子里,情声问:“那两只鸡,我们还要杀吗?”
“怎么不杀了,不是你说的,反正有人背锅,杀了也怪不到我们头上,又能跟着吃一顿鸡肉,开一开荤。”
“我这不想着,死老太……咱娘给我们送了鸡蛋,留着鸡下蛋,以后经常有鸡蛋吃,就不要把鸡杀了吧。”朱红英一见自家男人瞪过来的目光,忙地改了口,其实有一点她得承认,死老太婆养鸡养猪种菜都是好手,养的鸡特别会下蛋。
眼下,死老太婆把蛋分了出来,再杀了那两只母鸡,倒有点可惜了。
“说要杀的是你,不杀的也是你。”刘来生皱了下眉头,思量了一下,“那就杀一只,我刚出去的时候,已经答应了别人,听到风声说农村的集市要不开了,人家还出了高价,我都收了人家两块五毛钱的定金了。”
一听到钱,朱红英两眼放光,兴奋地伸手捶了下自家男人,“你说你,你咋这么厉害,我昨晚才说,要杀鸡,你就找到人,杀杀杀,怎么都要杀一只。”钱都到手了,哪有让出去的道理,反正鸡又不是她养的。
朱红英又问道:“对方什么时候要?”
“插完秧以后。”
“这样的话,还可以让那只鸡多下几天的蛋。”
※※※
因为鸟蛋,再加上胡老太送过来的鸡蛋,这几天,刘艳家里每天的伙食,都在打蛋牙祭,连那只野鸡,都多活了几天,没有杀,每天喂着新谷舂出来的糠,吊着它的性命。
自从她妈开了上山的禁后,大哥和二哥每天上午都会往山上跑一趟,只是再没有像第一天那样丰收了,除了毛葡萄外,偶尔会掏到几枚鸟蛋,就再没有别的了。
用二哥的话说,近山的鸟窝,已经让他们掏空了。
刘艳每天在家里,都会留意刘建党堂哥,只是别说他了,整个二房的人,都没有什么动静,盯了几天,也渐渐放松了,与其整天盯着别人,还不如过好自己的日子。
插完了晚稻,今年夏收的双抢,也算是圆满落幕,队里的公粮交了,剩下的就是分粮的大事,也是队里人期盼已久的大好事,今年风调雨顺,收成不错,这两天,她妈每天都让大哥算自家工分,估算自家能分到多少粮。
并且,她妈还答应了她,等分了新粮,把野鸡宰了,半边炖黑豆,半边炒着木耳吃,这木耳,还是她趁着前两天下雨后,在屋后面一株枯桐树桩上采回来的。
等到分粮的那天,她妈早早地就和二哥吃饭出了门。
别说他们,整个刘家院子都很积极,小孩大人齐出门,一个个兴高采烈的,刘艳要留在家里看着那只野鸡,大哥刘军最近沉迷于那本《西游记》的连环画,抓紧一切时间看书,所以,也没有跟去。
刘艳刚喂完野鸡,就听到了建党的声音响起,“有人在家吗?帮我来拿个簸箕出来,我要装东西。”
刘艳听了,只觉得怪异,刘军也放下了手里的书,俩人都没有立即吱声,凑到窗户口,透过窗纸往外看去,却见刘建党往这边走来。
刘军似突然想起什么,转身拉着妹妹刘艳往床底下钻,还轻嘘了一声,示意妹妹别开口,只见刘建党走过来,一边问有人在吗?还一边使劲推她家的门,连推了几下,见没人,才走开。
不仅前门,没一会儿,连后门都被推了几下。
倒真是个细心的。
刘艳已经在大哥眼里,还有大哥嘴唇嚅动中,读出三个字:偷鸡蛋。
刘艳刚想走出去看看,又让大哥给拉住。
果然,没一会儿,听到一声轻微的嘀咕:“看来,真没人在家。”
刘艳算是明白,这位老兄为什么敢偷胡老太的鸡蛋了,不仅胆大还心细,直到听不到脚步声,刘艳才从床底下出来。
“你去生产队,把奶叫回来,我在这儿盯着他。”刘军说完,听到鸡圈那边有鸡在叫,把妹妹送出门,“你记着,到生产队,先找到华子,再让华子去告诉奶,就说……就说建党哥拿刀要杀鸡。”
他觉得,要说偷鸡蛋,他奶估计不会着急赶回来,毕竟分粮更重要。
第76章 各显神通
刘艳一路小跑, 跑到生产队, 刚和二哥说起, 谁知二哥的大嗓门, 一下子惊吼出来,“什么, 建党拿刀要杀鸡?”
这话一出,胡老太第一个看过来, 紧接着就是心里有鬼的二伯和二伯娘两口子, 老刘家虽然分了家, 但在外面,尤其像这种村子里集体分粮的大事, 都会集中在一块儿, 所以, 胡老太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刘华面前, “华子, 你刚才说建党要杀鸡,是怎么回事, 听谁说的?”
问到最后一句话, 目光沉沉地望向刘艳。
刘华忙伸手把妹妹往身后一挡, 正要回他奶的话, 却听他二伯娘喝斥道:“华子,你别在这里乱说,建党怎么可能拿刀杀鸡, 不会是你们家把鸡杀了,诬陷到你建党哥头上……”
“放你娘的屁,”
陈春红直接开骂了,刚才小女儿过来,和二儿子说的话,她就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她没有立即开口,是抱着看戏的态度,怎么可能让人栽脏,“要是我们家杀了鸡,艳儿还会赶过来报信,你人头猪脑呀。”
然后转头望向胡老太,凉凉提醒道:“孩子他奶,我觉得,你还是快点回去看看那两只下蛋的母鸡,要是迟了,真让建党那臭小子给杀了,就什么都晚了。”真杀了,她当然高兴,至于提醒死老太婆,不是好心,只是她想看死猪头倒大霉。
“对呀,婶子,你赶紧回去看看……”
“不年不节的,怎么要杀下蛋的母鸡,建党那小子怎么了……”
“今天分了新粮,你家是想杀只鸡打回牙祭……”
周围看热闹的,一见朱红英和陈春红妯娌俩打对台,胡老太难得的在外人面前沉着张黑脸,只觉得,这婆媳三人有好戏看了,一个个的,看热闹不嫌事大,也跟着起哄,七嘴八舌地打趣开来。
今日村里年中分粮,几乎全村的人都在这儿了,胡老太脸皮一阵发烧,臊得没地可躲,从来没有这么丢脸了,都是这两个丧门星搅家精给招惹的,几乎一瞬间,胡老太扭头往外跑。
敢杀她的鸡,看她不打断他的手。
胡老太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别说村子里的其他人,毕竟,胡老太在外面,一向与人交好,少见她与人黑过脸,就是老刘家的人,也吓了一大跳,头一个是刘老头,接着是老二夫妻俩。
刘老头担心老婆子气急了,干出什么疯事来,老婆子一向很看重东西,谁要是动了她的东西,她就真能跟谁拼命。
老二夫妻俩心里有鬼,只是眼下顾不上责怪四房的孩子多事,也顾不上埋怨二儿子建党干事不谨慎,他们更关心的,是那只鸡到底杀了没,杀了之后,要怎么脱了干系,又要怎么拿到手。
再加上,周遭看热闹的人,怎么都待不住了,所以,刘老头叮嘱老大刘初生一声就离开了,后脚离开的还有老二夫妻俩,当然,他们俩也拜托了老大,“我回去看看娘。”把大儿子刘建国留了下来。
人群里,五婶曾妙妙小声地问五叔刘卫国,“我们要不要回去看看娘?”实在是婆婆刚才的样子,有些骇然,仿佛要跟谁拼命似的。
“不用了,爹回去了,应该就没事。”刘卫国紧绷着脸说道。
陈春红注意到了,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嗤,老五什么都不会,最会躲事了,有好处就冲向前,有坏事就缩脖子,好吧,这一回,她也跟着缩一下脖子,虽然她很想去看热闹,再去煽一把风,点一把火,但分粮更重要。
“妈,我们不回去?”刘艳拉了下她妈的手臂问道,看她妈一脸的兴奋,明显很想看热闹,竟没有跟着走。
“不回去,等领了粮再回去。”陈春红回道,她要看称,要核对工分的,这两天晚上,她还特意请教了大儿子,等等……
“大哥还在家。”
陈春红一听小女儿这话,几乎是同时间,终于想了起来,她把大儿子给漏掉了,大儿子是个会来事的,他把艳儿遣出来报信,怎么看,都不像是为了偷懒,反而像是自己去盯住建党那臭小子。
这么一想,陈春红一下子待不住了,大儿子是聪明,只是到底年纪还小,而且建党比他大一岁,他又比不了二儿子,天生力气大,越想心里越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小子,这回别把自己给玩脱了。
陈春红提着两个大箩筐,走到老大刘初生面前,“大伯,等会儿叫到我家的时候,麻烦你帮我领一下粮,我要回一趟家,看看军子,马上就过来。”然后,又把二儿子刘华叫过来,“华子,跟着你大伯,领了粮,好好看着,等妈过来一起挑回家。”
说完,抱起小女儿,快速出了大会堂。
刘艳看着她妈风风火火的急切样,不由提醒道:“妈,大伯还没答应呢?”
“放心,他听到了,你大伯跟你爸一样,心眼实,交给他,他就会去做。”陈春红出了大厅,抱着女儿就要跑起来。
刘艳猜到她妈态度转变,是因为担心大哥,于是忙挣扎着下地,“妈,你放我下来,你先走,我自己走回去,这样一来,会比抱着我跑,快上很多。”
“你自己能行?”
“刚才我就是一个人跑过来的。”
陈春红犹豫了下,又见小女儿挣扎得厉害,遂把她放到地上,“那你慢慢走,妈先回去看看你大哥。”
“好的,妈你快点回去,要是晚了,指不定大哥会吃亏的。”
“谁吃亏,他都吃不了亏。”陈春红嘴上这么说,脚步却一点都没有耽搁,一阵风似的,就跑开了七八步远的距离。
此刻,从生产队办公点到上池塘老刘家的路上,出现了一道奇异而惹眼的风景线,前前后后四拨人在一路狂奔,速度最快的,是数最前面的胡老太,刘艳简直看得目瞪口呆,连紧跟着的二伯和二伯娘俩都追不上胡老太。
这要是在八百米的赛跑场,胡老太绝对能跑第一,拿冠军,把年富力强的二伯和二伯娘,都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她妈陈春红的速度,也是飞快。
几乎和刘老头同时抵达到家门口,受到影响,刘艳心里也关心大哥,所以,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随着离刘家院子越来越近,隐隐听到,刘建党的鬼哭狼嚎声,又是哭爹喊娘的,又是奔跑声,看来,绝对是胡老太在追着打人。
声音越来越近。
还能听到刘建党的辩驳声,“……我只杀一只,剩下一只是军子杀的……”
刘艳一时哑然,完了,她竟然,竟然一点都不怀疑刘建党这话,并且,还莫名的想笑,尤其是听到,刘建党接下来的话,“……我妈只让我杀一只,我怎么可能杀两只……”
这坑爹娘的孩子,没有最坑,只有更坑了。
几乎同时间,听到二伯娘的痛呼声,还有叫骂声,“刘来生,你是死人,你娘打我,你还拦着我,是不是?你给我让开。”
刘艳踏进院门,一眼就看到,胡老太拿着她那把御用的大火钳,对着二伯和二伯娘一顿狂捶,二伯娘朱红英要反抗,却让二伯给拦住了,二伯几乎是带着二伯娘一路狂躲,往自家屋子的方向躲去。
刘建党坐在地上大哭大嚎,一张脸肿得老高,胳膊上留下挨了几火钳棍的伤痕,她妈站在屋檐下,看着胡老太追着朱红英打,还时不时插上两句,浇点油,大哥坐在刘老头旁边,不停地在哭,关键还一身的血,刘艳唬了一跳,也顾不上院子里其他人了,忙窜到她妈身边,小声问道:“大哥受伤了?”
“没事,是鸡血。”陈春红蹲下身,在小女儿耳边小声说了句。
刘艳听了,嘴角不由抽搐了一下,看大哥那伤心样,她差点以为大哥受伤了,再看到院子中间躺着两只鸡,可不就是胡老太养的那两只肥肥的大母鸡,脖子上有血迹,还有刀划过的伤口,估计没有死透,时不时,还会扑腾两下。
院子里,一片狼藉,搭着的豆角架子都倒了。
啪地一声响,二伯带着二伯娘躲进了屋子,关上了门,当然,伴随着二伯娘的叫骂声,“刘来生,你个怂种,你放开我,建党还是不是你儿子了,你看看,都被那死老太婆打成什么样子了,不就是两只鸡……”
呯,呯,呯,胡老太拿着火钳打门,“两只鸡,就两只鸡,你说得轻巧,你给我下两只出来试试,你现在就下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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